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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身穿黄色背心的取功军士,已经开始收割首级,与取功军士一起的,是风纪军士在监督。
斩杀敌人的数目,缴获战马,武器,旗帜,号鼓,帐篷,骡车,粮草等,由风纪军士汇拢到军纪官谢直手里。
几个领兵的哨长,有些索然无味的来到李乾面前,神色中全是鄙夷。
刘元芳大叫:“主公,这些乡堡官军,真是不堪一击!——”
田见秀与党守素,也纷纷点头,面对这样的战斗,用一鼓而下都有些抬举他们。
李乾神色有些复杂,既为轻松获胜感到高兴,又为官军如此的不堪,而感到嫌弃与憎恶。
外战外行,内战内行,让同为大明官军一员的李乾,??如何不心情复杂。
宋献策忽然朝李乾抱拳,躬身说道:“主公,??请治属下的越权之罪!——”
李乾神色有些诧异,??环顾四周,??突然有些明白,神色变得阴沉起来,??直视宋献策。
宋献策心中一寒,扑通跪在地上:“适才主公怒火填膺,乱了心智,??属下擅自越俎代庖,替主公下了决定,还请主公治罪!——”
李乾寒声问道:“红娘子被你安排去了鸳鸯寨堡?佥书官胡道成带上了没有?”
“带上了。......”
李乾看着跪下脚下,身体微微颤抖的宋献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割鹿刀住在地上,??双手开阖。
身为下属,??擅自越权,??替主帅发令,这是军中大忌!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重,??塔天宝党守素原本马匪,??神情疑惑不解,刘元芳头脑简单,也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只有身为武举人的田见秀,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顿时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田见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撩战甲下摆,??跟着跪了下来:“主公,??田见秀不尊主公号令,请主公治罪!——”
塔天宝,党守素与刘元芳,也渐渐觉察到了不对,跟着跪下:“请主公治罪!——”
他们几个领军主将,当然有罪,不听主公号令,与主公保持一致,擅自被别人支使,所罪不比宋献策的小。
李乾沉思,知道宋献策与诸将乃是无意为之,??并没有越权之意,??可实际表现出来,已经造成了越权的事实。
军队初建,势力初成,麾下众人还都没有养成君与臣的思想,完全是乱糟糟的山寨土匪习性。
如果此次不加重责,不掐断这种苗头,那么以后势力发展壮大,岂不是任由谋主或领兵大将一句话,就能架空自己?
君不见宋太祖黄袍加身,陈桥兵变,以臣谋君之造反登基事实?
李乾问到军纪官谢直:“你掌管军中军纪,他们这等行为,按照军法,该当何罪?”
谢直冷冷说道:“禀告大人,宋献策所犯‘动改师律’的慢军之罪,塔天宝,党守素,刘元芳,红娘子,田见秀五人,所犯‘不听约束’的懈军之罪。”
“其六人,按军中军纪,一律斩首!——”
谢直冰冷的声音,配合万年不变的表情,冷飕飕的将‘斩首’两字吐出,顿时吓得诸将冷汗直冒。
谢直说完,他麾下的风纪军士,全都呼啦一声围了过来,手扶刀柄,只等李乾一声令下,??就将几人斩首!
塔天宝嘴里发出嘶嘶的倒吸冷气声,??他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军法的森严,??心中对军法有了新的认知,胆惧心寒,急忙磕头求告:“还请大人看在我等初犯,以前都是马匪,不懂军中军纪,绕过我们这一回吧!——”
宋献策与田见秀,此时全都跪下不语,党守素与刘元芳,则满脸懊悔羞愧。
白旺与达达不花,两个亲卫正副哨长,则深有同感的畏惧看了一眼李乾,缩着脑袋目视左右。
多吉则持斧在手,一脸的凶狠,斧头上滴滴答答的鲜血滴下,跃跃欲试。
李乾忽然呵呵的发出轻笑:“谢直啊谢直,你还真是铁面无私,你这慢军与懈军之罪,可把本将麾下一干心腹,要杀的干干净净了。”
“宋献策虽有越权之实,可出于公心,其他五人,先前全都或匪或墩军,习惯根深蒂固,一时间还不曾习惯军中法纪。”
“念及众人事出有因,本将特许,几人可以用军功抵消斩首罪行。...只此一次!!”
李乾说完,谢直亢声反驳:“大人此举不公,军中有用军功抵消罪行之说,但死罪可抵,活罪难饶!”
“属下奏请,可重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李乾无奈,叹了口气:“既如此,军纪当公平为先,那就以你所言,等战后,将几人重打五十军棍!”
谢直方才不甘的退下,李乾扶起宋献策,说道:“宋先生要受苦了,谢直为了军法公正,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望先生不要嫉恨,要怪就怪本将吧。......”
宋献策额头满是冷汗,颤声说道:“主公切莫如此,军纪当为一军基础,属下犯下越权大罪,本该斩首示众,谢直依法行事,属下只有敬佩,岂敢忌恨。”
“主公放心,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谢过主公不杀之恩。......”
其他几人,也都站起来,脸上带着后怕,背心处全是冷汗。
李乾心中满意众人的表现,此番敲打,效果十分,想必下次,没人敢擅自越俎代庖了。
军权,乃是一军主将独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染指,否则再有下次,李乾不介意砍下几颗脑袋。
等事情结束,李乾不待继续打扫战场,就招来陶宗旺与唐隆两个大匠,吩咐他们安排人尽快人修复城门,吊桥,以及城内倒塌的房屋。
又招来张成妻子石氏,让她带领堡内妇孺,将堡内战死军民安葬,城外的战场,也打扫干净。
醉娘也有安排,她带领堡内前后几次解救出来的女子,帮忙救治照顾伤员,准备饭食伤药。
党守素一哨骑兵留在冠虏堡,接替李过暂时防守,警惕意外,毕竟,战斗仍未结束,随时可能有变故发生。
其余人全部集合列队,尽快吃点干粮,喂饱战马,半个时辰后,挥兵南下。
等一条条军令下达以后,宋献策问道:“主公,我们需不需要给新城堡的游击将军与管队官送信报捷?”
李乾点头说道:“可以,你写一封信,让艾尔肯的鹰隼送过去。...其实,咱们不说,想必也瞒不过他们的夜不收眼睛。”
宋献策又迟疑一下,小心问道:“主公,这些官军俘虏以及役夫,该如何安置?”
李乾寒声说道:“留下几个风纪军士,好好拷打询问,手上沾了冠虏堡军民血的人,全部斩首!”
“其余人,关押起来,等我回来再行发落!——”
......
小半个时辰过去,李乾重新跨上战马,在醉娘等一众冠虏堡军民注视下,带领一哨黑山骑兵,一加强哨罪骑,共四百余骑兵,八百匹战马,向鸳鸯寨堡奔去。
且说红娘子抓住佥书官胡道成以后,带领麾下骑兵,一人双马,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鸳鸯寨堡。
鸳鸯寨堡是个大堡,只比冠虏堡略小,堡内有南北两个大门,大门外有护城河,护城河外,有壕堑与拒马陷坑。
城墙五丈高,城头上有悬楼刁斗,狼烟墩台,跺墙交替,跺墙与跺墙之间,又有炮台,炮台上,架着五十斤虎蹲炮。
其中,北面城墙东西长一百六十丈,城头架有十八具虎蹲炮,南面城墙亦是一百六十丈,架有虎蹲炮十具。
当红娘子带领百余骑兵赶到鸳鸯寨堡的时候,大队的骑兵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丝毫掩饰不住行迹,早已被刁斗上瞭望的墩军发现。
刁斗墩军吹响了凄厉的报警号角,悬楼上的守军,也都敲响了梆子,须臾,号炮两响,狼烟两簇,在落日下,袅袅升起。
鸳鸯寨堡内,接到警讯后,所有的墩军守卫,全都慌乱的拿着兵器,一边跑着上城头,一边套着护甲。
城头上,一个身穿试百户官衣的贴队官,向下面眺望,大声喊道:“哪里来的贼人,敢进犯我鸳鸯寨堡,莫不是活腻歪了不成?”
红娘子没有搭话,让身后骑兵打出旗帜:红水乡堡佥书官胡!
身边副马上,胡道成被红娘子用刀抵住后心,推出阵前:“快点让他们打开堡门,否则我一刀宰了你!——”
红娘子说罢,手里短刀向前轻轻一送,胡道成顿时感到后心一股凉意,鸡皮疙瘩乍起,汗毛倒竖:“女将军饶命,本官,不,小的这就让他们打开墩门,您千万留手,别抖了刀子。”
胡道成脸色煞白,身体忍不住震颤,红娘子跟在他身后,前行一段距离,保证能让城头贴队官看清胡道成相貌。
“镇定一点,大老爷们颤颤巍巍的不像个样子,别让城头之人看到破绽,否则老娘一刀捅死你!——”
“这个鸟贴队官,听不听你的命令?”
胡道成身体一僵,忍住颤抖,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女将军放心,上面防守的贴队官,原本乃是小人族中堂侄,他这个贴队官,是小人给他的,他不敢不听小人的命令。”
“哼,狗官,我等提着脑袋厮杀,方才辛苦立下军功,官升小旗,你倒好,轻飘飘的将试百户贴队官,私下相授!”
“拿朝廷公器,私授亲眷,如此罔顾国法,不怕御史巡察?不怕我等辛苦厮杀的将士们寒心?”
红娘子气的牙直痒痒,刀子向前一松,顿时刺破胡道成皮肤,一抹血珠渗出,胡道成恐惧异常,却不敢大叫。
他苦苦哀求:“女将军饶命啊,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红娘子深吸一口气,忍着心中怒火,低声历喝:“速速让他打开城门!——”
胡道成点头如捣蒜,转头看向城头,大声喊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官乃是佥书官胡道成,还不赶快打开城门!——”
胡道成说罢,过了片刻,鸳鸯寨堡吊桥放下,墩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