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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何亦卿一趟。”
苏黎说这话的时候,迟辰夫刚从浴室里面洗澡出来,闻言愣了愣。
“薛舜的事?”
苏黎点点头。
“薛舜跟你说什么了?”
苏黎趴在床上,歪着脑袋想了想。
这些事情在她心里郁积了几天了,薛舜最初是受到何晏威胁才放弃何亦卿的,而且跟T.S.还有关……
薛舜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别人不能理解,但她一定可以理解,华宇的破产,T.S.走到这一步,都是她跟薛舜一手造成的,换做她是薛舜,在当时的情况下怕是也只能选择放手,可是这事儿要是让迟辰夫知道了必定会不舒服。
迟辰夫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大哥,这一点她是看在眼里的,要是知道自己拖了薛舜的后腿,还不知道会有多内疚,她于是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有点可惜。”
迟辰夫叹了口气,做过去坐在床边,抬手擦着头发。
水珠顺着他发梢滴下来,她的手背感到一滴凉意,在床上跪着起身到他身后,手按住他的手指。
然后很自然地就开始给他擦头发。
他唇角慢慢勾起来。
隔着毛巾,感到她柔软的手指掠过发间,上一次还是什么时候来着?
对了,还是在他看不见的那个时候,这个触感让他很是怀念,温暖又包容的力度。
她一边擦一边继续道:“我见薛舜的时候,他状态确实不好,反正我也没事,就去找何亦卿一趟吧,听听她的想法……”
他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转过身,环住她的腰,这个姿势,脑袋就在她胸口,他嗅到她身上的气息,混合了一丝淡淡的奶香。
半干的头发潮潮地蹭在她睡裙的前襟,她微微皱眉,抬手想要推开他的脑袋,他不放手,声音闷闷的:“你这样说,代表薛舜确实跟你说什么了吧。”
她怔住了。
“……我有些吃醋。”
她哭笑不得,“那是你弟弟!”
他抬头,目光有些鄙夷,“你误会了,我是觉得薛舜不跟我说却愿意跟你说,才吃醋。”
“……”
好吧,她搞错吃醋对象,自作多情了,她郁闷地胡乱地用毛巾最后蹭了两下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然后才满意地撒手。
迟辰夫倒也不恼,抿唇微微笑,“报复心理这么强,你天蝎座的?”
她懒得理会他,推他又推不开,感觉男人的手已经沿着睡裙的下摆往她腿上探,她按住他的手,“不要。”
他没停,脸埋在她胸口应了一个字,“要。”
她缩了缩,“昨天不是才做过……”
“昨天是昨天的。”
说话间,他起身把她按下去在床上,要去吻她的时候她又侧脸,他的唇印在她脸颊上,他有些不满地蹙紧眉心。
她也不看他,“我在跟你说薛舜的事情呢……你,你往哪儿摸呢?”
他的手还在动作,隔着衣服揉捏她的身子,脸色微沉,“这时候还说别的男人的名字,苏黎,你找死。”
她小脸皱了一团。
她对于男人,对于这种事的所有认知都是来自于迟辰夫的,可是迟辰夫现在真是不断地在刷新她的认识。
像薛舜那样的男人,一看就是个骚包,长着一张勾人犯罪的脸,迟辰夫可不一样,迟辰夫平时看起来十分禁欲,时常不苟言笑,可现在她才知道,那都是浮云,一旦上了床脱了衣服,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让她简直不能直视。
昨晚她记得就折腾了两次,最后还是她流着眼泪求饶才结束的,可现在身体贴着身体,她又感觉到他的变化,她的表情有些惊讶和抗拒,这男人的体力好的令人发指,好像永远也用不完。
他瞥她一眼,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我现在好想念笙。”
“……啊?”她愣了一下。
“我还是喜欢念笙多一点,她很主动,会说她想要我……”
她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羞恼的无地自容,掌心突兀地传来湿热的触感,缓慢地撩拨,她不能置信地瞪大眼。
这男人竟恶劣地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
“你……”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他一把推开了手,吻了下来。
这是个带着浓烈侵略性的吻,直至她觉得呼吸都不畅快的时候,他才放开她的唇,深深凝视她的眼眸,“薛舜既然愿意跟你说,这事儿就交给你办。”
顿了顿,下面开始有了动作,“不过现在,你是我的,专心点。”
她自觉在劫难逃,认命地闭上眼。
……
听见薛舜说那句话的时候,何亦卿微微怔住几秒。
她被禁锢太久,等这句话也已经等了很久,如果放在之前,她确信自己会欢呼雀跃喜极而泣,可是现在……
她看着近在咫尺这张俊颜,什么也不能确定,什么也不信了,对于她来说,薛舜跟莲城是一样的,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她,现在却回头来找她。
什么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放弃了。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对于薛舜的感情更深,所以被抛弃之后的恨也更深一些。
在感情上她自认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喜欢过分纠缠的关系,所有的痛都是自己消化自己藏,不会跟对方说太多,爱是一个字,恨也仅仅是一个字,她昨晚的确是有些失控了,才会留下来。
她不需要一个莫名其妙离开她,而一时兴起又要回到她身边的人。
她推开薛舜,起身准备穿衣服。
薛舜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凑了过去,从她身后环住她,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她的声音,清冷地响起。
“昨晚是意外,大家都是成年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身体僵硬,不能置信地皱紧眉头,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根本没衣服可穿,又把那条滑稽的礼服裙子往身上套。
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在用什么碾压,快要透不过气来,许久,沉声道:“你可以当作意外,我不能。”
她轻笑了一声,“别忘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要是每个上床的女人都要跟你走,那你得带多少人?”
这话问的他脸色发白。
他以前从不在乎自己是做什么的,跟那些女人鬼混的时候毫无罪恶感,他本来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无可救药,怎么样也没有关系了,不会更糟糕,可如今因为她,他早就开始后悔自己那段荒唐狰狞的过去,现在被她这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出来,简直就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他攥紧了拳头,沉了口气。
她怨他,他都知道的,他做了跟莲城一样的事情,放弃了他,她对莲城的决绝他见识过,自然早就想到没有那么轻易就让她重新接受他,所以他忍了,他开口:“丫头……”
“这么纠缠不休的,”她冷声打断他,近乎残酷地死死盯着他的双眼,“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钱?可以啊,说,要多少?”
杀人不过头点地,言语像是利刃,搅合的他心口鲜血淋漓,他脑海一片空白,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觉得陌生。
直到何亦卿关门离开,他都没能回过神来,坐在床上,初秋清晨微凉的空气里面,他觉得寒彻骨。
何亦卿是铁了心,不管不顾地穿着礼服裙子赤着脚就出来了,出了小区给家里最相熟的保镖打了电话,然后站在路边静静地等。
偶尔路过行人,好奇地看着她,仿若看着一个疯子。
是啊,一个穿着华贵的定制礼服裙,却头发散乱,还赤着脚的女人,在清晨的街边无力地流着眼泪,确实是像个疯女人。
……
苏黎几天后找到何家的时候,才知道薛舜之前所说的那些关于何亦卿的事情不是夸张的。
卧室门口居然守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这何晏真是把何亦卿给软禁起来了!
敲门进去,何亦卿人躺在床上缩了小小一团,也没回头,苏黎关上门,走了过去,轻轻叫了一声:“何亦卿。”
何亦卿这才愣了一下,翻了个身。
头几天顾梦雅跟她打完架就打电话告状了,还专门耍了心眼扭曲事实,何晏把她又关了起来,她已经有些麻木地认命,此刻看见苏黎,她的目光呆滞好几秒,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说:“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之前没有怎么接触过,不过对于彼此的事情倒是都还算清楚,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何亦卿可以给薛舜冷脸看,但是没法对着苏黎摆脸色。
苏黎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回答:“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薛舜的事情……”
“那就不必了,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语气有些冷硬起来。
苏黎顿了顿,还是坚持说下去,“你反正也被关起来没事情可做,你可以不说话,你听我说,总可以吧?”
何亦卿拧眉,低下头,默了两秒,才道:“我就直说吧,我这个人在感情上面态度很明确,他既然走了,就别再回来,我不可能永远跟着他的节奏,那么容易就放弃,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又抛弃我?”
苏黎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去,“这事赖我,当初是我疑心要搞垮迟家,最后我和薛舜都做了些对不起迟辰夫的事情,T.S.当时状况很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你父亲在那个时候用T.S.来威胁他,他自觉有愧于迟辰夫,所以没能坚持下去,这件事,其实我也不指望你能理解。”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毕竟,威胁什么的,都是空话,他完全可以不管T.S.跟迟辰夫的死活,带你走的。”
何亦卿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苏黎这话说来说去,倒像是在责怪她了,她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我并没有说希望他那样做。”
“那你想他怎么做呢?”
苏黎看着她问,“那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但是现在,我来,我不是来责怪你的,也不是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以为薛舜他抛弃了你,其实你错了,我认识薛舜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为哪个女人变成这副样子,他有多爱你,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何亦卿别过脸,“别说了。”
“你不信他,你以为他放手很轻松,可你知道他的感受吗?你有试着去了解过吗?”
何亦卿眼底一片朦胧,干脆背对着苏黎躺了下去。
“我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一个冷漠的逐客令。
“……”苏黎语塞。
果真如薛舜所说,是个果决又固执的姑娘。
苏黎没有走,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何亦卿,你可以逃避,但我至少要把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然后你再做决定,要是你仍然觉得是薛舜负了你,那我无话可说。”
“薛舜的过去,是很糟糕,我认识薛舜的时候,他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成天做皮肉生意……”
苏黎缓慢地回忆起曾经在D市的日子来。
那时候的薛舜脾气也不好,话不多,还吸毒,那种像是活在阴沟里面一样的人生,确实很恶心,因为那段时间苏黎的状态也不稳定,他连生意都索性带回家做了,也不避嫌,好像是早就没皮没脸了,每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那时候,他连买安全套都是批量的,家里也乱糟糟的,苏黎时常在房间就听得见隔壁的声音,肢体碰撞的情,色响声,还有女人的娇喘,甚至,还有尖叫。
那种凄厉的,痛苦的叫声。
薛舜对女人并不温柔,做的时候从来也不关心女人的感受,甚至偶尔还会不慎弄伤客人。
正常的客人就此不再找他了,可还有很多受虐倾向的,反而对他欲罢不能。
他告诉过苏黎,他讨厌女人,他打从骨子里面,是瞧不起女人的,而这种深深的厌恶,来自于最初,自己被母亲抛弃的那个阴影。
在他眼里,女人软弱,无能,只会自怨自艾,闯了祸就逃避,就连生了孩子也不会负责,逼的急了就干脆把孩子扔掉。
那时候,对于女人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他受了很多苦,可是到头来他的怨气无处发泄,他那个无能的母亲死了,他甚至不能去质问她一句为什么不要他了……
最后,那些怨气就全都发泄在了那些女人身上,反正她们都一样犯贱,他觉得舒服就好。
其实苏黎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觉得舒服,很多时候,客人付钱走了,她看到薛舜一个人抽着烟,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面,低着头的那些时候,她感觉得到他很悲伤。
苏黎回想着,有些怅然地道:“他被母亲抛弃的时候,还是小孩子,没有人照顾,没有吃的东西,没有住的地方,生病了没钱去看,最后晕倒在了大街上,被送进孤儿院,所以他那时候真的非常憎恨他母亲,不过这件事我们都错了,在之前,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母亲是为了保护他才这样做的。”
何亦卿虽然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但是那些话却都听进去了。
不仅仅是听进去而已,她还流泪了。
小小的薛舜是怎么走过来的呢?她想到那个情景,居然就心疼了,她按着心口,她怎么还能为这个男人心疼?
苏黎看着她的背影,说:“薛舜恨这个世界恨了二十多年了,可是自从遇到你就不一样了,他变得温柔了,也学会原谅和宽恕了,我那时候真的很高兴,有人带领他从那个晦暗的,没有希望的世界走出来了,让他知道生活其实还是可以很好的,可是你知道吗,你们分手的那一天,你父亲不仅仅是威胁他而已,你父亲用他那段荒唐的过去嘲讽他,奚落他……”
何亦卿捂紧了心口,突然就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她做了同样的事情,用薛舜的过去,讽刺他。
“其实谁都有过去,只是有的人让那些过去无法过去而已,薛舜所做的事情也许在别人看起来无法理解,但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清楚,连说都说不出,他以前一直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可他现在告诉我,他后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看见何亦卿的肩头微微颤抖,坚持说下去:“因为他那些过去让他觉得,他太脏了,他配不上你了。”
何亦卿咬紧了嘴唇,努力地压抑着,忍着,害怕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而下,在床单上晕散开来。
“何亦卿,我不那么了解你的人生,就如同你也不知道我和薛舜这样的人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暗淡无光的世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爱你,是薛舜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事情。”
微弱的抽泣声在房间内响起,何亦卿还是哭出来了。
那哭声压抑,苏黎听得也难过起来。
对于D市那段日子的回忆,让她想起了最初的那个薛舜,她现在真的有些害怕,没有了何亦卿,薛舜会变回那个样子。
许久,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何亦卿,留下一句话。
“选择权是你的,要是你听完这些,依然觉得是他负了你,那就算是这样吧,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认为薛舜也没必要再对你恋恋不忘,因为你给他的希望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苏黎走了之后,何亦卿没有再压抑自己,放声哭了出来,手哆哆嗦嗦地去拿电话,看着自己手机上,曾经自己偷拍的,薛舜的照片,哭的不能自已。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喜欢的不能自拔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走回头路,对于莲城不能,对于薛舜当然也一样,可她听到苏黎的话,还是难过的要死,她觉得她错怪他了,误会他了,并且,她还伤害他了……
那哭声传出很远,保镖和佣人都吓了一跳。
从前父女俩也是剑拔弩张的,可是何亦卿从来都是硬气的,都是吵架完了把自己关起来或者跑出去,从来没见过这么哭的,何晏下午回来之后,听到这消息也有些惊讶。
何晏上楼,推开何亦卿的房门。
那哭声有些凄厉,很多委屈都一块儿发泄出来了。
何晏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道:“做错事就要受罚,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何亦卿愣了愣,突然就坐起身来,眼角还挂着泪,眼睛肿的跟核桃仁一样,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然后问何晏:“你凭什么说他?”
何晏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怎么,薛舜跟你告状了?”
“你凭什么说他?!”何亦卿吼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好吗?你让小三上位,你气死我妈,你明明不想管我了,还想要我联姻给你带来好处,你这样,还算是为人父吗?你以为你就很优秀很好吗?你道貌岸然又虚伪,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啪!”
何晏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气的手有些哆嗦。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何晏气急,厉喝一声:“你还有没有脑子,被那小子带的团团转,他不过是跟莲城一样,为了个T.S.就不要你了,你呢,你要一厢情愿跟着个鸭子糟蹋自己么,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么?!”
何亦卿捂着脸,怒极反笑,摇了摇头,“他不是为了T.S.,他是为了他大哥,他有情有义,你呢,你为了个小三可以抛弃结发妻子——”
何晏面色惨白,指着她鼻尖的手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样直白而犀利地说穿以前的事情,即便是在吵架的情况下,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啪!”
又是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何亦卿的脸上,红印赫然,何晏言语无法反驳,只得把火气全都化作了行动。
何亦卿看着他笑了。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她往前挪了一点,跪在床上,指着自己的脸,“继续。”
何晏怔然。
“叫你继续啊!”她喊:“今天我人就在这里了,你有本事就打死我,我不会嫁你说的人的,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今天你该打的打完,我跟你两不相欠了,我不需要一心想要用我去做交易的父亲,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了。”
“你……”
“你留着你的房子,公司,股票,给你的小三还有她带来的孩子吧,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何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