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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感觉头还有些许昏沉,思绪逐渐清晰,尹望舒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昨天一整天荒唐古怪的行为现在细想不免产生了几分尴尬,低头看去竟是连衣服都没脱就上床了,加深了对昨天自己行为的不理解。不过还好鞋子是记得脱了,再迷糊也不至于回房倒头就睡。她刚下床,站起时一阵头晕猛然袭来,伴随着视线陡然变暗,全身乏力,她反复摩挲太阳穴驱散头疼,缓了一阵才好些。
她也不明白这几天为什么老是这么大火气,还得感谢这次的酒让自己恢复神智,要不然再做出什么失格举动来怕是后面要后悔万分的。她扶着脑门轻轻晃动,想要把那些烦心杂念统统抛之脑后。
尹望舒心中闪过一段回忆,抬起眼皮察看四周。
“福兴楼的酒壶好像落在院里了。”
她手握成拳砸向脑门边,叹了口气。
来到院里,微凉的晨风拂面而来,带着不远处花草的清香,吹过石墙,,散入庭院,让人心悦神怡。令尹望舒没想到的是,有人早早落座于此,坐姿端方,举止娴静,而他面前摆着的就是尹望舒要找的青花执壶。
“羲哥哥。”
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了,只一眼尹望舒就将人认了出来。
陆正羲对于在这个时间点在这里又遇到她并无惊讶,好像知道她会来,亲切回应,一如平常。尹望舒有些恍惚,之前压抑在心底的苦闷才更不真切,好像什么都没变。
尹望舒依稀记得当初是云涵给她在福兴楼作保她才能把执壶带离酒楼,现在酒醒了应该趁早还回去,陆正羲得知执壶来由后说起她昨夜喝了不少酒,出于担心便想同她一同前去,尹望舒不做推辞,她只觉得这样一切才显得正常。
许是以前不怎么喝酒而这次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尹望舒才走没多远就感到阵阵头晕不适,腿脚也出现了乏力感。陆正羲看见了也暂无办法,只能在其身边临时多加照拂,等到了酒楼门口,浓烈的酒气更是直轰脑门,尹望舒的不适感愈加强烈。
“我去替你还,望舒先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尹望舒虚弱地点点头。
当思绪无法凝聚时,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试图集中精力,可头却越发昏沉,感觉光光是站立都变得不易,她的视野开始晃动,身体摇摇晃晃,模糊与黑沉将自己彻底吞噬前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正巧出现,尹望舒隐隐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但并不真切,更像是自己坠入了一个沉沉的深梦。后面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呢喃,至于说了什么同样不记得了。
回来时陆正羲发现她不见了,心神慌乱不已,先是去问门口的迎宾小生。
“你说的那位姑娘我记得,她刚刚差点晕倒在这里,是一位公子扶住了她,我看他在前面停下以为是要来我们这里吃饭,结果他直接朝你说的姑娘走去,也不回我的话,把人抱上了马车就走了,我看着倒像是熟人。”
陆正羲紧张问道:“他们往何处去了?你说的那位公子及其马车又有何特征?”
男子指了个方向,“那位公子衣着华贵,马车也是气派极了,车身由光滑的紫木打造,帘布是丝绸制的,顶上挂了一排金铃铛,就连车架子上还雕了花呢!”
……
尹望舒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刚要侧头就听见床边有人在轻声交谈。
“姑娘醒了,快去通知公子。”
然后就听见有人特意迈着极小心的脚步离开,转过头来发现两位容貌姣好身穿莲纹襦裙的女子侍候在一旁,正在卷珠帘。
“我这是在哪?”
女子将整个身子低下去,面部几乎与地板持平。
“此处是姜府,我们是受小少爷的吩咐来服侍姑娘的。”
姜府?尹望舒的头疼得到些许缓解,还是有些胀痛,她仔细观望四周,房门也被饰以光滑精美的水晶帘,梳妆台上是一面背漆螺钿凤纹铜镜,漆木屏风上雕镂有精细的花鸟图案,屏风上的颜色典雅不失鲜丽,房内一张琥珀色的梨木小桌泛着温润光泽,其他木质器具也都雕刻精致,线条流畅,透着浓厚的古韵。室内的八扇碧纱橱隔留了小片场地,这种分隔门在幼时自己的住所也有,是方便夜里能有人时时照料,因此她白天在碧纱橱后小憩,午后夜里也有过偷偷和女侍睡在一起的经历。
看到它不禁勾起了自己的幼时回忆。
趁着屋里的人皆数散去,八九岁的小望舒从床上钻出,偷偷溜到碧纱橱后,一股脑溜进去,同淮香肩靠肩,转头就能眼对眼的那种。往往她们还要说上好一阵的话,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本能地拉上被褥,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留淮香在一边忍俊不禁。
刚开始的脚步还很轻盈,她断定是知巧,在外面步态端正走进房内立刻暴露出懒散的一面,她听到旁边的动静又看到未叠好的被褥不禁生起疑心,放缓脚步朝碧纱橱走去。
“好啊淮香姐姐,大好的白日你竟然在这里偷闲,屋里这么乱你也睡得着,到时候我去嬷嬷那儿告你的状。”
闻言,身旁的女孩整理了一下头上首饰,一脸陪笑地爬起。
“我这就过去,巧儿妹妹就通融通融别告诉嬷嬷了,我到时候我把前阵子的那支嵌珠簪子给你作答谢。”
女孩带着敏锐的目光径直走了过去,不由分说来到小床边,在看到明显凸起的被窝后故意捏细了嗓子,说道:“我本是不想为难姐姐的,可你竟还藏了其他人在床上,现在你可是罪加一等了。”
听到这里,尹望舒探出脑袋,嘻嘻笑道:“是我啊。”
岂料知巧摆出一副慌张不已的脸色来,对她上下其手,仔细察看,边检查边说:“这块宝地是夫人大开恩典,又有长嬷嬷做担保才许你在这休息,现在你们竟睡一处去了,你平日干活就粗手大脚的,万一压坏了小姐怎么办?”
“不关她的事,是我趁她睡着偷偷跑过来的,她并不知道。淮香姐姐这些天身体不太好,总是犯困,做什么都没力气,吃了一个月的药了也不见好转,所以我就来陪陪她。”尹望舒爬起来作解释。
知巧不屑地努努嘴,道:“什么困病软病的,我看是天天跟小姐待一起时间长了,也觉得自己跟我们大家伙不一样了,搞了个由头来跟我们划界呢。”
淮香是她房里的大丫鬟,执管她的日常起居和一众女侍,她则是由程嬷嬷受管,在宫里颇有信度,近来母亲也对她很是看好,才有了让她从隔间搬到碧纱橱休憩一令。
看得出来知巧对此心有不满。
知巧笑道:“该划界也是划在你们之下,每日我除了对小姐尽心尽责,还要受你们的考量,处处小心,到头来还要被安这样一个罪名,敢说在这屋里没有谁比我还冤苦无辜的了。”
知巧狡黠一笑,道:“要我不告诉嬷嬷也行,我也要在这睡上一睡。”
“那我就先去忙了,你照顾好小姐就行。”
淮香就要走开,尹望舒连忙叫住了她。
“明明你才是病患,怎么能不好好休息呢。我回我床上去睡,你们留在这里,反正我睡哪里都无所谓。”
女孩们一拍即合,各自休息去了。
那段时光至今令她回味无穷。
此处的许多陈设同自己屋内相似,她收回思绪再次观察。
这里是舅舅家?小少爷那就是小成了。她只听人说起过自己还有两位表哥,但一直以来都没能见过,连跟小成的见面次数也不多。真没想到当时晕倒是小成扶住了自己,说来自己同他已有几年没再见面了,他在进云堂修学,比起自己可能还要忙,更何况当初那么小的年纪就被送离了家,想到姜应成青涩爱脸红的性子,心上泛起了酸楚。
尹望舒从她们口中得知,姜应成自从去了北连山便极少回家,上一次归家还是在两年前,这次回来也是早就定好的日子。
几年不见了,尹望舒心底其实特别好奇她那可爱表弟长成什么样了,在印象中姜应成以前可是力气小脸又薄的小男孩,曾有一次因为搬不动舅舅给自己送的生辰礼物小银花树被她笑话了好久,常把那件事挂在嘴边,姜应成每次找不到话反驳只能默默脸红,一语不发,后来她也是哄了好久才让他陪自己玩。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俊不禁。
珠帘被人揭起,珠玉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殷红色暗纹刻丝锦袍首先映入尹望舒眼帘,来人身形修长,脸部线条较印象中流畅分明得多,眼若含星,眉如初描,唇似丹朱,步履稳健,与儿时大为不同。
“小成!”尹望舒按捺不住激动,像以前一样叫他。
明明他才是这家里的人,眼前场景他倒显得拘谨了,少年微微点头,面露笑意,却藏有几分不自然。
“表姐。”
久别再逢,尹望舒在看到人的那一刹那就有无数话要说,比如想说他又长高了,想知道他在进云堂学了些什么,想问他这几年过得如何,亦想再捉弄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