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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变得有些热,季衍随便冲了个澡,穿了条沙滩裤就出来了,他正擦着头发,江知颂推门而入。
季衍听到开门声,停下动作,往门口看了眼。
江知颂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搭着门把手,和季衍四目相对。
刚才的道歉被打断了,季衍想提醒江知颂,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在意,犹豫几秒后,收回了视线,继续擦头发。
过了会儿,没听见江知颂的动静,季衍有些纳闷,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江知颂正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季衍板着脸:“看什么看?”
他脸上沾了水,说话的时候有水珠沿着下巴掉落,水珠滑到锁骨处,再滑到小腹……
江知颂把目光从上面移开,抽了几张纸巾,走到季衍面前,给他抹脸上的水。
季衍没来得及躲,被纸糊了一脸,很气:“你干嘛?”
“强迫症犯了。”江知颂慢条斯理地说。
季衍更气了,握住江知颂的手,不准他碰自己的脸。
江知颂低下头,对季衍说:“我有点站不稳,阿衍你别推我。”
季衍默默松了力。
江知颂给他擦完脸,又给他擦了耳朵。
江知颂动作很慢,季衍不怎么有耐心,眉头越皱越紧。
他正在心里骂江知颂,一股热风突然往脑门上吹。
紧接着听到江知颂说:“头低一点。”
季衍习惯了听江知颂的话,下意识低下头,然后反应过来,江知颂在给他吹头发。
江知颂开了冷风,凉飕飕的,但他的手是滚热的,一下一下穿过季衍微湿的头发,让季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江知颂也给他吹过头发,但江知颂不会开冷风,说怕吹了会头痛。
季衍小幅度地抬眼,看向江知颂。
江知颂低垂着眉眼,腕骨压在他额前,正在拨弄他的头发,表情认真得像在谈判桌上谈项目。
江知颂有点反常,季衍想,他是在讨好我吗?
季衍记得争吵那天,江知颂说他被惯坏了,说他脾气太臭,没同情心。
江知颂说这话的时候,就跟现在给他吹头发一样认真。
吵完没多久,江衡南调去了别的省,江知颂也跟着走了。
季衍换了手机,没联系过江知颂,江知颂也没联系过他。但他经常能从朋友嘴里听到江知颂的消息,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件事,和哪个集团进行了合作、投资了什么项目、受邀参加了什么宴会……
整个一精英人士,和季衍这种在公司就是挂个名,平日里只知道玩儿的二世祖完全不是一类人。
季衍又想,江知颂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会突然回晋城,还摆出一副想跟他和好的姿态。
季衍正胡思乱想着,江知颂关掉了吹风机,对他说:“好了阿衍,吹干了。”
吹完头发,江知颂把吹风机放回原位,季衍假装趴在床上玩手机,注意力全在江知颂身上。
然后看见江知颂走到衣柜前蹲了下来,从底层翻出他的睡衣。
季衍张口就来:“这套我穿过几次,忘记拿去洗了,上面还有我的汗臭味。”
江知颂低头闻了闻,只闻到了清新的柠檬香,笑着开口:“我不介意柠檬味的汗臭。”
季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于是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开始玩手机。
江知颂拿着睡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季衍。
季衍很白,被水浸了一遍,皮肤泛起透亮的光泽,背和腰线条明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气。
季衍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游戏视频,丝毫没有察觉江知颂的眼神,更不知道他眼神里有什么东西。
江知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季衍换睡姿时发现江知颂还没走,不耐烦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现在四月出头,这几天温度突然升高,季衍怕热,早早开了空调,冷气吹久了有点凉,他卷起被子盖在身上,又小声咕哝了句:“看见你就烦。”
季衍对江知颂甩脸色,江知颂也不生气,给他掖了下被子,又在枕头边找到遥控器,把温度上调了几度,才去浴室洗澡。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了,季衍扔开手机,朝那边看了一眼,头枕着胳膊开始发呆。
季衍正乱七八糟思考着,浴室突然传来巨大的“哗啦”声,像什么东西倒地了。
季衍心里咯噔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冲向浴室,接着破门而入。
然后就看见置物架倒了,他以为摔倒了的那个人正在埋头收拾。落了一地的杯子、沐浴露、精油……仿佛在大声嘲笑他。
江知颂抬起头,问:“怎么了阿衍?”
季衍觉得江知颂脸上的迷茫也在嘲笑他,冷漠地说:“让开,老子要撒尿。”
江知颂出去了,季衍故意把水龙头开起来,掩盖他虚假的尿意,又掐着时间出去,命令江知颂回去继续捡东西。
江知颂看着季衍冷着脸走了,关上浴室门,靠在门背上,突然笑了一声,然后捡起置物架,蹲在地上,把故意拧松的螺丝慢条斯理地拧了回去。
江知颂洗完澡出来,问季衍家里有没有药箱。
季衍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江知颂没说什么,把裤腿卷起来,露出大片青紫,看上去特别吓人。
季衍抿了下唇,去了书房拿药箱。
江知颂除了小腿上有伤,大腿上也有,他把药箱放到一边,坐在床尾上药。
季衍坐在床上,往旁边挪了点,时不时瞄一眼他。
江知颂处理完小腿和大腿后,脱了上衣。
背部中间那块不太好擦药,江知颂动作显得有点笨拙,上了药的地方还很不均匀。
季衍皱着眉,走到江知颂身后盘腿坐下,又抢过了他手里的棉签。
药膏不怎么黏,一涂就往下面流,涂多了棉签挡不住,季衍干脆直接上手。
涂着涂着,季衍握住了江知颂的腰,刚要松开,发现江知颂往旁边小幅度地躲了一下。
他要躲,季衍就故意又握了一下,说:“你躲什么?等会药膏弄我床上了。”
江知颂捏住了季衍的手腕,回头看了看他,声音有点沉:“别摸了。”
季衍用力抽出手,嘴硬道:“我在检查有没有哪里没涂到的。”
季衍用完了一管药膏,埋着头,拿棉签仔细涂匀。
大片大片的淤青横亘在江知颂背上,有些已经泛紫了,季衍看得直皱眉。
“能耐死你了,”季衍挖苦他,“你是不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心了?”
江知颂没说什么。
季衍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江知颂沉默几秒,又说,“我爸过段时间准备和他前妻复婚,现在人已经搬到家里住了,我不打算回去。”
季衍有点惊讶,江知颂家的事他知道得很清楚。
江衡南和江知颂他妈结婚时是二婚,江衡南和前妻还有个儿子叫江知钦,比江知颂大了两岁,一直跟着他前妻。
江知颂读初中的时候,他妈宋枝烟在出差途中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这么多年了,江衡南见天儿忙工作,形单影只的,也没找过谁,怎么突然要和前妻复婚了?
江衡南要结婚,季宿风肯定知道,季衍没听他爸说过这事,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知颂继续说:“我准备把公司也搬过来,刚好方便和辰风集团谈一个项目的合作……”
季衍没怎么听江知颂后面的话,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知颂是不是被欺负了?
江衡南为人严厉,控制欲很强,江知颂填高考志愿的时候,非逼江知颂按他的想法填。等江知颂上了大学,连选修课选哪门江衡南都要插一手。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江知颂走上从政的道路。
但一向好说话的江知颂在这点上格外固执,不顾江衡南的反对,按自己的意愿填了志愿,大二就开始创业,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后来江衡南看江知颂实在抵触,没办法松了口。
季衍听江知颂说过,江知钦在聊城一个开发区当工委书记,和江衡南的关系很好。
现在四个人住在一块儿,不就江知颂一个外人?
季衍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合理,看了眼江知颂,想到他在家过得不舒心,出去玩又摔成这个鸟样,季衍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药膏已经干了,季衍让江知颂穿上衣服,然后去了浴室洗手,回来看见江知颂坐在床边打瞌睡。
江知颂头靠在床背上,闭上了眼睛,壁灯的光从上往下流淌,衬得他那张脸格外精致矜贵。
季衍晚上没打算和江知颂睡,虽然有点心软,但他也是有脾气的。
再说江知颂从高中开始,就不让他跟他挤一张床。
季衍在赶江知颂去客房和自己去客房之间摇摆了好几次,最后决定看在江知颂这么惨的份上,放他一马。
季衍走到床边捞枕头,被江知颂攥住了手。
江知颂问他:“你去哪儿?”
“睡客房。”季衍看了一眼江知颂,凉凉道,“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睡。”
江知颂用了点力,把季衍拉到床头:“阿衍,我向你道歉。”
季衍面无表情:“哦。”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脾气坏,没同情心。”江知颂抬起头,望着季衍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江知颂一示弱,季衍就生不起气了,强撑着冷脸,问:“还有呢?”
“更不应该说离开就离开,和你断了联系。”
季衍对江知颂的回答不太满意,当初江知颂那么冷漠,现在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想揭过,也太随便了。
季衍拿着枕头往外走。
江知颂看出了季衍态度有所软化,问:“阿衍,车还要吗?”
季衍搭上门把手,毅然决然地拒绝:“不要。”
“改装版的,选了你最喜欢的蓝黑配色。”江知颂盯着他的背影,话里带了点笑意。
季衍眼神立刻往后飘,假装若无其事:“加了固定尾翼的那种?”
“是,轮胎也改了。”
“哦,”季衍说,“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