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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放学了,外面想起了雷声,随即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场大雨眼看就要来了。
陆锋坐在座位上收拾着东西,然后徐志摩上身一样念起了他即兴创作的诗——
“夏季的天气呀……就像花季少女的心,变幻莫测,时而阳光灿烂,时而乌云密布;夏季的天气呀……就像雨季少女的心,捉摸不定,时而风和日丽,时而倾盘大雨……”
念完之后,还要自我感觉良好地感叹道:
“好诗,好诗……”
“不是我说你呀!陆锋,你这是什么诗呀!说得你好像很了解花季雨季的少女一样。我们怎么变幻莫测,怎么捉摸不定了?可是依我看啊,花季雨季少女的心怎么样也不管你的事,你连拥有这样的烦恼的资格都没有吧哈哈哈!”
鬼附身这个梗似乎绕不过去了。张小倩每次对陆锋说话总是先说一句“不是我说你呀”。
“不不不,张小倩,你是个例外!你几乎每天都‘电闪雷鸣’!”
话音刚落,张小倩操起书桌上的物理书追着陆锋在教室里就是一顿疯跑,结果不小心碰倒了陈睿放在桌子上的书。
“哎,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啊!”
“张小倩——”
正在他们追逐打闹的时候,教室门口有人喊张小倩的名字。吴佳蓝认得这个是小倩初中的好朋友。
听到有人喊自己,张小倩停下来,瞪了一眼陆锋,
“明天再跟你算账!”
陆锋立即缩头缩脑求放过。
“哎!我就来!佳蓝,我先回宿舍啦!”
吴佳蓝“嗯”了一声,伸伸懒腰,看到陈睿和叶嘉嘉还在认真地刷题。
她收拾好东西,走到教室门口,站在走廊,靠着栏杆,一阵夏夜的凉风驱散了让人窒息的热气。
“好舒服的风啊!”吴佳蓝站在走廊吹着风。眼看着这场想下又好像不想下的大雨,竟然犯难了,要不要回宿舍呢?她又开启了“想太多”模式,如果现在回去,待会儿中途可能会下起大雨,如果现在不回去,万一一直不下大雨呢,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作无谓的等待?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到了吴佳蓝身上就会变得特别复杂。
吴佳蓝有时候就是个矛盾体。陈睿给她贴的标签,应该还要加上“想太多”。就像张小倩说的那样,吴佳蓝敏感多疑,容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天天抱着《红楼梦》,每次遇到秦观的《鹊桥仙》和柳三变的《雨霖铃》这样的诗词都会伤感好一阵子,这样的花季少女在振华高中真的没谁了。陆锋调侃吴佳蓝,说她就差拿个锄头和袋子像林妹妹一样哭哭啼啼要去学校的未名湖边葬花了。
风越吹越大,还在教学楼的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学楼前的大树被大风吹得沙沙作响。陈睿看到吴佳蓝站在走廊发呆,他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向吴佳蓝走去。
“吴佳蓝,你怎么还不回去?”
“下小雨了,好像眼看快要下暴雨了,我怕在回去的路上下起暴雨,我不想变成落汤鸡……”
“就这样?走吧!这有什么好怕的!”
陈睿边说边拉起吴佳蓝的手腕就往楼梯口的方向跑起来。
吴佳蓝还没反应过来,就一直被陈睿拉着下了楼。
一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们向楼梯口跑去的背影,就像那天在体育馆对面大斜坡的校道上,看着他们一起走下阶梯的背影一样。
“既然你那么怕下暴雨,那就跑回去!”
走出教学楼,陈睿在前面跑着,吴佳蓝在后面跟着——
“陈睿,别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
陈睿回过头来,又一把拉起吴佳蓝的手腕,一直跑到紫荆花校道。小雨点打在校道两旁的紫荆花树上,打在落满紫荆花的校道上,打在校道上那一片片紫荆花上。这个夏夜看起来很美好……
吴佳蓝跑得气喘吁吁,但是这种迎着细雨和夏风奔跑的感觉,真好!这种被陈睿拉着往前奔跑的感觉,真好……
“陈睿,你先跑,我会追上你的!”
他们一直往宿舍方向跑去,穿过羽毛球场,一直跑到广播站门口。广播站旁边的那座房子以前是饭堂,现在废弃用来堆放杂物。旧饭堂对面就是新建的饭堂。男生宿舍就在旧饭堂左手边,女生宿舍就在新饭堂旁边。
这时候雨慢慢大起来了,吴佳蓝气喘吁吁,他们停下脚步,在旧饭堂门前的屋檐下避雨。
在一个雨夜,跟陈睿一起,站在学校的这个地方避雨,这还是第一次。吴佳蓝第一次觉得这样的雨夜,其实挺好的。陈睿突然开口了:
“吴佳蓝,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在登山的过程中,走到半山腰,突然遇到大雨,你会往山顶走,还是向山下跑?”
“嗯?那我就……跟着你跑啊!”
吴佳蓝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说完之后脸上一阵发热。然后又感觉这样回答好像不妥,于是又继续解释:
“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啊……”
吴佳蓝说完之后觉得不对,这样回答不是更不妥吗,她不敢再说话了,她怕自己再说的话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来。
陈睿也没想到吴佳蓝会这样回答他,心里突然漾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是……从前面对吴佳蓝的时候都没有过的。
“你怎么就那么懒,就不能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吗?这可是一道跟地理有关的题目!”
吴佳蓝其实很怕陈睿提问她关于学习上的问题。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我想……我会往山下跑吧!一般人不应该都这样想吗?”
“嗯,是的。不过,其实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想一下,往山顶走,没错,风雨可能会更大,却不足以威胁你的生命。至于向山下跑,看来风雨小一些,似乎比较安全,但却可能遇到暴发的山洪而面临更大的危险。所以,最好的做法还是往山顶走。”
“噢噢,对哦!”
吴佳蓝在消化陈睿说的话。
“其实,这是一位登山专家的解释,他还说过一句话,对于风雨,逃避它,你只有被卷入洪流;迎向它,你却能获得生存!”
吴佳蓝若有所思,她觉得陈睿想要跟她表达的不仅仅是一道地理题的知识或者是登山的技巧。很明显,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包含了人生哲理的话。
他们成为同班同学将近一年半了,从高一入学,到高二的这个学期,吴佳蓝从来没有跟陈睿有过这么深刻的思想交流。他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很镇定,很冷静,很理智,很自律;他的头脑宝库里似乎装着很多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各种各样的道理知识;他似乎看透很多东西,却往往看破不说破。如果不认识他的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很高冷的人。但其实,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人格魅力,真的非常吸引人。
这时候,雨越下越大了。
“陈睿,你是想告诉我,暴风雨其实并不可怕是吗?”
“是的,而且,你不应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先害怕,可能它压根就不会来。就算它真的来了,有什么大不了呢,那就迎向它吧!”
吴佳蓝突然想起了高尔基说的那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似乎明白陈睿想要跟她说什么了。
“嗯!那我们就迎向它吧!”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向来被动胆小的她这次非常大胆地拉起陈睿的手,冲进雨帘,拐弯,往前方跑去……
吴佳蓝日记
校园里的紫荆花落了又开,树林里的燕子去了又来。我们在茫茫人海里相遇,我们每天都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开心的,伤心的,惊喜的,失落的,已然的,未知的……
我总是看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而你总是不断发现我身上的闪光点。我总是爱胡思乱想徒增烦恼,而你总是及时地出现用三言两语化解我的忧愁。
你告诉我,不要去担心还没发生的一切,你告诉我,暴风雨并不可怕,可能它不会来临,可能它在中途来临。但是你还告诉我,如果暴风雨来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那就迎向它吧!
这个夏夜,倾盆大雨,但我无所畏惧,因为你说,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