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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也知道?!”赵福生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得望向沈默。
“什么?竟真是姓朱?!”望着他一脸的羞愤,沈默忽然好象明白了些什么,顿了顿才道:“是那朱重八的?”
“……你自去看罢!”赵福生只觉所在己并非人间,原来连这么个素不相识的人也知道自己戴了顶天大的绿帽!
看了看地上那娃娃的面孔……沈默也不由沉默起来。这孩子活脱脱便是个小朱元璋!一脸的小麻子,鞋拔子脸,高高的额头,突起的下巴……
“回去罢。”沈默命人剥了些元军的衣裳,并在一起,把母子俩的尸身包裹好了,帮着赵福生架在了驴背上,这才一挥手,不无同情的看着他佝偻着的身影慢慢得远去。
经了这么一场,沈默也不再去什么圆球寺上香。只命人在两处战场上打扫清理一番,又把先前陷在坑里的马车拖出来。便载着算是缴获来的马匹兵甲回去别院。
车队一路走着,再也没遇着什么变故。可沈默的心却难以平静下来……
那个朱八戒竟是朱元璋的孩儿?竟这么阴差阳错得死在了自己的屠龙刀下……算是怎么回事?
而杀了他的可儿忽里,又怪异得被一道雷电击中!这又是怎么一说?
座下的车驾随着官道上的坑洼颠簸着,沈默一腹的心事却没有人可以诉说。只好望着窗外,看着那起伏的丘陵,没有了青草的掩映,祼露出了石块与枯黄的土地,竟象是一条盘卧着的斑驳丑陋的土龙。
“龙?!”眼中的视觉反映回到脑中,让沈默忽得一个机灵!朱元璋的儿子被杀了,凶手便遭了雷击,这是老天的惩罚么?!还有自己那柄屠龙刀的名字……难道说自己随口起的名字,冥冥中还当真有些天意?
即然朱八戒是死在屠龙刀下。难道说,只有这屠龙刀才能杀了朱元璋?!
难怪!
沈默一掌猛拍在大腿上,终于想明白了为何总是拿那朱元璋无可奈何。看来只怕要用这天外陨铁打制的屠龙刀才能宰了这位真龙天子!
同车的莫风见沈默一时喜一时忧的,忽然又好象通悟了些什么。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却想起另一件事来……
“老爷,这次咱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您那县尉……还能当下去么?”
盱眙县衙,达鲁花赤格蛮尔乞正与县尹张勉望着眼前的一封公文发着愁。
这封安丰路总管府发来的公文,只说了一件事情:寿春驻军的骑军百人队,在钟离与盱眙交界之处,遭遇伏击,损伤过半,原宿州驻军千户可儿忽里意外殒命!据闻,伏击骑军的正是盱眙县尉沈默!
“谷师爷,你怎么看?”张勉愁眉哭脸想了半天,也没办法破开这道题,只好转脸看看他的元芳——谷通谷师爷。
“沈县尉派了人来,说家中有事,要晚些回来赴任。却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谷师爷叹息道:“若是有关,倒还好说。若是无关,只怕却有些麻烦。”
“哦?莫要绕圈!快快说来!”格蛮尔乞急燥道。
“若是沈县尉因着此事不敢上任,那当是对朝廷还有所敬畏,或者还能有机会收拾局面。”
“要是他家中当真有事呢?”张勉也着急得问道。
谷师爷摇头道:“伏击了朝廷的骑军,还敢大模大样在家中处理私务。不想着求托两位老爷如何掩饰……只怕这沈县尉真是拿朝廷当作泥菩萨了!”
“你这意思……难道此事当真是那沈默干的?!”张勉忽然想起这个回答之中是预设了前提的。
“两位大人觉得呢?”谷通无奈得笑了笑道:“满安丰路,除了沈家,还有谁有四轮马车?”
“唉……”格蛮尔乞一声叹息得摇了摇头。公文上写得明白,伏击骑军的人驾着四个轮子的马车。此事只怕是板上钉钉,沈默脱不了干系的了。可若是他当真不认,自己竟是拿着他一丝办法也没有。若是撕破了脸……全县能打的巡军却全都是他的家丁!将来如何且不好说,自己怕是要吃个大大的眼前亏了。
天知道,伏击骑军的事情,沈默根本没去想过。他这会儿还没回县城赴任的确是有些私务缠身。其实,是因为族长沈越新近得了个儿子。
沈越的侍姬香梅,在年前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因为老来得子,让沈越自是喜不自禁。得子自是乐事,而这事更说明了自己宝刀不老!这么些年家中再无幼儿新生,虽说己有了两个儿子,却总还是有些觉得不足。现在这小三的降世,让沈越老怀甚慰,便决意要大办一场百日酒。
本来这喝场百日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谁知便在这百日宴上,竟还出了点岔子……
事情是因为沈越最小的一房兰姨娘引起的。兰姨娘说起来比香梅只年长几岁,今年也不过二十。生得细眉弯眼,也颇得沈越的喜爱。入了门来,宠爱了不少回,却是半点动静俱无。眼看着香梅生了儿子,抬起了姨娘,吃穿用度比之自己好了不是一分两分!
有儿子的姨娘待遇好上一些,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兰姨娘虽是恨得牙痒痒得,也只好枯坐在房里听着那边院儿里的热闹独自伤神。把自己每日要去后院佛堂做的功课也放下了。便就是这么一放,却让兰姨娘听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两名婆子说出的一段是非话来。
到了百日当天,先是众人去了祠堂,祷告了祖先,登录了家谱名录,热热闹闹的一干人来到沈越家中准备饮宴。谁知这里刚把孩子送去后院,给那些妇人亲戚们见见,后院里却闹了起来……
因为是族长的家宴,各家的女人们也都来到沈越家里帮忙。自然是要看看孩子,再送上些见面礼的。看着堆得满满一托盘的金锞子,银锁头的礼物,兰姨娘的气便更不打一处来。伺候在沈越夫人身边的时候,便似不小心一般的溜了一句话道:“足月的孩子就是好些。咱们家这三哥儿,生得肥肥白白,可当真壮实!”
听着这种吉祥话,沈越夫人自然只能笑着点头,正想随着这话说两句呢,却不防兰姨娘提了点声音又说道:“只是……算着日子,得三哥儿的时候,老太爷却正是过年前吃斋礼佛的时日。难不成……”
这话的声音大了些,倒让一屋子的女人都听出了些滋味儿。房中一时竟就安静下来。
“难不成什么?你倒是说说!”听出话音不对,沈越夫人脸色一冷,问道。
兰姨娘轻笑一声,捂了嘴道:“妾身只是说,难不成老太爷礼佛的日子也不老实?竟是偷了腥儿?”
沈越每年春节前一个月,都要独自在后院的佛堂里吃斋礼佛,祈祝明年的家运昌盛。这本也是他的养生之道,所谓“冬不藏精,百病丛生”,他年近花甲,这方面倒是注意得紧。听着兰姨娘的话,沈越夫人倒是脑中一愣,发起呆来。
听着这话中的意味,一屋子亲戚妯娌们的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飞快得传递着暧昧的眼神。就连屋外伺候着的丫头们,也品出了些味道。有跟香梅交好的丫头,便偷偷跑去了香梅房里说起了这里的情形。
沈越夫人把这事情在心里转了好些个圈儿,终于还是笑了笑道:“老太爷人老心不老,怕也是在佛堂感应着些什么了。要不怎么这么巧,偏这个月得了三哥儿。”
兰姨娘却似笑非笑得撇撇嘴道:“老太爷有没感应着什么却是难说,只怕他自己也没算过这哥儿是哪月有的罢……”
屋里正说着话,香梅却一脸狠厉得出现在了门口……
前厅里正坐着喝酒饮宴的时候,却来了个丫环,急匆匆禀报道:“老太爷,不好了,后院儿闹起来了……”
沈默因为有着官身在,所以坐着的是主桌,听得清清楚楚,那丫环道:“只为吵着三哥儿是不是去年腊月里得的。兰姨娘与梅姨娘打上了!”
沈越听了这话,脑中一转,脸色顿时白了!猛然起身,便要去后院处置。沈默想了想,也急忙跟在了后面……
“越叔且慢,侄儿有些话说。”刚转到大厅后的花坊中,沈默却在一片梅花香中扯住了沈越的衣角道:“越叔莫要火遮了眼,却把事闹得大了去……”
沈越正在气头上,见沈默阻拦自己,心中不由一动,冷着脸道:“贤侄有何话说?难道这里还有你的事……”
“嘿嘿,越叔这是哪里的话。侄儿只想说一件事,那三哥儿,我也见过,跟您老不离一个模子的。这事儿怕是要细想想才成……”
沈越之前断没想过孩子有什么问题,便是因为这孩子与自己生得颇为相似,心里压根没想过其它的可能。方才听了丫环的禀报,这才想起,孩子生下来肥肥白白,明明是足月的,可若是足月所生,该当是腊月时候得的。自己腊月里分明没有过这些事情……火气一冲便要去后院寻那淫妇问个究竟。
沈默这话,一语惊醒了脑中发热的沈越,他终于止住了身形,望着沈默试探道:“默哥儿的意思……”
“三哥儿生的不说象您十成,五六成是有的。总归是脱不了您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肉烂在锅里。好坏没教外人得着去……”沈默轻轻劝道:“此事怕是不宜宣扬出去,反教人看了笑话。”
掂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沉吟了好一会儿,沈越这才强笑道:“倒底是做了县尉的人,默哥儿行事愈发的周全了。”
见沈越想得通了,沈默这才一笑转身回去厅里。
回家时,听着周芷若姐妹说到,沈越回到后院里,把兰姨娘拖出去掌了一通嘴,又说三哥儿确是在佛堂感应着观音大士送子的梦由,才得了来的。并给三哥儿起了乳名便叫观音奴。
家里家外的一通事情都安置好了,王远图被常遇春打伤,骨头也断了几条,一时半会做不得巡检的差事,只好在家休养。沈默便自己先回了盱眙县开工,刚一安顿下来,却听着有人上门相请道:“谷师爷有请县尉大人去府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