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清粥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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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临开假前陶泓已经得了假期综合症,抱着枕头哀嚎不想去上班。然并卵,毕竟还要赚钱。

    开假第一天收完开门红包后又收到手机提示短信,年前的两笔稿费到账。陶泓喜不自胜,立刻上微博转了只金光灿灿的送财锦鲤。刚发完没一会儿,微信音就叮叮地响起来,是郑北亭。

    和因公外派的顾池不同,郑北亭这个新年过得有些忙碌。据说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回国,所以全家都到帝都参加家族聚会。原本三个人早先说好过年找个时间出海打渔,过过当渔民的瘾。三个人缺席了两个,自然无法成行。

    郑北亭是个大方的,过年的时候把她和顾池拉了个微信群发红包。她当时正好上楼找零食,看到有红包抢立刻点进去,八块六。

    她乐呵呵地叼着饼干棒感谢土豪——要知道一般在微信或是微博里抢红包,多的是几毛几分的,抢了几十个红包搞不好还凑不齐网费电费。

    在她感谢完后顾池也跟进,尔后这厮发了个金发碧眼的火辣美女并附上感谢:兄弟,大方啊!一出手就是小一千,再来再来!哎呀这下我可舍得叫个外卖了,这帝国主义的东西就是贵,一份套餐十几刀呢!

    后来才知道郑北亭发了八百八十八的红包,她跑得那么快就抢了个零头。陶泓懊恼得想撞墙,转手就把那八块六的红包给包了出去,然后又砸了个八十八的红包。过年嘛,不论大小,总是有来有往才好。

    郑北亭发了段语音过来,说顾池下周回国,想约个时间把出海的事给办了。她回复说开假事多,可能最近都没什么空。郑北亭也不在意,说那等你有时间再约吧。

    过了几天,外地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老板也露了脸,喜气洋洋地宣布婚礼的时间和地点。虽然说了免礼,但总不好空手去。陶泓就和部门的同事凑了份子,一起买了礼物。

    婚礼当天她和邵砚青打了招呼,又问他参加本地婚礼有什么特别的礼仪要注意。邵砚青长这么大连顿寿酒都没喝过,哪知道这些。不过有查小星这颗狗头军师在,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查小星回答完老友的问题后,贱兮兮地问道:“打听了她晚上在哪家酒店了没?”

    “怎么?”

    “怎么?你你真是,急死人了!”查小星怒其不争,“你懂不懂把握时机啊!你知道不知道时机这俩字怎么写?啊!时机,时不我予,机不可失!这么好抛头露面的机会,你给放过了!”

    邵砚青问他:“什么意思?”

    查小星捺着性子解释他听:“打听人家去哪个酒店,算好时间接人家回来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创造机会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这样——”就是注定孤独一生的标准模板!

    邵砚青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也虚心起来:“酒店我倒是知道,不过你得借车给我。”

    还不算笨,有得挽救。查小星舒了口气,“行,你什么时候要随时开口,我这备着呢。”又给他通了消息,“时茴准备过阵子带冬川回来,看来恢复得不错。这么多年了,不修成正果对得起谁。”

    “对得起他们自己就好。”他说,“时茴那样的性格,要应付冬川太吃力了。”

    “所以说性格互补嘛。一个强硬一点一个软弱一点,这不正好嘛。”查小星说,“你也别老讲别人,看看你自己。要是谈恋爱都找和自己差不多的,你就该找只蜗牛过日子了。”

    宴席的中途陶泓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同事说:“你手机响了两次。”她一看,成串的推销号码,统统举报拉黑,把手机塞进包里。

    婚礼的时候最忙最累的是新人,未开场前要迎宾,开场后要秀恩爱,中场敬酒,收尾时还要送客,忙得连放屁的时间也是没有的。中场新娘还要去换装,把婚礼换成中式礼服,再接着敬酒。

    同事说:“结个婚太累了,又费神费力,还特别烧钱。以后我结婚就搞个户外婚礼,简单布置一下场地,就请要好的亲戚朋友,再吃个自助餐,又浪漫又经济。”

    然而一场稍微能看得过的户外婚礼,要价不比这种传统婚礼来得便宜,甚至更贵。陶泓心里这么想着,便没有搭话。

    宴毕,陶泓和两个同事商量着一起打车。宴会厅在二楼,她们结伴由旋转楼梯下到大堂。陶泓正听同事八卦闲事,冷不丁后背被人重重一袭。她穿着小羊皮短靴,楼梯上铺着地毯倒没让她立刻滑倒,却是狠狠地崴到了脚。幸好就剩两三阶的楼梯,否则还要摔个鼻青脸肿。

    同事的惊呼还在耳边,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情况脸上就挨了两巴掌,紧接头皮一紧,尖锐的疼痛随即袭来。

    事发突然又完全不清楚状况,在最初的几秒她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一方。对方占了先机又有帮手,而她的两个同事则是呆若木鸡状,比围观的路人还要游离于状况外。等她们反应过来要上去劝架的时候,对方倒先扭头吼了过来,“这狐狸精勾引我妹妹的男人,打不死她!”

    这么一嚷围观的更多了,也是这么一嚷给了陶泓机会。虽然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学过一阵子跆拳道,基础倒是打得不错。趁着帮手分神的空隙,她一爪子就往那人的腰上掐去。惨叫响起的时候头皮也松开了,她手握成拳拿肘狠劲一拐,对方就软在了地上。

    另一个看没了帮手也有些慌,下手没了章法,只拿指甲往她脸上划。陶泓没让她得逞,逮了个空档一把攥住对方的双手。她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抖着,除了疼痛外更多的是耻辱。她不是聋的,刚才那人嚷得那么大声,简直要把头顶的水晶灯都给震下来。

    她今年犯太岁还是怎么着?凭白无故被人泼这么一盆脏水,恶心透了!

    越想越恼火,她恶狠狠地瞪着被自己掐着双手的女人。这是张略面熟的脸,但这时她已经无法理智地思考。对方看来比她激动许多,一个劲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箝制。她怎么会让人得逞,对方挣脱不得又要破口大骂。

    她哪会再给这些莫名奇妙的人污蔑自己的机会!

    于是,在外面久候未等到人的邵砚青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陶泓扭着人的双手往前一拽,脑门子往对方门面上‘哐’地砸了下去。

    电光火石的一击,围观群体集体不约而同发出‘噢哟’的惊叹声。大约心里都是在想这姑娘打架不按理出牌啊,女人打架不都是挠脸抓头发踢肚子的么,怎么突然就上头锤了?这画风太粗犷了有些心理接受无能啊。

    邵砚青没顾得上看被砸得一脸五颜六色的人,而是将陶泓拉到一边,严严实实地护住,“你怎么样?”

    陶泓眼还有些花,但听到他的声音便心安了许多。相比起身体受伤,心灵阴影面积无穷大才是重点。而且她自己都闹不清这事缘何而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酒店的保安才姗姗来迟,陶泓觉得他们和警匪片里的警察蜀黍差不多,都是等事情结束了才过来吼一嗓子:不许动。

    对方受伤不轻,又不肯轻易罢休,叫嚷得声音特别凄厉。时间已晚,酒店的客人已经不多但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围观的群众还保持着一定的热情。陶泓只庆幸婚宴结束得早,很多人已经提前离开包括她绝大部分的同事。

    邵砚青将她慢慢带离冲突区,这时两个被吓愣的同事也跟了过来。大约是还未从围观的氛围中脱出,以致于说话都不太流利。陶泓自己都一头雾水,怎么和人去解释这场风波的来由?好好的喝顿喜酒挺高兴的事,哪里冒出俩棒槌把她捶了一通。还小三抢男友,她要真干了这被打死也不冤,但她现在就是只单身狗啊!

    众目睽睽下围殴单身狗,这世界是怎么了?

    也不知是谁报的警,最后几个人都被警车呜哩呜哩地拉去派出所。派出所可不似酒店,酒店灯光讲究金碧辉煌兼带柔光修饰五官。到了派出所,那蓝白相间的墙漆一衬,那雪白锃亮的灯泡一照,什么妖光都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一看是真惨啊。

    就算见多识广的警察蜀黍都忍不住摇头,说:“你们这群姑娘啊,是在想什么?女孩子学人打架,还打得这么狠。白白净净的不好吗?还专门打脸,啧啧啧,下手真狠。”也是真看不下去,取了药箱让她们清理。

    邵砚青拿药棉替她清理伤口——她虽然尽力躲避了,手臂还是被对方的指甲划了一道,好在不深。他动作很轻柔,非常地仔细小心。凑得近些了,呼吸的气流拂过脸颊,隐隐地发热。

    她有些心烦意乱,便调整了一下角度。视线由他的肩膀上扬,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这时脑子里有了个模糊的印象。随着回忆,这个印象慢慢地清晰具体。

    她想起来了。

    特么的她不就是郑北亭那个脚踏两条船的女友么!

    “别动。”邵砚青按住她的手,“坐着。”

    陶泓按下脾气,可到底怒火中烧,克制不住地微颤。他一定是感觉到了,翻过手掌托住她的手臂轻轻握住。

    她渐渐地冷静下来。

    过了不久,郑北亭来了。他大约是从某个正式场合赶来,穿得人五人六。他一来就被人缠住,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他心不在焉的哄了几句,惹得另外一个不满,“晓露都是因为你才成这样的,你就这么敷衍。”

    “小丁,别说了……”

    郑北亭已经是极不耐烦了,连敷衍的话都懒得给一句。来之前只知道是和人起了冲突,具体为什么事倒是不清楚,不过念着旧情打了几个电话找朋友帮忙,也算是仁至义尽。

    “就这么走了?”小丁抓着他的衣服,怒气冲冲地指向另外一边,“她把我们打成这样,医药费不要啊,赔礼道歉不要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是撂在前几分钟,陶泓听这话肯定炸了,但这个时候反而平静。她看着郑北亭漫不经心的扫来一眼,尔后便冻住了表情、张口结舌的模样。

    陶泓耸耸肩,“要钱没有。要道歉……”她上身往前探了探,拽得掉渣的表情,“你脑子还清醒吧。谁先动的手,我还没和警察叔叔说叨说叨呢。”

    要说起陶泓这撩事的能耐真不比陶隐讨人嫌的本事来得差,就这么两句话就惹得对方跳脚,也不管还在派出所,又要冲过来打人。在场的专业制暴人士这么多,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没两下就把人给架开了,亦不忘警告,“这里可是派出所,再闹腾就铐起来!”

    郑北亭涨红了脸,这时也不顾风度了,转身厉声问道:“你们疯了吗?她是我的朋友!”晓露的声音无比尖利,“你的朋友?谁会把朋友的相片偷偷放在皮夹里?郑北亭你骗谁!”说完又哭了起来,“我一直忍着不说,我不说呀!我当不知道还不行吗?可你还是要分手……你凭什么甩了我!”

    “郑北亭你简直瞎了眼!晓露哪里比不上她了?”

    “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郑北亭已经黑了脸,哪里还有好声气,连带对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也不客气了,“我们为什么分手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不清楚!你就是嘴里吃着眼里看着心里还惦记着!你就是趁机甩了我给她腾位子!”

    “渣男贱女,都不是好东西!”

    三言两语又吵了起来,这下真是乱成一锅粥。郑北亭陷在两个女人的纠缠中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看着邵砚青带着陶泓脱身离去。陶泓离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冰冷,而他却连分辩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再也没有机会。

    人生就是这样,或许早上还欢欢喜喜的出门,晚上就凄惨落魄地回来。

    陶泓到家时已经疲倦至极。邵砚青送她回房间,看她精神萎顿的样子不免担心。陶泓这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起身倒杯水喝,可脚刚触到地板肚腹内就有一股酸胀之气往上冲。她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吐了个天翻地覆。

    这下人是彻底地被掏空了,她摊在床上,夜凉如水却连盖被子的力气也没有。听到轻轻的叩门声,她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过了一会儿,门推开来。

    有温暖的香气袭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舔了舔嘴唇。可实在是疲倦,仍是半闭着眼。只能朦胧地看到他的身影,被桔色的夜灯衬得愈发高大,像一座沉默的山。

    夜半三更,他突然来着实是不妥的。可她现在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何况她是信任他的。

    邵砚青将夜灯扭亮一些,看清她的模样后像是松了口气。她口渴得厉害,哑着嗓子说的道:“给我杯水。”停了两秒又补充道,“要热的。”

    他拿了水过来,轻声说道:“你刚刚吐过,先漱个口。”势弱的人都比较听话,她乖乖照办。热水在嘴里滚过一遍,牙龈被刺激得发麻。

    她难受地皱眉。

    邵砚青带了吃的来。熬得微稠的粥油带着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的温度熨暖了空荡荡的胃。起初是他用勺子喂,到后来她自己喝。碗见了底,身体也终于有了暖意。这时却是懒得动弹了,连客套的话也不想说,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贪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愿意起来。温暖的阳光洒在露台铁艺小桌的玻璃花瓶上,折射出钻石状的光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