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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大理寺卿不惊。
能从内卫手里活下来的人……不说没见过，屈指可数。
打更人衙门配合督查院监察百官，虽说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可打更人所到之处，依旧是寸草不生，官员胆寒到如避蛇蝎的地步。
但能从打更人手底下逃走的，并不是没有。
除了指挥使以及千户百户和高层人物,??打更人多是一些武者，这四人能躲过打更人并不稀奇。
可内卫不同。
那可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是从龙之臣。
不说其个顶个的强大，单是乾帝赋予其的地位，便不是打更人能够比拟半分的。
大内从龙卫。
是乾帝储君之时招募的门客，也有一些是早年乾帝初登大宝之时网罗的天下英才。
从龙卫在内城,??仅仅是御前行走,??并无太大的权利，俸禄也不高。
可一旦出了中都……呵！
说是呼风唤雨毫不夸张，凌驾于地方官员之上，更有调集驻军的权利，便宜行事，再加上其自身实力本就是天底下有数的高手……
连内卫都奈何不了他们？
大理寺卿自动忽略了魏公的话，魏公在朝廷只手遮天，他的侄子能跟内卫互通有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头儿面色郑重，重新审视堂下的四个证人。
李观棋几人对视一眼，见魏鸿祯如此言语，沉默点头。
沈颜从老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仿佛之前便接触过……但也只是闪过心间的一道灵光而已。
以魏鸿祯道陷巅峰的实力，她完全摸不透对方，更不知道自己四人险些命丧其手。
都御史和大理寺卿都看向魏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二皇子姜渊却是心里突突起来……这把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魏鸿祯微微颔首，看向李观棋四人，拿起了刚刚那块试百户的牌子。
“咳咳。”
“四位以为,??打更人如何？”
打更人？
不如何。
李观棋心里暗道。
虽说打更人建立的初衷看起来很好,??监察百官体恤万民，可从曹云恩在上窑村的行径便可看出一二，这衙门太黑了。
但李观棋也不能直说，他从翠仙居拿到的资料里很清楚的写明了，眼前这位魏公，不得了。
打更人多半属于他的势力，连乾帝的手都快摸不进去了。
“打更人惩贪治腐，监察天下，是治世的组织，是天下太平不可或缺的衙门。”李观棋该舔的时候丝毫不犹豫，随便皱了两句好听的话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这要是当面跟老头儿唱反调，怕不是会被直接neng死。跟魏鸿祯对着干，和跟高压电干，没什么区别……这整个一核电站啊。
他在心底暗暗盘算着，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这四个人里，那个一直怼自己的老头儿有点呆,??是大理寺卿，另一个打酱油不说话的应该是都御史。
倒是这个皇子没少帮自己衬一下话头，噎了大理寺卿两句……至于魏鸿祯,??他猜不透对方的态度。
魏鸿祯点头，轻咳两声之后，又看向沈颜。
他知道，这个女人才是四人中的顶梁柱，逼近道陷的修为，比之从龙卫丝毫不差，对他来说，勉强入眼。
沈颜对上老人的目光，若有所思。
“回魏公的话，打更人衙门对朝廷至关重要，其行事严明，公正律己，民女早有耳闻。”
她也不傻，这时候没有人会唱反调。
魏鸿祯再次颔首，他从乾帝的态度中，琢磨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四个是十二楼的人，和镇北王也有些关系，乾帝突然把二皇子抽到刑部，不可能只是为了保下这几人，这是准备靠近十二楼啊。
中都早年就有云海楼和监天楼的势力了，后来徐虎被人顶替，云海楼渐渐销声匿迹……现在这是要再拉一楼进朝廷吗？
他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在桌面上轻轻磕出声响。
咚咚咚。
一声一声的节奏仿佛是催命的钟声，让人心里越来越紧张。
终于，他缓缓开口：“第九所，试百户，既然到了你手里就是你的。”
哈？
李观棋几人一怔，谁的？还能是谁的？
魏鸿祯迎上四人诧异的神色，继续道：“打更人办案，任何衙门畅通无阻，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世袭百户，官居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明天到都指挥使司直接办。”
他这是要截胡，就算再有一楼入朝廷，也得是自己手里的。
李观棋一惊，心里噗噗狂跳，但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砍死我们，都行。
再说了，这算是好事儿……吧？
但我TM的没想上班啊？
此刻，高座之上其余三人皆是心里不能平静。
都御史舔魏公都赶不及呢，此刻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心里盘算着这四人的来历。他知道，二皇子也是为此而来，原来的刑部尚书干的好好的，突然成侍郎了，凭空出现一个顶头上司……二皇子到刑部做什么？来审犯人啊。
方文乐连夜里被打了个半死不活，就是二皇子带人来干的，致使其今天在公堂上有进气，没出气。
大理寺卿此刻完全懵逼了，这怎么怼着怼着，一锄头挥到打更人衙门里去了？虽说以他的身份，并不在意一个小小百户，可无缘无故的，心里就是腻歪。
然而，让他更腻歪的还在后面。
只听见二皇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季尘！”
李观棋看向说话之人。
身穿金黄蟒袍的年轻人起身，轻笑两声道：“季尘。既然魏公有意栽培，那你便去吧，刑部这边不打紧。我让吏部把你的文书送到指挥使司。”
你特么说啥呢？
李观棋四人大眼瞪小眼，这又是什么姿势啊？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我是刑部的人一样……
坏了！
李观棋仔细思索，顿觉不妙，如果原先还是好事的话，现在就不是了……要得罪人了。
都御史面不改色，继续挂机，二皇子的行径在他意料之中。
大理寺卿彻底麻了，要说魏公招揽几人，他还能理解，毕竟这是能从内卫手里活下来的人。
但是二皇子突然出来整这一出，他就理解不了了。
这是什么行为？
抢人！
他虽然年老脑子慢了许多，但是他不傻，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人，怎么可能想不通眼前的状况。
季尘几人来历不明，文籍尚待考究，案后还需要从各处抽调查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刑部挂职？
不可能啊，这不是胡说吗？
他暗暗低头，打心眼里对二皇子的行为不喜，人家魏公招揽人才，不提他能不能定下一个从六品的官，但是打更人衙门确实有这个缺儿啊！曹云恩死了，这是曹云恩的缺儿啊！
刑部呢？
刑部根本没缺儿！
你把人往哪按？
正待李观棋迷茫之际，魏鸿祯面不改色，似是恍然大悟：“哦？季尘，你在刑部挂职了？”
李观棋脑子瞬间宕机。
完蛋了！
怕什么来什么吗这不是。
我要说挂了，那就是怼魏鸿祯，要说没挂，这不是跟二皇子对着干吗？
这可不是媳妇婆婆二选一，选完哄哄就好了。
这特么选了刑部，魏鸿祯这么顶，不得neng死我？
可要是选了打更人，二皇子也得neng死我啊！
刹那间，李观棋额头渗出了汗水。
选择题，二选一，得罪一个人。
他身旁的三女也看明白了状况，不由面露难色。
大堂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这是魏鸿祯和皇室的纷争，他们只是被卷进去的工具。
大理寺卿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刑部有缺吗？渐渐的，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
二皇子是要争储了！这四个人能跟内卫过手，招揽到门下，万一有一天二皇子登大宝之殿，这就是新的大内从龙卫啊！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脑补罢了。
姜渊也崩住了心神，等待季尘的回答。
他听了国师的讲述之后，便主动请缨，为父皇养这一把刀，虽说存了些小心思，但也是征得乾帝首肯的，否则的话，他也不能空降刑部。
然而还没等他腾出来空缺，魏鸿祯便当场截胡了。
要说刑部现在有缺吗？还真有一个，不过只是个废缺。
方文乐身上挂着两个职位，一个是第九所千户，正五品。另一个则是司门主事，正七品。
但是司门主事说是刑部的官职，却一直在打更人的手里捏着……他不做多想，看向季尘。
李观棋看着面带笑意的魏鸿祯，再看看神色平静的二皇子，做出了决定。
不能选太监。
我是工具，有人帮我！
皇子起飞了我还能起飞，跟着太监肯定没有好下场！
再者说了，魏鸿祯再厉害，也比不了嘉嘉吧？那我选太监不是脑子有病？
还有一点，也是让他做出决定的一点。
打更人确实风评不好，曹云恩当时土皇帝的面目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而二皇子刚刚一直在帮他怼大理寺卿，虽然他确实是方文乐栽赃嫁祸的……
李观棋迎上四人的目光，尴尬点头。
这算是确认了二皇子的话，他在刑部有挂职……至于有什么职位，他就不清楚了。
随着他的点头，高座四人没有任何反应，魏鸿祯依旧轻笑，微微颔首之后看向二皇子。
“刑部有缺？”
姜渊：……
“方文乐身领司门主事一职。”他如此回答。
魏鸿祯点头，重新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司门主事到底是干嘛呢？
朝廷六部二十四司，一部领四司。
比如吏部，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各司其职。
吏部司掌文官阶品，朝集、禄赐、给假告身……
司封司，掌封命、朝会、赐予之级。
司勋司，掌官吏勋级。
考功司，掌文武百官功过、善恶之考。
然而刑部的司门司，是二十四司中最尴尬的一司。
它是干嘛的？
司门司门，看大门的……
司门司，管理天下各处的门禁关卡出入登记，以及各地上缴失物的处理。
听起来挺像回事，实际上是个废职。
人在刑部能管到东昌府的大门吗？不能。
能管到什么？管内城城门。
可内城的治安一直都是打更人负责，所以这个缺实际上是打更人衙门的，方文乐便身领司门主事。
如今脱离了打更人的司门主事，那是什么也管不到，甚至连刑部的大门都不行。
朝堂大员没有文书，尚且不能和守城门的打更人对着干，一个司门主事能管城门开不开？
更别说另一职责了，掌管各地上缴的失物处理……谁捡了东西往上缴啊？二臂吧？
李观棋心里浮现出翠仙居提供的资料，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啥也不用干最好了。
由于三司会审的原因，乔音帮他找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所有资料。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被按了个什么东西在头上。
司门司，有司门郎中，正五品。
有司门员外郎，正六品。
而后便是司门主事了，正七品。实际上就是个办公室主任。
下面还有两个小弟，司门司库和司门司务，从九品。
在这中都，七品官连个屁都不是，更别说从九品了，顺天府的衙役都敢上去踹两脚，弟中弟。
大理寺卿看着皇子的笑容，心里暗叹他搞砸了，司门主事，怕不是过两天就被人玩儿死了。
眼见局势明朗，他看向身侧的三位大员，要不退堂吧？
这是大理寺，理应他做主，但这三位都比他强太多了，不说魏公和皇子，单是都察院监察百官，那都御史能是什么成分？
众人点头，姜渊没再多说，给了季尘一个他根本看不懂的眼色。
……
李观棋四人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只感觉神清气爽，一来是逃亡一路，方文乐终于死了。二来便是脱离了魏鸿祯的气场，让人不由得长出一口浊气。
“你们回去吧，我去一趟翠仙居。”
嗯，李观棋当即决定，找同事打听情况。
如果说一开始，魏鸿祯招揽他，他还觉得这是对方看中了自己几人能与内卫缠斗的实力。
可二皇子突然给自己按了个司门主事，他就不这么认为了。
我什么选手啊？有这么香吗？
而且刑部的人肯定会找上自己，刚刚大理寺的差役冲他微微点头，他便知道了，那是刑部的人。
也就是进大堂的时候，提醒自己别抬头的那个差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