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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二夫人自知理亏,花明疏没跟他们计较是人家识大体,她担心到手的婚事又黄了,下午,她亲自出面招待花明疏,还把墨子风也带上了,态度极为热情,邀请舜音过去一道作陪。
四人在湖边的露台上坐下,神色间还残余着一些上午留下的尴尬,尤其是墨子风,一直尴尬的喝茶。
冯二夫人为了缓解尴尬沉默的气氛,不知道跟花明疏聊什么,只能从舜音身上下手,她对舜音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关切,笑容满面问:“舜娘,我听说你外公已经出发去边关了,几天能抵达?”
舜音算算日子,“可能还需要三天。”
长孙雄沿路要运送粮草,脚程要慢上许多,不会像回来时那么快。
冯二夫人笑了笑,“大将军劳苦功高,只是你这位外孙女恐怕少不了要惦记,你可想念他?”
舜音轻轻‘嗯’了一声,再无话可说。
冯二夫人看了看沉默的花明疏和墨子风,只能继续把话题延续下去,干笑着道:“有老人可以惦念是一件好事,不像二郎和三郎,他们爷爷早早就不在了,他们连他的样子都不曾见过,每年祭祖也只能对着牌位发呆。”
舜音神色一滞,“墨醉白的爷爷早就不在了?”
“是啊。”冯二夫人喝了一口茶,提起此事,语气中带着怨气,“我记得清清楚楚,老爷子是在我刚嫁进门的那一年病逝的,当时还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我闲话呢。”
当时她刚嫁进来没多久,老爷子突然过世,大家都说她是丧门星,她为此还气了好久,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舜音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墨醉白曾经说过,他小时候经常被爷爷看管着读书、习武,如果墨老爷子早就不在了,如何看管他读书习武?
舜音不自觉握紧手中的茶杯,尽量自然问:“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婆母,我听说婆母是来自水乡的?我想在她回来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件礼物,不知道婶婶知不知道她的喜好。”
“你婆母她不是水乡的!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婆母就是京城本地人,只不过她娘家后来调任出了京城,所以现在不在京城,不过调任去的地方也不是水乡。”冯二夫人想了想,“你婆母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扇子,你到时候买两把好扇子给她就行,保准她满意。”
舜音眉心拧得更紧,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墨醉白曾说,他的母亲来自水乡,很喜欢泛舟。
墨醉白为何要骗她?
冯二夫人继续往下说:“不过你和二郎成婚你婆母都没有回来,最近应该是不会回来,自从二郎受伤之后,你婆母就病了,即使二郎身体恢复了,她也没好,大夫说是伤心过度,后来她直接跟着大郎去上任的地方养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听说是因为身体并未好利索。”
“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吗?墨醉白也没有去看望过她么?”舜音不解,婆母既然是因为墨醉白才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又怎么会忍得了几年都不见墨醉白?
冯二夫人点点头,“一直没回来过,醉白也不曾去看过她,倒是大郎和你公爹经常往返两地。”
舜音忽然生出一种十分蹊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她心中惊疑不定,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致,一时之间气氛更加尴尬,四人无言半晌,冯二夫人终于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带墨子风离开了。
花明疏看着墨子风的背影,幽幽叹息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舜音抬眸看她,“心情不好?”
花明疏点点头,“墨子风跟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这些年我从未与他相处过,不知他何时变了。”
“你记忆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舜音好奇,她看到的墨子风一直是这样的。
花明疏垂眸看向下面的湖泊,“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我七岁那年,墨府老夫人过寿,我祖母带我来祝寿,我当时正是贪玩的年纪,趁着祖母不注意,一个人溜到湖边,不小心脚滑掉了下去。”
花明疏眉目间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当时是墨子风跳下来救了我,我半昏半醒,眼睛睁不开,也说不出话来,但是还有一点点意识,我记得墨子风那个时候不断的安慰我,让我不要怕,还把我抱到了湖边,他的怀抱让我特别有安全感。”
花明疏嘴角渐渐扬起笑容,“我在他怀里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就守在我身边,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直到我祖母赶过来,他才一声不响的离开。”
“那个时候的他给我的感觉是可靠的、安定的,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我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强势,但那是因为从小我爹爹和娘亲就不在我身边,我一直被寄养在祖母那里,所以才不得不强势,不然会被堂兄堂姐们欺负,。”
“我看似身份尊贵,其实根本没有安全感,除了祖母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直到这两年爹爹才调遣回京,爹娘虽然回到了我身边,但弟弟和妹妹这些年一直养在他们跟前,跟他们更为亲近,他们一直想补偿我,因此对我好,可我反而觉得有负担,我一直坚定的认为,我想嫁的就是一个能带给我安定感的人,而这么多年唯一给过我这种感觉的人就是墨子风。”
舜音有些惊讶,没想到花明疏和墨子风还有这样的过往,不过墨子风那样胆小的性格,竟然会跳下去救花明疏?当时他也不过八、九岁,能有如此胆量,实属难得。
舜音轻轻握住花明疏的手,没想到她们成长的过程竟然有几分相似,不由生出亲近之感。
冯二夫人和墨子风走后,瑶芸几乎前后脚就赶了过来。
舜音和花明疏只能强打起精神应付她,瑶芸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虽然已经用胭脂努力遮掩,但还是能看出上面的红痕,估计是因为鹦鹉的事被冯二夫人打了。
瑶芸走到花明疏面前,突然跪了下去,抓住花明疏的衣摆,啜泣哀求,“花小姐,我求求你不要跟我抢三郎,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不能失去他。”
舜音看到她这副样子,不想看下去,站起来走到栏杆处,低头去看平静的湖泊。
花明疏声音淡漠,“瑶芸,你不要跪我,你要跪就去跪墨子风,他就算不娶我,也会娶别人,除非他不想娶正妻,否则你做再多都没有用,你就算一个一个去跪墨子风议亲的对象,你也总会遇到一个心狠的,你的跪拜总有一天会没有用,到时候他还是会娶妻。”
瑶芸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态,看着花明疏不断落泪,泪水冲刷掉她脸上的胭脂,露出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更为可怜,“只要你不跟我抢,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墨子风至少不能在现在娶正妻,等她生了孩子,在府里地位更稳的时候,那个时候就算墨子风把正妻娶回来,她也有能力可以对付。
花明疏稳稳的坐着,面对她不断的哀求,条理依旧清晰,“首先我没有跟你抢,是我与墨子风议亲在先,你中间自己非要横插进来的,其次,你凭什么觉得你求我,我就要答应你?你我非亲非故,你抢墨子风的时候,何时考虑过我?我现在又为何要考虑你,难道你可怜、你下跪,你就有理吗?”
舜音背对着她们,没有看到瑶芸的表情,只听到瑶芸的哭声低了片刻,似乎对花明疏的反应太过惊讶,连哭都忘了。
舜音心中有些佩服瑶芸,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瑶芸这么能屈能伸,上午待花明疏还一副阴阳怪气的敌对样,下午就已经像换了一个人,低声下气,伏低做小,连下跪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瑶芸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明显底气不足,“花小姐,你身份尊贵,想找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何必非要下嫁给墨子风?墨子风一无是处,除了玩鸟斗蛐蛐,再就不会其他,他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你跟着他一点前途都没有,何必如此磋磨一生?”
“那你呢?”花明疏反问:“你又何必为了他这样一个男人下跪来求我?”
瑶芸脸色白了白,半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眼中闪过怨毒的光。
“你就一定要跟我争吗?”
花明疏不为所动,“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抢到手还是会失去。”
瑶芸面色阴沉如水,抬手摸了摸肚子,心中很快有了决定。
既然花明疏不肯妥协,那她就一次解决花明疏和舜音两个人,顺便还要解决假孕之事,否则这件事一直都是一个隐患,她不信花明疏如果害死了墨子风的‘孩子’,墨子风还会娶花明疏!
瑶芸下定决心,狠狠看了花明疏一眼,毫不犹豫的朝舜音走去。
舜音正在欣赏湖泊,根本没留意到她的靠近。
花明疏见瑶芸神色不对劲,站起来想要去拦,却见瑶芸突然拽住舜音的手臂,用力假装挣扎两下,大吼一声:“你们为何要害我!”
舜音一直背对着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忽然被瑶芸拽住,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见瑶芸脚下一个踉跄,对着她冷冷一笑,翻身掉下了下面的湖泊,噗通一声,湖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花明疏扑过去想拉瑶芸已经晚了,只扑了一个空。
舜音望着在水中扑腾的瑶芸,沉默须臾,“她是不是要冤枉我?”
“……看样子是。”花明疏同情地看了舜音一眼,同时也同情了一下自己,“应该还有我。”
瑶芸在水里用力的呼救、扑腾,发丝一片凌乱,看起来极为狼狈,为了陷害她们,这一次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花明疏四处看了看,“我们要不要叫人来救她?”
“她既然敢跳下去,就一定早有准备。”
几乎舜音话音一落,远处的护卫和丫鬟们就跑了过来,来人众多,纷纷跳进水里。
花明疏咽了下口水,“我们现在要躲开吗?要不你也跳下去,至少可以说你们是一同落水的,我就说你们姐妹情深,你看她掉下去,也跟着跳下去救她,到时候你就能撇清关系了,至于我,我毕竟还没嫁进来,顶多取消婚约,他们不敢动我的。”
舜音抖了抖绣着云纹边的袖子,看着绿油油的湖水,一脸嫌弃,“不要,省得脏了我的衣衫。”
“……”花明疏无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顾你的衣裳。”
舜音深以为然,“如果因为瑶芸算计,我就得把自己折腾的落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怎么办?”花明疏眉心拧紧,真情实感的担心起来,“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孩子不会有事吧?”
舜音看着水中的闹剧,忽然觉得诧异,微微沉思起来,“这个孩子现在是瑶芸最大的依靠,她不可能为了陷害我们就拿孩子冒险,毕竟陷害我们的方式有很多种,她何必非要选这一种?她这样跳下去,就算救她的人能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她也不能保证孩子会万无一失,她怎么敢拿孩子冒险?”
花明疏露出不解的神色,“对啊,我堂嫂怀孕的时候,连湖边都不敢去,更别说这样跳入冰凉的湖中,瑶芸简直就像不想要这个孩子一样,可这根本说不通啊。”
舜音思衬片刻,面色一凝,“除非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她这么做是想把这件事推到我们身上,冤枉我们说孩子是因为我们才没有的!”
瑶芸嫁进来的时候只说月事推迟,很有可能是有了身孕,当时月份太小无法查证,并没有明确的诊过脉,后来是她自己找的大夫,笃定的说自己有了身孕,如果这件事从始至终根本就是假的呢?那么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花明疏脸色更难看,“我们该怎么办?我这还没嫁进来呢,她就要往我头上泼脏水,这盆脏水如果落实了,我就真的有口难言,别说是跟墨家的亲事,就算以后想跟别家议亲都十分困难,她这是想彻底坏了我的名声!”
舜音看着底下的人把瑶芸捞上来,瑶芸全身湿透,但应该还有意识,甚至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舜音对着瑶芸的方向讥讽的笑了一下,“又不是在唱戏,身体做不了假,她究竟有没有怀有身孕,一把脉便知。”
花明疏担忧,“她估计早就找好了大夫,应该是有备而来。”
“她会找,我们就不会找么?”舜音唤来冰兰和萌兰,“去,把全京城的大夫都叫来。”
她想了想,还不忘道:“就说我关心芸姨娘的身体,担心芸姨娘腹中的胎儿,所以才叫来这么多大夫,到时候让他们找二房要银子。”
冰兰和萌兰立刻照办,转身就往府外走。
花明疏眉心依旧皱着,“我担心还没等大夫过来,冯二夫人和墨子风就要来找我们的麻烦,到时候我们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他们先入为主的相信了瑶芸的话,恐怕根本不会让你找来的大夫近身。”
舜音想了想,“那我先晕着吧。”
她说完就软倒下去,花明疏惊吓一瞬,连忙伸手扶住她,“你怎么说晕就晕,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如果提前通知你,你还能把惊吓演得这么逼真么。”舜音靠在她怀里,趁着大家还没赶过来,低声道:“我先装晕,等会他们问你,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就行,只说我是吓晕的,等大夫来了,我再‘醒’过来,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免对质的时候没有证据,不然容易惹人怀疑,会错过最佳的对峙时机。”
等远处的人跑过来,舜音立刻两眼一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丫鬟和小厮们焦急不已,周围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少夫人晕倒了’的急切声。
躺在湖边正在咳水的瑶芸闻言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舜音的方向,心里暗骂,只能闭上眼睛也假装晕厥过去。
一时之间整个府里乱成一团,舜音和瑶芸被送到了同一间房中等大夫过来。
花明疏坐在舜音旁边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
瑶芸暗中买通的大夫,很快被她的贴身丫鬟请了过来。
大夫刚迈进大门,就听花明疏和瑶芸的丫鬟一起喊道:“赶快过来!”
大夫懵了,说好的只有一位落水的夫人,怎么又多了一位昏迷不醒的夫人?他该给谁诊治?
花明疏见大夫站着不动,立刻怒斥了一句,“这是九千岁的娘子!你还不赶紧快些过来,如果怠慢了,就不怕九千岁怪罪么!”
大夫一听九千岁的名讳,不敢再耽搁,赶紧朝舜音走了过去。
瑶芸心里暗骂,偷偷推了一下旁边的丫鬟。
丫鬟反应过来,急忙道:“你忘了自己是谁请过来的吗?还不赶紧过来给我们姨娘诊治!耽误了姨娘腹中的孩子,你的小命保得了么!”
大夫想起正事来,赶紧又往瑶芸那里走。
这次花明疏没拦他,毕竟舜音不是真晕,把脉很容易露馅,刚才她不过是故意拖延时间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她当然不会再阻止。
冯二夫人和墨子风很快赶了过来,看到瑶芸身下有一大滩血,立刻惊叫起来。
舜音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那滩血,用眼神看向花明疏,花明疏耸了耸肩,表示没看到他们什么时候弄的。
舜音重新闭上眼睛,默默听着他们表演。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冯二夫人厉声质问,墨子风瘫坐在床边,握住瑶芸的手不说话。
瑶芸适时睁开眼睛,露出委屈的神色,哭哭啼啼地说着,“相公、二夫人,你们要替我和孩子做主啊!”
“赶紧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冯二夫人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瑶芸柔柔弱弱的开口:“我刚才因为鹦鹉的事去给花小姐道歉,想要求得她的原谅,可花小姐得理不饶人,你们可以询问下人,我都给她跪下了,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她不但不谅解我,还频频看向我的肚子,我当时心中觉得不妙,赶紧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个时候妹妹……”
瑶芸一副哭的说不下去的样子,眼泪成串的往下流。
花明疏对她这一番说辞,惊愕不已,舜音却很淡定,因为上辈子瑶芸经常用这种手段陷害她,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墨子风心疼地安慰了瑶芸几句,瑶芸才继续往下说:“妹妹不但不帮我,还把我骗到了湖边,她竟然想要把我推下去,我为了肚子中的孩子用力挣扎,花明疏竟然也跑过来推我,我终究是不敌她们的力气,她们二人合力把我推入了湖中……吓死我了,我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墨子风赶紧把瑶芸抱入怀中哄,没有丝毫的质疑的样子。
花明疏垂了垂眸,没有看他们。
冯二夫人看向大夫,焦急询问:“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摇头叹息,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词,“没了,姨娘受到惊吓,又在凉水里滚了一遭,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墨子风如遭晴天霹雳,眼眶都红了。
冯二夫人一听孩子没了,哪里还忍得了,顿时气的大叫一声,直接冲着舜音和花明疏大步走了过来。
她顾及着墨子风和花明疏正在订婚的关键时候,不敢去骂花明疏,想到舜音外公现在不在京城,没有娘家给她做主,顿时朝着舜音骂了起来,一边骂还一边指桑骂槐的骂花明疏。
“瑶芸肚子里怀的是我金尊玉贵的孙子,谁敢害得我没了孙子,我就要骂谁祖宗十八代!”
花明疏淡淡开口:“冯二夫人,舜娘还在昏迷着,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等会儿再说,你现在说了她也听不见。”
瑶芸疑惑地看了花明疏一眼,这跟她猜想的不一样,花明疏怎么不替自己辩解?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吵起来吗?
冯二夫人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舜音,没好气问:“她怎么了?”
“舜娘心地善良,看到芸姨娘落水后焦急不已,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瑶芸顿时在心里唾了一声,真想把舜音拽起来臭骂一顿,她掉入水中的时候,舜音明明一直冷眼旁观,等她被救上来舜音才‘晕倒’的,她分明就是装的!
冯二夫人狐疑地看了一眼瑶芸,“舜娘既然如此关心你,又怎会推你下水?”
瑶芸大声哭泣起来,“花明疏说什么您难道就信什么吗?她们情同姐妹,分明是存心害我,又怎会对您说实话?”
冯二夫人拧眉,“可舜娘和你不也是姐妹吗?你们还是相识更久的姐妹。”
瑶芸冷冷嗤笑,这一刻才终于说出实话,“我跟她有什么姐妹情?她害死了我娘,我与她就只剩下仇了。”
冯二夫人逐渐冷静下来,狐疑地看了瑶芸一眼,“你以前可并非如此说的。”
瑶芸声音一窒,转而趴到墨子风肩膀上嘤嘤哭了起来,“相公,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前段时间还说以后要亲自教他逗鸟呢!你难道不伤心难过么……”
墨子风看了花明疏一眼,眼中闪过一缕疑惑,拍了拍瑶芸的肩膀,声音低沉,“如果你所说是真,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瑶芸咬牙,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这个时候冰兰带着一名大夫走了进来,她走到舜音身旁,向舜音禀报。
舜音‘恰好’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赶紧声音虚弱道:“大夫,你快给芸姨娘看看,刚刚芸姨娘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冲过来要跳湖,我和明疏两个人都拦不住她!我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
舜音从床上坐起来,“对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那孩子是墨家年轻一辈子嗣里的第一个孩子,大家都极其重视,你一定要仔细诊治,切不能让她和孩子有闪失!”
大夫立刻就想上前查看,瑶芸从刚才看到有其他大夫走进来脸就白了,她缩着手不肯给大夫看,大声哭道:“相公,孩子没有了已经是事实,无论哪个大夫看都一样,我刚刚没了孩子,正伤心难过,不想再听一次这个消息,你快点让他离开!”
舜音看向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芸姨娘,说不定这位大夫医术高超,能保证你腹中的孩子呢?你若真的紧张孩子,应该赶紧让大夫看看才对。”
瑶芸立刻破口大骂:“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我的孩子就是因为你们才没有了!你们还我孩子!”
舜音眼睛瞪圆,露出伤心的神色,她抬起袖子遮住面庞,倏然哭了起来,等她再放下袖子的时候,脸上已满是泪痕。
“你孩子之所以没了,是因为你自己忽然跳湖,你怎么反倒冤枉起我们来了?大夫,你快给芸姨娘看看,她看来是真的受刺激过度,连刚才发生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接受不了是自己害了腹中的胎儿,所以才如此幻想,这样她就可以来怨恨我和明疏,不用怨恨她自己了。”
瑶芸膛目结舌的看着舜音。
墨子风为难的拍了拍瑶芸的肩膀,“堂嫂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快让大夫看看吧。”
瑶芸平时温柔可人,墨子风从没见过她脸色如此阴沉恶毒的样子,也觉得她十分反常,因此有些信了舜音的话,毕竟他娘刚才打了瑶芸,瑶芸说不定是因为这件事受到刺激才想要跳湖的。
冯二夫人懒得劝,直接伸手去拽瑶芸的手腕,“别磨蹭了,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把孩子救回来。”
瑶芸面色大变,用力挣扎起来,“我不要!”
冯二夫人一个人拉不住她,转头瞪向墨子风,“赶紧跟我一起按着她!”
墨子风连忙照做,无论瑶芸怎么挣扎都没用,被牢牢按住了。
大夫走过去,将手腕搭在了瑶芸的手腕上,瑶芸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这里这么吵闹,惊动了在午睡的墨老夫人,墨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来,看到眼前场景不由愣住,“这是怎么了?”
舜音看向花明疏,花明疏赶紧过去扶住墨老夫人,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免得让瑶芸先倒打一耙。
大夫把脉片刻,眉宇间露出诧异的神色,收回手来,古怪的看了瑶芸一眼。
“这位姨娘没有怀孕啊?何来保胎一说……”
冯二夫人和墨子风都变了脸色,瑶芸立刻出声大骂,“你这庸医!你一定是收了长孙舜音的好处,帮她来污蔑我的!”
大夫怒不可遏,“老夫从医三十年,还从未收过谁的好处,你这小女子好生不讲理!”
舜音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眼泪霎时流了下来,她眼睛红红,声音哀怨,“芸姨娘,我找大夫过来是为你好,没想你就如此冤枉我!你不信这个大夫可以……”
她伸着脖子,朝门外痛快的喊了一句,“萌兰,快把剩下的大夫都带进来!”
萌兰马上带着剩下的大夫们走了进来,足足有十几个,乌压压站了一屋子。
瑶芸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冯二夫人愣住,“这么大阵仗是做什么?”
花明疏在旁边开口:“舜娘心疼芸姨娘,也担心芸姨娘腹中的胎儿,她昏过去之前吩咐说这个孩子是墨家饱含期待的的孩子,让丫鬟一定要把京城的大夫都找来,务必要把这个孩子保住!”
花明疏转而看向瑶芸,“现在京城里的大夫已经都过来了,芸姨娘这次可以不用怀疑有人作假,毕竟不可能全京城的大夫都不顾声誉一同来说谎。”
墨老夫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声道:“劳烦各位大夫了,既然大家都来了,就一起给她看看吧。”
大夫们轮流上前查验,瑶芸全身哆嗦着,面色苍白如纸,却知道逃无可逃。
大夫们的诊治结果很快出来,大家都一样,断定瑶芸根本没有怀孕,瑶芸买通的那个大夫在看到这么大阵仗后,早就吓得赶紧跑了,不过被冰兰及时带人拦了下来,就扣押在院子中。
冯二夫人听到大夫们的话震惊不已,她盯着瑶芸身下那滩血,不敢置信道:“她流了这么多血,不是小产是什么?”
距离最近的大夫低头望去,疑惑的抬指蹭了一下上面的血迹,放到鼻前嗅了嗅,“闻起来应当是鸡血。”
冯二夫人差点气晕过去,她不是傻的,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一巴掌打在了瑶芸的脸上,“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瑶芸不敢再装下去,立刻跪到地上,“有孕一事虽然是假的,但长孙舜音和花明疏推我却是真的!你们不能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她恨到了极点,就算她要倒下去,也一定要把她们两个拉下来!
舜音扶了一下头上的发钗,声音轻而凉,“如果是我们两个故意推你,你如何能提前预知,还找好了大夫来演这场戏?真相究竟如何,只要审一审外面的大夫就知道了。”
冯二夫人如醍醐灌顶,又一巴掌打在瑶芸的脸上,“你到现在还敢狡辩!真是死不悔改!”
墨子风闭了闭眼睛,露出失望透顶的神色,不再去看瑶芸哀求的目光,背过身去。
他今天才看清楚瑶芸的真面目,只觉得心寒。
瑶芸知道大势已去,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雇来的那名大夫很快就说出实情,瑶芸早就知道自己并未怀孕的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买通他刻意隐瞒,今天中午还突然派人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串谋来演这场戏。
所有真相水落石出,墨老夫人这次动了怒,直接命人把瑶芸赶出府去,无论瑶芸怎么求情都没有用,毕竟没有身孕事小,诬陷他人事大,况且她诬陷的还是舜音和花明疏,她们一个是墨家名门正娶的媳妇,一个是即将进门的媳妇,这次墨家如果还不能给花明疏一个交代,花家恐怕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他们难道还要维护一个心肠歹毒的妾室不成!有这种妾室在,只会败坏门风!
墨子风虽然身无长技,却并不是有坏心思的人,他听到瑶芸设计陷害的整个过程,只觉得背后发凉,再也不敢把瑶芸留在身边。
瑶芸哀求不止,说什么都不肯离去。
冯二夫人直接让人把她丢出府去,“没有把你送官治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竟然还敢痴心妄想留在这里,我们墨家没有你这种有辱门风的人!”
舜音默默看着,分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瑶芸永远都不知足,墨子风虽然软弱一些,但脾气很好,很容易被她拿捏,如果她安安稳稳过日子,是可以在墨府吃穿无忧一辈子的,可她总是不知足,她永远学不会珍惜已经拥有的,永远去渴求不属于她的。
瑶芸被赶出去后,这场闹剧才算彻底结束。
墨老夫人叹息着安慰了舜音和花明疏几句,冯二夫人神色尴尬,说不出道歉的话,只能在旁边陪笑。
众人散去后,舜音送花明疏往外走,短短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们两个都有些疲惫。
舜音转头看向花明疏,“今日来做客,感觉如何?”
“二房乌烟瘴气。”
走到假山前,墨子风突然跑过来,叫住了花明疏。
他站到花明疏面前,羞愧难当道:“花小姐,是我做错了事,我当初不但喝酒误事,令你丢尽了颜面,后来还把瑶芸收进房中,酿成了今日的闹剧,你如果想废弃婚约,我不会怪你,你如果还想继续婚约,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以后绝不纳妾。”
墨子风说完这些话,羞愧的跑走了。
花明疏望着墨子风的方向,沉默良久,转头对舜音道:“说来奇怪,他纳妾时我其实并不妒忌,我以前觉得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妒忌,可现在他向我说出这番话,我也没有觉得感动。”
舜音陪着她往前走,“那你还想继续婚约吗?”
花明疏低头沉思着,直到来到门口的马车前,她才轻轻点了点头,“我这个人认定什么是很难改变的,哪怕知道前路是一条黑,我也想走过去看看。”
“明知是南墙也要撞?”
花明疏咬了咬牙,“撞!”
舜音无奈,却也尊重她的决定,没有多说什么。
花明疏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锦盒,双手交给舜音,“谢谢你邀请我过来,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你回去再看。”
舜音失笑,“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花明疏调皮的冲她眨了下眼睛,压低声音道:“是九千岁的画像。”
舜音捧着锦盒,惊讶的“啊?”了一声。
花明疏解释,“我表兄与九千岁以前曾在同一家书塾读书,上绘画课的时候,先生曾经让他们彼此画对方的画像,因此他书房里有这张画像,我前几天无意中看到,便想送来给你,你没见过九千岁以前的模样,这幅画正好拿回去珍藏。”
舜音摸了一下锦盒,对这份礼物是由衷的喜欢,“谢谢。”
花明疏笑了笑,上了马车。
马车悠悠远去,舜音目送着她走远,心中不由疑惑,花明疏嫁时既然这般坚决,那么上一世是什么让她选择毅然决然的和离?上辈子可没有瑶芸在她和墨子风间从中作梗,按理来说她不会轻易放弃才对。
……
等墨醉白听到舜音晕倒的消息,匆匆忙忙赶回府,舜音已经把所有事情解决完,安心坐在院子里喝茶了。
墨醉白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走到近处,看到舜音在低头搓眼睛,听到他走近的声音,她抬头望来,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
墨醉白心中一疼,霎时怒火中烧,“谁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我,我去给你做主。”
舜音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打了一声喷嚏,眼睛仍旧红红的,神色间却看不出有伤心难过的样子。
墨醉白心疼万分,“究竟怎么了?”
“哦。”舜音摸了摸红彤彤的眼角,在他眼前甩了一下手里的绣帕,“刚才装哭的时候辣椒水不小心浸浓了。”
刚才如果不是多亏了这条用辣椒水浸泡过的绣帕,她哪里哭得出来。
墨醉白打了一个喷嚏,差点也被辣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