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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赫连苍宁会是如此反应,因为赫连苍穹这个提议早在云墨染的预料之中,并且早已做好了防范措施。
其实并不难理解。赫连苍穹身为帝王,每日里考虑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如此保住自己的帝位,令自己这个皇帝做得更加安稳。要做到这一点,一支强而有力的军队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于是必然的,本就是武将出身、负责镇守边关的他对于排兵布阵也就格外关注、格外敏感。
身为雇佣兵团老大的云墨染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何况《孙子兵法》奇妙无穷,更是兵家之宝,倘若赫连苍看到自己自其中摘录出来的排兵布阵之法,他不动心才怪!而他只要一动心,便必定会追问这些兵法的来源,到时候倘若自己露出丝毫隐瞒之意,随之而来的绝对是杀身之祸!
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不隐瞒,从实招来。于是,云墨染便将《孙子兵法》中的部分内容默写了出来,并连夜请阡陌将之交给了赫连苍宁——赫连苍宁曾有交代,入夜之后,除非他来找云墨染,否则她决不可主动进入赫连苍宁的房间——并请阡陌转告赫连苍宁务必熟记其中的内容。
当时云墨染急于进行针对随心别院展开的行动,何况她不能与赫连苍宁见面,无法给出详细的解释,何况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万一赫连苍穹竟然对这些兵法不感兴趣,或者他其实有更高明的用兵之法呢?因此她并未多说,只是希望若真的到了必要之时,赫连苍宁可以随机应变,不要露出什么致命的破绽。
果然,云墨染的猜测变成了事实,《孙子兵法》,这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果真引起了赫连苍穹的注意,并令他起了贪婪之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赫连苍宁也并未让云墨染失望,不过是刹那之后,他立刻淡淡地点头说道:“是,臣弟遵旨。当初看到云墨染默写出的用兵之法,臣弟也着实有种惊为天人之感,因此一直在研究如何更加合理地用于军队的操练,自然早已倒背如流……”
说着,他便将云墨染写出的内容不紧不慢地背了出来,力求每个字都让赫连苍穹听得清清楚楚。一口气背完,他才躬身说道:“皇上,便是这些了。”
赫连苍穹听得如痴如醉,意犹未尽:“好!妙!果真是妙用无方!不过……十九弟,其中有些字句朕听得不是太明白……”
“臣弟也是。”赫连苍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臣弟觉得这些兵法奇妙无穷,本想等全部研究透彻之后再用来操练军队,谁知有些字句总是不懂,便难以融会贯通,如今还在苦思冥想之中。若不是顾虑皇上政务繁忙,臣弟早已上呈皇上御览了。不过那些兵法奇妙无比,令臣弟爱不释手,因此一向都是随身携带的,请皇上一观。”
说着,他便将云墨染默写的兵法交给一旁的内侍,再由其转交给了赫连苍穹。赫连苍穹接过一看,疑心顿消,连连点头说道:“好,好,果然奇妙无穷!既如此,十九弟,你可要加紧研究,然后用来操练军队,朕就等着看你的研究成果了!”
言毕,他立刻将兵法还给了赫连苍宁,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样子。横竖这兵法他已见过,不怕赫连苍宁藏私。
赫连苍宁自也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臣弟遵旨!”
直到此时,云墨染才偷偷松了口气,又成功地与赫连苍宁在帝王面前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真不知是赫连苍穹真的那么好糊弄,还是这二人的配合实在太过天衣无缝,居然被他们屡屡得手。有朝一日赫连苍穹若是知道这一切,还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此事既已解决,赫连苍穹才终于恩准云墨染退下,去准备下午的比试。虽然如今云墨染连胜五局,完全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他却半点意见都没有,也从未考虑过想办法压制云墨染。因为他心中很清楚,赫连苍宁根本就瞧不上三国公主,若不是给他这个皇帝面子,赫连苍宁早就一脚一个把三人踢出去了!
因此,若是能通过比试令三国公主死心,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免得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谁让赫连仓宁有免死金牌,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呢?怪只怪先皇实在太偏心,居然给了这个最小的弟弟如此多的特权!
就算最终是哪一位公主获胜,赫连苍宁则必须按照约定娶她为玉王妃,这于他而言也并无害处。是以赫连苍穹只负责观战,并无意操控每一项比试的胜负。
何况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一直在怀疑三国今年前来贺寿以及不约而同地想要与赫连苍宁和亲的目的。三国皇子均非第一次见到赫连苍宁,若要和亲应该早就提出来了,为何拖到现在,而且居然在同一时刻提出来呢?若说其中没有任何猫腻,白痴都不信。
只是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赫连苍宁已经派人去查了很久,却依然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乘坐马车出了上林苑,赫连苍宁才淡淡地说道:“那些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用的虽然是问句,却毫无征询意见的意思,而是直接下了死命令,这便是赫连苍宁的风格。在他面前,云墨染也从来不曾有蒙混过关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点头说道:“是。这些兵法自然并非来自涅槃心法,而是来自一本……上古兵书。”
《孙子兵法》本就历史久远,这么说也不算错。赫连苍宁点头:“什么兵书?此书现在何处?”
“这个……”
云墨染略一迟疑,赫连苍宁已经淡淡地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是贪图你的兵书,想要据为己有?放心,我没那么龌龊!我只不过是……”
“我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墨染微微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担心其他三国皇子若是知道我身怀异宝,会替我招来杀身之祸。何况你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必伸手去拿,只要开个口,自会有人乖乖送到你面前。”
赫连苍宁不置可否,一挑唇角说道:“你知道就好。这些用兵之法虽然神奇,但还不至于令我对你下手。何况,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云墨染一怔,居然有些红了脸:“呃……你……”
“兵书现在何处?”赫连苍宁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轻浮,立刻转移了话题,“虽然此事如今还无人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最好不要留下任何隐患,免得真的惹祸上身。”
云墨染点头:“宁皇叔请放心,那本上古兵书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的,但是如今那兵书已经被销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有了今日之事,即便旁人真的知道了,也会以为那的确是来自涅槃心法。”
“这样最好。”赫连苍宁沉吟着点了点头,“下午的比试并不轻松,你且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过你记着,无论如何,我会让你赢。”
言下之意,即使你真的并非三国公主的对手,我也会在暗中施以援手,包你立于不败之地。十九皇叔的武功独步天下,莫说是三国公主了,便是三国皇子亲自上阵,也绝非他的对手。
明白多说无益,云墨染也就不再做徒劳地争辩,点头说道:“是。”
回到玉王府,云墨染照例先去阡陌的房间看望东陵飞映,却发现房间里早已空空如也,根本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由悚然一惊:糟了!东陵飞映刚才那么听话地喝了药,该不会是为了迷惑自己,然后找机会自我了断去了吧?!
一念及此,云墨染登时吓得魂飞天外,转身就要去找东陵飞映。谁知刚跑了两步,便看到阡陌迎面而来,她立刻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阡陌!映飞呢?你可曾看到他?!”
“啊呀!”阡陌被她吓了一跳,夸张地挑了挑眉头,“七小姐莫慌,我方才瞧见映飞公子出去了,他说要去见一个人,很快便回来。”
“他怎能一个人出去?!”云墨染急得连连跳脚,“你也知道他如今毫无活下去的欲望,万一……”
“七小姐放心,他不会去寻死。”阡陌微微一笑,竟是无比自信,“他若真的只是为了寻死,绝不会是方才那副样子。”
方才东陵飞映满脸焦急,一边胡乱套着外衣一边奔了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若真的死意已决,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事那么焦急担忧,这不符合常情。
云墨染却显然不曾听明白,不由一呆:“要寻死的人是什么样子?”
“就是……”阡陌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之并非他那副样子,七小姐尽管放心便是!否则映飞公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宁愿为他偿命。”
云墨染闻言倒是有些赧然,猛然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衣领,她忙不迭地松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就是……”
阡陌微笑:“我了解,无妨。七小姐且回房等候,我保证映飞公子一定会回来。”
阡陌说得不错,至少东陵飞映此番出来绝非为了寻死,而是为了找一个人。
腰上的箭伤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隐隐作痛,他却顾不得理会,出了玉王府之后便一路往随心别院飞奔而来。然而赶到别院附近的时候,他却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躲到了一旁的僻静角落,诧异万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这……这分明就是云来客栈事件的完全重演!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多御林军守在随心别院周围,更有无数人在收拾整理火灾之后的现场,东陵飞映根本无法靠近。略一沉吟之后,他悄悄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此处失火之后,三国皇子、公主等人已经搬到了不远处的“摘星楼”,他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说是“摘星楼”,此处却是一个极大的院落,其内房间无数,并非只有一座楼而已。东陵飞晔就住在其中的“星月阁”,此刻正坐在窗前出神,头脑中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比试,暗叹云墨染居然还是一个用兵奇才……
便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翻飞声从窗前掠过,东陵飞晔立刻察觉,不由刷的起身低声厉斥:“什么人?!”
语声刚刚落地,他便紧跟着听到“嗤嗤”的破空声传入耳中:有暗器!
东陵飞晔虽惊不乱,立刻展动身形往旁急退,只听夺的一声脆响,暗器已经扎在了窗前的桌面上!本能地低头一看,他不由脸色大变:“燕云镖?!”
这燕云镖整体造型宛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小燕子,精巧玲珑,栩栩如生,乃是他的母后——曼陀国当今皇上的前任皇后“语皇后”所独有,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此人既然身怀燕云镖,莫非和语皇后有什么关联?
一念及此,东陵飞晔更是变了脸色,猛一抬头才发现窗前不远处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根本就是在等他追出去。那男子用绢帕蒙了脸,看不清长相,可是他却越看越觉得那男子的一双眼眸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见东陵飞晔迟迟没有任何行动,窗外的男子似乎很不耐烦,衣袖一拂转身就走。东陵飞晔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一声厉斥追了出去:“站住!”
此时正是午后,街上并无多少行人,何况蒙面人所选的尽是一些十分僻静的小路,居然一路避开了路人的目光,很快便带着东陵飞晔来到了城中一座破败到久已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里。
见那蒙面人停住了脚步,东陵飞晔也立刻窜进了院子,满脸警觉:“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燕云镖?你是曼陀国人是不是?!”
蒙面人缓缓转身,接着一把扯下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一瞬间,东陵飞晔的脸上露出了讶异至极的神情:“映飞公子?怎……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会有燕云镖的?你……”
东陵飞映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有着混合着无奈、责备和心痛的光芒。盯着东陵飞晔看了许久,他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我为什么会有燕云镖,你猜不到吗?”
东陵飞晔一怔,脑中电光石火一般掠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他就是母后曾经说过的……这……这怎么可能?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尽力令自己保持着镇定,东陵飞晔的脸色却也变得微微有些发白:“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你将我引来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东陵飞映紧紧盯着他俊美不输给自己的脸,眸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冰冷的怒意,带着这种怒意,他冷笑一声说道:“还是猜不出来吗?那好,我告诉你,我不叫映飞,我叫飞映!”
“飞映?”东陵飞晔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脚底下却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你……你这么说是……是什么意思?映飞和飞映有……有什么区别?”
原谅我,我并非真的想要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实在是……心中的震惊太难以形容!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与自己相同的“飞”字,而且“映”字与自己的“晔”字一样带有日子边,这根本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东陵飞映冷笑:“名字或许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你听好了,我姓东陵,我的名字,叫做东陵飞映!”
东陵飞映四个字传入耳中,东陵飞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思维更是有了刹那间的停顿,许久之后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不……不会错了!就是他!他就是自己那个出生之时因为身体的异状险些被父皇杀死的亲哥哥!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之时就觉得有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原来他们本来就是同根生的兄弟!
原本皇兄还活在人世一事是个极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可是自己长大之后,母后实在无法抑制对皇兄的愧疚和思念之情,便将所有的苦闷都对自己倾诉了出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只是为了避免引人怀疑,他不得不远走天涯,到处流浪,如今皇兄究竟去了哪里呢?过得还好吗?他身体的异状可曾找到恢复正常的法子……
这些念头,曾经无数次地在东陵飞晔的脑海中出现过,他也一直希望有机会与皇兄叙叙别来之苦,然而他却怎么都不曾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这样的情形下与皇兄相认!
但是有一点东陵飞晔无比确定,那就是面前这个人的确就是东陵飞映,绝不是有人冒名顶替!因为他越看越发觉此人的容颜与母后十分相似,何况又有燕云镖为证……
是以反应过来之后,东陵飞晔立刻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抓住了东陵飞映的手,兴奋得眉开眼笑:“皇兄?皇兄真的是你!我……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我……我好高兴……”
“是吗?做得出那样的事,你有胆子见我吗?”东陵飞映冷冷地看着他,并用力将他甩在了一旁,“飞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兄此言何意?”因为他冰冷的态度,更因为他的话,东陵飞晔万分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做了什么事,让皇兄如此生气?”
“还想骗我?!”东陵飞映厉声呵斥,眸子瞬间锐利如刀,“你与纳兰明昭他们一起偷袭云来客栈,射杀了客栈中所有的人!飞晔,你怎能如此狠毒?我东陵飞映没有你这种为达目的便丧尽天良的弟弟!”
东陵飞晔立刻便被他骂得有些懵了,居然未能来得及为自己辩解。直到东陵飞映吼完,他才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皇兄,我并不曾派人偷袭云来客栈,更不曾杀人!我与七小姐是知己好友,我怎会伤害她的朋友?”
“没有?”尽管看得出东陵飞晔不似作假,东陵飞映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你奉父皇之命带飞晴来与十九皇叔和亲,自然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要我如何相信你不曾参与此事?”
扑通一声,东陵飞晔单膝跪在了东陵飞映面前,举起手做发誓状:“皇兄,我发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七小姐之事!若有违此誓,甘愿堕入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翻身,便是死了也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就古人而言,这已算是十分惨烈的誓言,是以东陵飞映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些,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事果真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东陵飞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与七小姐真的是知己好友,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请皇兄明察!”
东陵飞映抿了抿唇,终于上前几步将他搀了起来,点头说道:“我原也看出你宅心仁厚,至纯至善,应该做不出这等狠毒之事,只不过……事情既与你无关,起来说话吧。”
“是,谢谢皇兄!”
东陵飞晔起身,先是四处逡巡了一番,看到旁边有张落满灰尘的石桌,桌旁有几个同样脏污的石凳,便掏出绢帕铺在其中一个石凳上:“皇兄请坐。”
兄弟二人各自落座,东陵飞晔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皇兄,母后说你周游天下散心去了,我还以为你必定去了更远的地方,却想不到会在此处碰到你。你……你怎会恰巧来到赤凤国的?”
“不是恰巧,”东陵飞映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凝重而深沉的光芒,其中更是蕴含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来赤凤国的目的,与你最终的目的一样。”
东陵飞晔闻言,先是有了片刻的错愕,紧跟着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脸色一变:“与我一样?!皇兄的意思是说,你来赤凤国也为了寻找……”
“嘘!小心隔墙有耳!”东陵飞映轻声喝止了他,接着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为了找她!我与你一样,得知她如今很有可能就在赤凤国,横竖我也闲来无事,便借着周游天下的名义,顺便前来打探消息的。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姑娘……”
东陵飞晔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之后急切地低声问道:“那皇兄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你找到她了吗?照如今的情势看来,我怀疑其他两国也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因此才会迫不及待地以贺寿为名赶赴赤凤国的……”
东陵飞映闻言,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忧虑之色,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我也猜到了,而且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照如今的形势来看,纳兰明昭与安陵风漓定要将他们的妹妹嫁给十九皇叔,自然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留在赤凤国,好不动声色地暗中找她……”
“可……想必他们也看得出来,十九皇叔根本就不喜欢包括飞晴在内的任何一个公主,万一和亲失败,他们的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想到赫连苍宁对云墨染的情有独钟,东陵飞晔依然忍不住有些失落,“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长期留在赤凤国,为何不与其他愿意的皇室男子和亲呢?”
东陵飞映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说道:“你莫忘记,‘她’的身上关系着一个多大的秘密!一旦‘她’被找到,‘她’身上的秘密也会立刻被揭开,而要完成那件大事,就必定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若论强而有力,在这赤凤国除了十九皇叔之外还有谁?”
“那可未必,”东陵飞晔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十九皇叔再厉害,他也是臣,而赫连苍穹是君,若能成为皇帝的妃子,对他们而言岂不是更有利?”
东陵飞映沉吟着,一边猜测一边说道:“我想……他们或许是这样考虑的:赫连苍穹虽然是君,但他毕竟已经年近花甲,而十九皇叔却正当盛年,从长远考虑,自然是选他更为有利。何况……十九皇叔风华绝代,气质无双,如果你是女子,你会选择谁?”
有道理。东陵飞晔不由点了点头,接着却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理想虽然很美好,现实却偏偏很残酷,十九皇叔根本就瞧不上她们!便是靠比试定胜负,她们也绝不是七小姐的对手,看来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这几句话,东陵飞映便又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立刻冷哼一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不甘心,认为是姑娘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大计,这才想要下黑手除掉她的!幸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躲过了一劫,却连累他们几人因此丧命……飞晔,你果真不曾参与此事?”
“我发誓我没有,皇兄你相信我好不好?”东陵飞晔都快哭了,一张俊朗的脸因为委屈而变得红通通的,“我方才已经发过毒誓了,皇兄若还是不信,我……我便以母后的名义起誓:我绝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否则……”
“好了!我信你!”东陵飞映忙阻止了他,眼眸中的温度总算又上升了些,同时流露出一抹深沉绵长的思念,“飞晔,母后她……她还好吗?身体怎么样?还在带发修行吗?”
东陵飞晔点了点头,仿佛有些不胜唏嘘:“皇兄放心,母后的身体还好,不过因为太过思念于你,因此整日有些郁郁寡欢。我一直担心若是长此下去,她的身体必定会垮掉,因此想等此事了结之后就走遍各国寻你回去,与我一起承欢于她的膝下,陪她安享晚年……”
说至此处,东陵飞晔不由悄悄注意了一下东陵飞映的反应,生怕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后者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颇有些神往:“是吗?难为你有这份心……说实话我也期盼着那一天,若不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只怕我早就回去了。”
“皇兄你说什么?你……你愿意回去?实在是太好了!”东陵飞晔兴奋莫名,险些高兴地蹦了起来,“原先我只要一跟母后说要出来找你,她便摇头流泪,说你不会回去的,我还跟她发脾气,说无论怎样你都是她的儿子,是我的皇兄,我们都需要你。可是母后根本听不进去,就只会说你不会回去……”
这份无条件的兄弟情和亲情令东陵飞映的心中掠过了一股奇异的暖流,唇角跟着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温暖的笑意:“飞晔,你已经知道我为何要离开故土浪迹天涯了,是不是?”
“是啊!”东陵飞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是那又如何?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哥哥,这一点不会改变的!皇兄,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随我回去见母后吧,她真的很想你!”
东陵飞映毫不犹豫地点头,含笑说道:“好,我会的。可是飞晔你要知道,若是换做以前,我不但不会随你回去,甚至根本就不会与你相认!可是如今,姑娘已经施展妙手,令我完全恢复了正常!我现在已经不是原先那副不男不女的怪样子,我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了!所以,我已经没有理由不回到母后面前尽孝,你明白吗?”
东陵飞晔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终于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什么?!竟有这种事?皇兄,恭喜你!恭喜你!想不到七小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她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份恩德,我也会替皇兄记一辈子的!”
“对,正是如此。”东陵飞映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锁着一抹坚定的神情,“因此,我绝不允许你做任何伤害姑娘的事,才会这个时候来找你的!不过既然云来客栈的事与你无关,我也可以稍稍放心了。如此说来,那些黑衣人必定是纳兰明昭与安陵风漓的手下,我必须回去提醒姑娘多加小心……”
说至此处,东陵飞晔突然想起事发前一天东陵飞晴曾与纳兰明蔷与安陵织星在一起呆了很久,难道她也参与了此事吗?那他们见上次没能除掉七小姐,会不会借着今天下午的武功比试再施杀手呢?不过……既有赫连苍宁在,他应该会保护七小姐吧?
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念头甩开,东陵飞晔接着问道:“皇兄,云来客栈已经被毁,你如今住在哪里?若是无处可去,不如来跟我一起……”
“不,暂时不要。”东陵飞映立刻摇头,“关于我的真实身份,目前我只告诉了你和姑娘,若我突然与你走得太近,岂不是很容易引人怀疑?如今我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暗中寻找‘她’的下落,形势会更为有利一些。不过你放心,我本是流浪惯了的人,会照顾自己的。”
东陵飞晔无奈地点头:“那好吧。不过皇兄,这件事实在太棘手了,我已在漓京城中明察暗访了很久,却半点线索都没有发现。我想其他两国也没有什么收获,否则他们早就找借口回国了。”
“我也知道此事棘手,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东陵飞映微微一叹,也颇有些灰心丧气,“莫忘记整个赤凤国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实在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她知道我们必定会来找她,肯定早已易容改扮、隐姓埋名躲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是啊!亏我还带着她的画像,想要按图找人,真是够愚蠢的。”东陵飞晔自嘲般笑了笑,不无讽刺地说着,“其实我也猜到她必定易了容,不过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希望有人曾经见过她……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东陵飞映抿了抿唇,瞅着东陵飞晔说道:“你不提画像我还忘了,飞晔,你也太不小心了!那画像关系重大,你居然让它暴露在了人前?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十九皇叔和姑娘根本就不相信当日你给出的借口,一直在怀疑你呢!”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东陵飞晔苦笑,着实汗颜不已,“我也看得出他们的怀疑,可是已经不能解释得更多,否则只会更加引起他们的疑心而已。幸好他们并不知道画像中的女子是谁,就算怀疑也没用。”
然而兄弟二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赫连苍宁很快便知道了那幅画像中的秘密,也知道了三国今年这些异常举动的根本原因。
又交谈了几句之后,二人便依依不舍地分手,各自回玉王府和摘星楼不提。东陵飞映刚刚拐过街角,早已等候多时的云墨染便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映飞!你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你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你……”
“姑娘以为我想不开,自寻短见去了?”东陵飞映微微一笑,满脸感动,“我不是请阡陌转告姑娘,只是有点事情要处理吗?不必担心……”
“阡陌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啊!”云墨染叹了口气,带着东陵飞映进了王府,“冬槐他们已经不在了,如今我只剩下了你这一个朋友,真的不想再失去……”
东陵飞晔心中感动,点头说道:“我亦如是。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偷偷寻短见的,便是真的到了非死不可之时,我也会死在你的面前,或者至少,我会让你知道。”
“去!莫要瞎说!”云墨染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映飞,千古艰难惟一死,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如今你要做的并非寻死觅活,而是与我一起对付那些杀人凶手,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话间,云墨染已经将东陵飞晔送回了房间。东陵飞晔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我会的!姑娘,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跟你去!不过对方毕竟身份特殊,咱们必须计划周全,绝不可让他们怀疑到我们……”
云墨染闻言点头,冷笑一声说道:“这我明白,你无需担心!我既然要为冬槐他们报仇,自然会小心计划,让他们有苦说不出!皇子公主又如何?杀了人,一样要付出代价!”
提及皇子公主的话题,东陵飞映生怕云墨染误会东陵飞晔也参与了此事,不由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姑娘,我方才出府,其实是为了去找飞晔……”
“三皇子?哦不,是四皇子。”云墨染一怔之后立刻改口,“你找他何事?”
东陵飞映轻声一叹:“自然是为了云来客栈之事。姑娘,那件事……”
“与四皇子无关。”云墨染微微一笑,“我明白,你且放心。”
见她说得如此肯定,东陵飞映反而不明白了,不由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姑娘怎知与飞晔无关?毕竟飞晴也参与了此次的比试,而且她也希望成为玉王妃……”
“但是飞晴公主代表不了四皇子,”云墨染依然微笑,竟是从未怀疑过东陵飞晔,“四皇子至善至纯,有一颗仁人之心,绝对做不出此等灭绝人性之事。纵然曼陀国有人参与了此事,也绝非四皇子之意。”
东陵飞映意外之余,更是满怀感激,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多谢姑娘!我替飞晔谢谢姑娘……”
“这本是事实,有何可谢?”云墨染笑了笑,倒是半点也不在乎,“映飞,你重伤未愈,记得暂时不要做太剧烈的活动,以免影响伤口的愈合。”
“是。”东陵飞映点头,眸中浮现出一抹混合着担忧和关切的光芒,“姑娘,下午的比试你可要千万小心,纳兰明蔷与安陵织星说不定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云墨染刚要开口说话,突然感到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烫的气流涌动感再次席卷而来,好不难受!咬牙忍住剧烈的痛苦,她点点头起身说道:“好,我知道。我要去准备下午的比试,你好好休息吧!”
“姑娘慢走。”
云墨染不动声色地点头,出门之后立刻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迅速将房门关好落锁,接着扑到梳妆台前跌坐在了椅子上,急促地喘息着,并且咬牙忍受着那股本来并不陌生的痛苦。
可是这一次,云墨染却惊讶地发现这种感觉竟与当日练成紫气东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仿佛有无数把钢刀在她的血脉中以飞快的速度运行,又仿佛将她整个人扔到火焰中生生焚烧,痛得锥心刺骨!若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次的剧痛更加猛烈,简直已经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令云墨染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更是一阵阵地飘离,似乎在人间和地狱来回奔驰了无数次一般!
好在这次的剧痛不像上次那么漫长,只持续了一个时辰便慢慢消失了。幸亏赫连苍宁知道她下午还要参加比试,并不曾来打扰她,否则早就引起他的疑心了。
剧痛之后,云墨染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整个身体却也如同上次一样,有了一种浴火重生、轻盈欲仙的感觉。急促地喘息了几口,她骤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猛地一低头,一把拽开了胸口的衣服,赫然发现胸口那原本因为被赫连苍宁废了内力而恢复成原状的凤凰尾羽状纹身再次发生了变化,而这一次,它居然变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色彩斑斓,令人不敢逼视!
刹那间,几句话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了云墨染的脑海之中: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七彩光现,傲啸九天!
这……这分明是涅槃心法第八重“凤啸九天”之中的句子,难道自己竟然练成了凤啸九天?!天哪!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内力不是已经被赫连苍宁废了吗?怎么会……
可问题是体内确实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深沉绵厚的内力,浑身上下更是因此暖洋洋的好不舒适!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云墨染手掌一立,接着对准桌面上的一只茶杯刷的击出一掌……
并无任何风起云涌的掌风呼啸,几乎是毫无声息的,那只茶杯便啵的一声碎了,而且是粉粉碎,碎成了如面粉一样的粉末!
毫无疑问,是真的,的确是真的!云墨染已经练成了从未有人练成过的涅槃心法第八重——凤啸九天!自此之后,她不仅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内力,而且内力也已经到了无声无形无影、收发随心的地步!这一次,她催动内力之时手掌上再也不会带有任何颜色,再也不会被人瞧出丝毫踪迹!
包括云墨染与赫连苍宁在内的所有人自是不知,涅槃心法练成第七重之后必须将所有的内力全部毁去,再从第一重心法练起,方可一路扶摇直上,最终攀上凤啸九天的顶峰!然练成紫气东来已属不易,谁会舍得将之毁去?而且最要命的一点便是,纵然你将之前全部的内力毁去,也未必能够练成凤啸九天,因此旁人自然也就更不敢冒险了。何况能够练成紫气东来已经足够旷古烁今,何必去冒那个险呢?适当的知足也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云墨染的内力被赫连苍宁废去,本意是为了留住她的性命,却没想到在无意中成全了她。再加上后来莫苍鹰的洗髓茶,更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才会让云墨染如此迅速地练成了凤啸九天,成为了超越焰之大陆唯一的女帝云厉燃的第一人!
自然,这一切内在缘由云墨染并不知道,而这个关于涅槃心法第八重凤啸九天的秘密,只有那个封了她天脉的人知道。
云墨染虽然不知其中的缘故,却终于确定自己终于不再是个毫无内力的废人。缓缓起身摘下面具,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露出了一丝凤临天下般的微笑:如今,还有谁能左右我的命运?我还需要怕得谁来?纳兰明蔷,安陵织星,东陵飞晴,我要你们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午间休息过后,所有君臣再度齐聚上林苑,准备武功的比试。赫连苍宁瞧着依然一身白衣的云墨染,眉头不易为人察觉地微微皱了皱。他总觉得面前的云墨染给人的整体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了,但究竟是哪里不同,一时半刻他却又难以描述。可当他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发现云墨染的周身竟然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七彩霞光,圣洁纯净。然而当他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又偏偏什么都没有了,这……
“王爷,”阡陌突然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诧异,“七小姐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您觉得哪里奇怪?”
这话问的,人家说过云墨染很奇怪吗?
不过赫连苍宁却似乎很明白他的意思,轻吁一口气说道:“哪里都奇怪,至少,她的气质已经变得不同了,雍容华贵,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息,就像……”
就像一只守护着这苍茫大地的生灵。这句话,赫连苍宁并不曾说出口,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似乎面前这个女子正离他越来越远,又或者这样的女子,天生就不是属于哪一个男人的,她属于普天下所有的臣民……
正沉吟间,赫连苍穹已经率一众后妃及皇子公主赶到,并宣布比试开始。开始之前依然要先抽签决定对阵的形势,而最终结果是云墨染与老对头东陵飞晴一组,纳兰明蔷则与安陵织星一决雌雄——与棋艺比试的对阵形势一样。
看到这样的结果,云墨染无声冷笑:很好,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否则我早已写好的剧本就得重新另改了!
抽签结束,第一场比试是纳兰明蔷对阵安陵织星。二人都已换了一身戎装,倒也英姿飒爽,颇有武将之风。因为方才的争吵,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各自都有些尴尬。纳兰明蔷一向心机深沉,自然不愿在铲除云墨染之前破坏联盟,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织星妹妹,随心别院之事真的与我无关,我……”
生怕被人听到惹出麻烦,安陵织星忙一挥手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如今比武最为重要,请!”
其实安陵织星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之前太心急了些,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去找纳兰明蔷算账,八成已经中了云墨染的离间之计。因此她才想等比武结束之后再找纳兰明蔷好好问一问的。
可是纳兰明蔷见安陵织星一句话都懒得听自己解释,便误会了她的意思,不由心中有气,也懒得再那么低声下气了。便在此时,只听赫连苍穹扬声说道:“此番比试乃是为了和亲,一切点到即止,所有人都不得下重手,否则以失败论处,两位公主,请!”
帝王一声令下,两人立刻拔剑在手,你来我往都斗在了一起。这二人虽都是女子,身手却都不弱,均足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而且两人的功力相差无几,堪称伯仲,打得难分难解,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安陵织星见纳兰明蔷寸步不让,早已脸色微变,心头火起,趁着两人身形一错之时低声说道:“不是说此局由我取胜吗?”
依照本来的商定,纳兰明蔷赢下“排名布阵”这一局,安陵织星则在武功的比试中胜出。然而比试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结局都没有按照她们预想的上演,她们又能如何?上午的比试依然由风头正盛的云墨染拔得头筹,如今只能欺负她没有内力,依靠还算深厚的功力扳回一局了,纳兰明蔷自是无心相让,胜一局算一局。
此刻听到安陵织星质问,纳兰明蔷便趁双方再次身形一错之时低声回道:“如今这局势,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最后或许又输给云墨染了!”
安陵织星闻言大怒,倒是越发认定随心别院之事与纳兰明蔷有关,她根本就是为了独霸玉王妃的位子!愤怒之下,她立刻咬牙发动猛攻,下手再没有丝毫顾虑!横竖纳兰明蔷已经抢先破坏了盟约,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见她突然招招紧逼,毫不留情,纳兰明蔷不禁也气她为胜利不择手段,因而不得不全力反击,双方的争斗渐渐升级,已不仅仅是友好的切磋,而更像是生死较量了!
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云墨染无声冷笑,拢在袖中的右手已经缓缓抬起。片刻之后,一股无声无形的内力悄无声息地直射而出,瞬间贴上了安陵织星手中的长剑!刹那间,安陵织星的功力陡然变得凌厉无比,而且招招杀手,转往纳兰明蔷浑身的要害处招呼,竟像是铁了心要将她置于死地!
众人见状自是大吃一惊,不知安陵织星的武功怎会突然之间提高了那么多!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竟忘了应该上前阻止!
纳兰明蔷更是吃惊不小,边拼尽全力抵挡便低声急叫:“织星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想杀了我吗?我已说过随心别院之事与我无关,你为何就是不信?”
安陵织星其实比任何人都着急,因为她根本就不曾想过这样将纳兰明蔷置于死地!众目睽睽之下莫说是杀人了,她就算只是伤了纳兰明蔷,整个梦羽国都不会放过她!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招式,手中的长剑仿佛活了、有了它自己的生命一样,一招一式都攻向了纳兰明蔷的要害,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撤招,甚至她想将长剑扔掉都做不到!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中邪了吗?
此刻见纳兰明蔷误会,安陵织星自是更加着急,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忍不住低声分辨:“姐姐,这不怨我,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想要这样,我这……我这剑大有古怪,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它……”
这样的说法显然难以服众,纳兰明蔷不但不可能相信,更是立刻嗤之以鼻,并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恼怒:“妹妹何必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剑是你的,能有什么古怪?你若果真不想伤我,为何招招杀手、步步紧逼?你……哎呀!”
纳兰明蔷的话尚未说完,安陵织星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长剑被一股大力带着猛然向前一刺,竟从一个无比诡异的角度刺中了纳兰明蔷的右肩!长剑将她的身体完全穿透,一截两寸长的剑尖从她的后背上透了出来!
尖锐而冰冷的剧痛席卷而来,纳兰明蔷忍不住一声尖叫,整个身体瞬间僵直,不敢置信地瞪着安陵织星:“你……你……”
“我……我……”安陵织星也傻了,脸上更是冷汗如瀑,“姐姐我不……不是故意的,我……啊呀!”
事情还未解释清楚,安陵织星再次赶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肘上拽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将长剑从纳兰明蔷的身体里刷的拔了出来!这一下的剧痛尤胜于刚才,纳兰明蔷发出一声更加尖锐高亢的尖叫,瞬间跌倒在地,肩头更是血如井喷!
“明蔷!”
“公主……”
纳兰明昭首先反应过来,立刻飞身奔入了场中,将纳兰明蔷拖了起来,焦急地大喊着:“明蔷你怎样?明蔷!明蔷!”
“嗯……啊……”虽然奇痛彻骨,纳兰明蔷的意识却还算清醒,强忍剧痛断断续续地说着,“皇兄请放心,我……还死不了……嗯……”
见她受的只是皮肉伤,纳兰明昭也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封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令血流速度变缓,这才霍的抬头厉声喝问道:“织星公主!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明蔷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何况皇上早已有言在先,一切点到即止,你为何还要下此狠手?就算你想成为玉王妃,也不该如此心狠手辣!”
云墨染无声冷笑,暗中收了内力,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不错,方才就是她用“凤啸九天”的内力控制着安陵织星手中的长剑,让她用诡异凌厉的招式对付纳兰明蔷,并最终重创了她。
凤啸九天果然非同凡响,她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导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居然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更没有引起旁人的丝毫怀疑。很好,自此之后,看这焰之大陆谁主沉浮?
而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之前她故意引导安陵织星去怀疑纳兰明蔷与随心别院的事有关,她早猜到二人会起嫌隙。然后,她再让安陵织星伤了纳兰明蔷,纳兰明蔷自然而然地便会以为这是安陵织星在报复于她,从而令两人之间的误会进一步加深。
被刺中肩头又如何?冬槐他们五条人命就不是命了吗?若非因为她们都是别国公主,若是直接杀了她们会引起较大的麻烦,说不定会引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让更多的无辜百姓遭遇战火的荼毒,云墨染根本就不会放过她们,必定要她们以命相抵!
安陵织星手中的长剑还在不停地滴着血珠,让她无可抵赖,更让她瞬间白了脸,忍不住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不……不是我,我……我没有……我的剑……有古怪……”
“笑话!公主的剑明明好好的,哪来的古怪?”纳兰明昭的脸色早已阴沉到底,而且怒火狂烧,将纳兰明蔷交给赶来的侍女,他站起身一步步逼了过去,“公主身边并无其他帮手,在场众人也都亲眼看到是公主将长剑刺入了明蔷的肩窝,公主还想抵赖?!”
也难怪纳兰明昭生气。此次竞争玉王妃的宝座,纳兰明蔷原本最有希望,可是如今她被安陵织星重伤,以后的比试能不能参与还是两说,让他如何不急?
旁观的赫连苍穹等人见变故陡生,本想上前查看情况,但看到双方正在交涉,他们自然也不好强行阻拦或者插手,只得暂时停住前进的脚步,先静观其变再说。不过为防止出现意外,赫连苍穹还是示意在场的御林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安陵织星也知道自己此番闯了大祸,而且极为理亏,只得继续后退:“太子莫急,请听织星解释!织星的剑确实有古怪……”
“明昭太子稍安勿躁!”人影一闪,安陵风漓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将安陵织星护在了身后,“织星绝非信口雌黄之人,她既如此说,其中必有缘故……”
“哈哈!笑话!”纳兰明昭仰天狂笑了两声,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风漓太子维护自己人之心,明昭自是明白,只不过这剑是否有古怪一验便知,请风漓太子验过之后告诉在场众人,此剑究竟有何古怪?”
安陵风漓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了安陵织星,眉头一皱问道:“织星,究竟怎么回事?我瞧你方才就像失去了理智一样,还有啊,你的武功何时高了那么多?”
“皇兄,不是的,我没有!”安陵织星都快哭了,急得直跺脚,“方才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逼我对明蔷姐姐痛下杀手,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想松手把剑扔掉,可还是不行,这把剑就像粘在了我的手上一样……”
安陵风漓闻言自是大为吃惊,却来不及细想,立刻回头说道:“明昭太子可听到了吗?织星并非有心伤害明蔷公主,只是方才的确有古怪……”
“你以为我会相信?”纳兰明昭根本不买他的帐,冷冷地看着安陵风漓,“织星公主伤了明蔷是事实,你们休想狡辩!这场比试是你们输了,而且我还要跟你们算算这笔账!我们梦羽国的公主,岂是你们想伤就伤的?!”
安陵风漓脸色一变,忍着气说道:“明昭太子,你不要欺人太甚!织星已经说了,她根本无心伤害明蔷公主……”
“是有意还是无心,在场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用我说吗?”纳兰明昭依然满脸嗤之以鼻,却又隐含一丝得意地转身面对赫连苍穹,“此事还请皇上裁决这场比试,究竟谁胜谁负?”
见双方并没有指挥人马火拼之意,赫连苍穹暗中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说道:“明昭太子所言不差,朕方才已经说过,一切点到即止,若是有人下了重手,则以失败论处。因此这场比试,获胜的一方为明蔷公主!只是明昭太子,朕看公主伤势着实不轻,是否先带其下去疗伤,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是,多谢皇上!”
纳兰明昭道一声谢,立刻指挥众人小心地扶起纳兰明蔷,带她下去疗伤不提。只不过临走之前,纳兰明蔷回头冷冷地盯了安陵织星一眼,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安陵织星知道,此番她跟纳兰明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可是上天作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纳兰明蔷被人带下,众人看向安陵织星的目光中自然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均认为她是为了成为玉王妃,才不惜对纳兰明蔷痛下狠手的。
接触到众人的眼光,安陵织星又气又急,一把抓住安陵风漓跳着脚说道:“皇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非故意!纵然我会骗别人,骗你又有何意义?”
“我知道,你且莫急。”安陵风漓点头,目光阴沉,“织星,此事确实古怪,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此时不宜多说,你先随我退在一旁再说。”
安陵织星无奈,只得随他退了下去,同时不甘心地四处逡巡着,想要找出罪魁祸首究竟是谁。自然,无论如何她此时都绝对怀疑不到云墨染的头上。
见此事暂时告一段落,赫连苍穹才接着说道:“好,第一场比试明蔷公主获胜,接下来要进行比试的是飞晴公主和云墨染,二位请。”
东陵飞晴得意地一扬头,抢先拔出长剑冲入了场中,暗中盘算着如何利用内力的优势将云墨染杀个落花流水。明白她的心思,云墨染傲视天下般一声冷笑,不急不慢地起身下了场。
东陵飞晴扫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兵器呢?本公主要让你心服口服,绝不会占你的便宜,你且去取兵器来我们再战!”
“多谢公主,不必了。”云墨染点头为礼,接着手腕一翻,“墨染的兵器在此。”
这兵器一亮出来。能够识得它便是上古神器“血玉剑”的人居然并不多,其中却不包括东陵飞晴。见这把短剑乌漆漆地毫不起眼,她登时满脸鄙夷:“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若是败了,别说本公主欺负你!”
云墨染点头:“不敢,公主请!”
东陵飞晴哪里还有二话,当下便挥舞长剑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恨不得立刻将云墨染刺个半死。见她如此,东陵飞晔立刻便急了,身形一动就要起身:飞晴,你太不听话了!我说过你绝非七小姐的对手,要你应付几招之后便弃剑认输,你居然当做了耳旁风?七小姐身手绝佳,你与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然而就在此时,云墨染已经动了,而且动作比东陵飞晔更快!长剑刺来的刹那,众人只来得及看到她脚底下踏出了一个异常诡异的步子,已经避开了东陵飞晴的攻势!紧跟着刀光一闪,血玉剑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东陵飞晴一招走空收势不及,居然笔直地对着血玉剑的剑尖冲了过去!
眼看着锋利的刀锋就要划破自己娇嫩的脸蛋,东陵飞晴脸色大变,居然吓得失声惊呼起来:“啊……呃……你……”
惊呼声只发出了一半,云墨染早已手腕一沉一转,剑尖便离开了东陵飞晴的脸,转而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感觉到冰冷的刀锋紧贴着自己颈部的肌肤,似乎随时都可以切断自己的喉管,东陵飞晴登时浑身僵直,再也不敢动弹分毫,可是口中却咬牙切齿地说了下去:“云墨染!你偷袭本宫,简直卑鄙无耻……”
“偷袭?”云墨染淡淡地开口,“众目睽睽之下,公主确定墨染这算是偷袭?”
废话!自然不是!可云墨染是世人皆知的废柴,自己居然一招之下就被她制住了要害,这张脸该往哪儿放?因此东陵飞晴咬牙说道:“自然是!本宫尚未准备好,你便突施暗算,不是偷袭是什么?!”
众人闻言均不自觉地纷纷摇头,各自对东陵飞晴的做法十分不齿。东陵飞晔更是觉得脸上发烧,如坐针毡。就在他想要起身将东陵飞晴拖拽回来之时,云墨染已经收剑后退,淡淡地说道:“好,既如此,我们重新来过。”
东陵飞晴暗中松了口气,立刻噌地跳在一旁,抖手挽了个剑花护住身前要害,接着故意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喝道:“好!这一次你休想再偷施暗算,本宫绝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是。”云墨染点头,依然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可是那种风华,那种气质,千万人之中也找不出一个,“那么,公主如今准备好了吗?”
东陵飞晴脸皮就算再厚,此刻也不禁有些脸红,不得不咬牙喝道:“藐视本宫,罪该万死!看剑!”
一边厉喝着,东陵飞晴已经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飞虹扑了过去。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要将云墨染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决不能再给她机会……
然而东陵飞晴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就在她刚刚冲到云墨染面前之时,与方才一模一样的一幕再度上演,因此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又是惊恐又是恼怒地发现,云墨染手中的血玉剑再次贴上了她的脖子,就连位置都与方才一般无二!
方才她还可用“偷袭”为借口,可是这一次呢?她还能再说什么?枉自己方才还为抽签抽到云墨染这个废柴而窃喜不已,可是如今呢?自己在人家的手底下居然连一招都抵挡不住,此番这个脸可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一张脸因为恼羞成怒而涨得通红,东陵飞晴狠狠地瞪着云墨染,哆哆嗦嗦地说着:“你……你……云墨染你……”
“公主还有话说?”云墨染的目光极为平静,似乎在诉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还是说,这一次公主依然认为是墨染在偷施暗算?”
“你……”东陵飞晴越发怒极,却已实在无话可说,“你别得意!本宫不相信你的运气会永远这么好!哼!”
抱歉,这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云墨染淡然一笑,收剑后退,接着转身便走:“承让。”
东陵飞晴怒不可遏,偏偏这怒气又无处发泄,只得挥舞长剑对准云墨染的身后虚空劈了几剑,聊以泄愤。众人皆知她此举只是虚招,因此并未在意,心下皆为云墨染奇快无比的动作赞叹不已。
然而就在此时,意外再次发生了!
正在对着虚空乱劈乱砍的东陵飞晴只来得及感觉到自己握着剑的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猛然一拽,整条手臂跟着猛地伸直,紧跟着整个身体都被拽得向前一冲,剑尖瞬间向着云墨染的后心笔直地刺了过去!这一下若是刺中,云墨染即使有十条命都得玩完儿!
“啊!天哪!”
“飞晴不要!”
“快躲开啊!”
惊呼声瞬间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所有人的脸色都忍不住变了!自比试开始以来,云墨染连连获胜,将三国公主的的风采遮得严严实实,一时间,世人只知有七小姐,而不知有三国公主,三国公主俱都恨她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一点人人皆知。
然而众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东陵飞晴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赖皮!不错,依照比试之前的约定,即使一方被打倒在地,那么如果她不亲口认输,则比试将会继续进行,直到其中一方开口认输为止。方才东陵飞晴虽然连续两次被云墨染制住要害,但她确实不曾亲口说出“我输了”三个字,因此,她若偷袭得手,制住云墨染的要害,则仍可算胜。
可问题是,她如今的攻势根本并非只是想制住云墨染的要害那么简单,她根本就是想将云墨染置于死地!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解恨了,但是按照规定,她仍然算输!难道她已不计较比试的输赢,只想杀了云墨染解恨吗?
自然,这只是众人的猜测而已,实际情况是东陵飞晴也如安陵织星一样,被云墨染用凤啸九天暗算,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剑尖离云墨染的后心越来越近!
众人的惊呼声中,赫连苍宁的脸色也微微地变了!然而就在他想要出手相助之时,却突然发现云墨染垂在身侧的手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迅速而轻微地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那个手势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阻止!
她在阻止我的援手?莫非她心中另有计较?
赫连苍宁略一迟疑,接着便看到云墨染如梦初醒一般猛一回身,紧跟着脱口发出一声惊呼,脚底下迅速往旁边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踏出虽然躲开了要害,却未能完全脱离长剑的攻击范围,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已有三寸长的一截剑锋没入了云墨染左侧腰间的肌肤!一切,瞬间停止。
咬牙忍住锐利的剧痛,云墨染故意难以置信一般颤声说道:“比试结果……已明,公主若是不服,墨染可与公主重新比试,公主何必……暗箭伤人?难道玉王妃真的……那么有诱惑力吗?竟让公主不惜……做出这种事……”
“我……本宫……”
东陵飞晴欲哭无泪,想要辩驳却又无从说起,但是有一点她心里很清楚,那就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事,已经丢尽了东陵皇室的颜面,就算赫连苍宁因此拒绝娶她为玉王妃,她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试问谁愿意娶一个如此卑鄙龌龊的人为妻?
可是想到自己方才的身不由己,她立刻松开手跑到赫连苍宁面前大喊大叫:“十九皇叔!您不要信云墨染胡说八道,飞晴才没有……方才……方才飞晴的剑上有古怪,飞晴根本就控制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