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渭水岐山不出兵(三)

曾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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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州城高耸雄壮,屹立在无定河边。

    整个城池分东城和西城。东西城各周长十里,全部为三合土夯实而成,呈白色,所以夏州也被称为白城子。

    西城为内城,四面各开一门,城垣外侧建马面,四隅角楼的台基全部加宽。内城内中部偏南处,有一处巍峨宫殿,原大夏国故王宫,现在是定难军节度使府。

    一行人径直来到府门,为首者二十岁,宽额圆脸,自带三分笑。

    他拱手对门房说道:“还请呈禀贵府主人,西京秦陇商社管事,裴有信奉鄙主之命,前来贺喜。”

    “贵主人如何称呼?”

    “龙武左卫将军、保大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延州防御使、燕山军指挥使曾郎君。”

    门房忍不住向后连退了两步,然后慌忙接过名帖,跌跌撞撞地冲进府门。

    过了半个刻钟,一位翩翩少年出来相迎。

    “在下李彝殷,奉父命前来相迎崔管事,请!”

    “李司马客气了,请!”

    听到这话,李彝殷眼睛一亮,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仪态。

    节度使府的大红灯笼还高高挂着,喜庆之色还没来得及褪去。崔有信被引到二进院里东偏房里,李仁福、李彝超在那里等着他。

    “下官延州司户参军崔有信见过李使君,李左都押衙,”

    “本官如何称呼你?崔管事还是崔参军?”

    “出了府衙,在下就是崔管事,在使君和两位郎君面前,在下是崔参军。”崔有信微笑着答道。

    “延州不是奉了官家诏书,要问我私通契丹的罪过吗?这档口,你来有何贵干?”李仁福捋着胡须问道。

    “鄙主听闻李大郎与茹卢部颇超氏千金喜结良缘,特意叫小的来贺喜。这是贺礼清单,还请使君和大郎过目笑纳。”

    “白玉璧一对,玉如意一对,金银锭各十二对,江南丝绸二十匹,潞泽绸布一百二十匹...”李仁福大声念道,然后将礼单递给下首的李彝超,不置可否地说道:“曾防御使好大方,延州果真是风水宝地,他才上任不过一两月,宦资如此丰厚了,比穷乡僻壤的夏州强多了。”

    “李使君客气了。我家郎君一直说,他来延州是来升官发财的,不是来拼命的。”崔有信呵呵一笑,客气地回答道。

    “是吗?我听说延州城西二十里,已然成了一处大军营,上万兵马在那里编练,声势浩大啊。”李仁福冷笑地说道。

    “李使君莫要多想。我家郎君毕竟奉了官家旨意,负了李节帅的期盼,不把声势搞大些,不要说洛阳,就是西京也交代不过去。再说了,李使君也是沙场宿老,西北名将,当然知道,哪有临战了再练兵的道理?来不及,真来不及,完全是应付差事。”

    “应付差事?那你家防御使见天地不在延州城,忙些什么呢?”李仁福伸手端起茶杯,细抿一口问道。

    “我家郎君,此前跟着德威公颠沛流离,后来又在太行山落草,苦日子过得太难了。后来得官家和节帅大仁大恩,提携为朝廷要员。虽然感激不尽,唯有公忠体国以报上。但毕竟苦惯了,只想着多攒些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崔有信的答非所问,让李仁福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似笑非笑。

    “苦惯了?哈哈,你家郎君在太行山再苦,能有我这夏州苦?”

    “使君玩笑了。我家郎君以前只是草寇,那里能比得上使君你这一方诸侯?”

    “说吧,你来我夏州,到底想做什么?”李仁福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

    “回使君的话,小的这次来,一是想向使君讨个方便,以后秦陇商社在夏、绥、银、宥四州的生意,还请多加照拂。二来嘛...”

    崔有信身子微曲,向前凑去,低声问道:“还是一桩生意。我家郎君想问问,李使君向洛阳的请罪书,多少钱?”

    “什么?荒谬!”李仁福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

    “使君息怒!我家郎君说了,漫天要价,坐地还价。使君,你总得开个价呀。”裴有信满脸诚恳地说道。

    李仁福狠狠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最后说了句,“来人,带裴参...裴管事下去休息。”

    屋里只剩下李仁福、李彝超、李彝殷父子三人。李彝超最先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父亲大人,这曾十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不想跟我们硬碰硬,只想我向洛阳呈上一份请罪书,低头认错,把这件事交代过去,他拿到军功就好了。”李仁福皱着眉头说道。

    “传闻中,这曾十三是新近冒出来的猛将,只身陷蒲州,轻骑取汴州,战功彪炳,又勇武超群。怎么到任延州,就成了这幅模样。父亲大人,小心有诈。”

    “我也忧心这点。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再看看。”

    “父亲大人,那秦陇商社的生意?”李彝殷问道。

    “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卖的什么葫芦!”

    李彝殷点点头,没有出声。这年头,明打暗和,或者明和暗打的事情多着呢。既然延州那边表了态,李家也不愿意做恶人。真要火拼起来,就算能打退延州兵马的进攻,自己也肯定会大伤元气,还是以和为贵。

    过了几天,李仁福召来了李彝超、李彝殷两兄弟。

    “这裴有信可有什么异常?”

    “回父亲大人的话,没有异常。每日里带着人四处收购货物,囤积在客栈后院,打包待运。”李彝超连忙答道。

    “有没有试图收购粮草?”李仁福沉吟一会,突然问道。

    “回父亲大人,没有。”李彝殷答道,“我暗中叫人,以商户和世家的名义去接触裴有信,说有批陈粮想出售。却被一口回绝了。”

    “这个裴有信,倒是十分谨慎。”

    又过了几日,裴有信上门来拜访。这次李仁福没有出面,只是叫李彝超招待。

    “大郎,下官这次来,是向使君和两位衙内告辞的。”

    “这就走了?不再多待几天?”

    “生意如救火,缓不得。夏州这边的货物采办齐了,自当押运回去贩卖。小的还有其它几处地方要去,一刻都耽误不得。”

    “家父的那份文书,裴参军不想要?”

    “哈哈,跟衙内说句实话,我真想要。要是有使君那份文书,这次采办的货物全送给贵府都可以。只是使君不想给,下官也强求不得。幸好这事一时半会急不来,我们细水长流,还有时间。”

    送走裴有信,李彝超转身把情况禀告给了等候已久的李仁福。

    “大郎,你派人去茹卢部、白池部和银川部,叫他们整顿兵马,时刻戒备。然后带着我们本部五千人马,进驻芦关。二郎,你即刻去绥州,协防那边的防务。然后多派细作南下,摸清楚曾十三在延州到底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