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李无羊的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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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最后一天没那么忙碌,Zoey把自己关在画室一上午,最后一次修改了那幅画,使自己满意了才走了出去。

    莹莹正在外面跟这次销售出去的作品的画家拆账,她们美术馆能调集的作品不算多,这次展览好多作品都是协商的。Zoey唯一一个签约的艺术家只有布布,她现在指望着推她更上一层楼,毕竟画廊和艺术家是相互成就的。

    “想吃什么?我点。”Zoey笑着问莹莹,小姑娘这两天是真的辛苦。

    “乌冬面,奶茶,舒芙蕾。谢谢大美女~”莹莹笑着说。

    “那二十位客人的花束都让人送上门了吗?”Zoey打开手机,她的客户群也是分了等级的,就像住富人区这二十多个固定的客源,就是她的摇钱树,逢年过节三天两头都需要问候和致意的。“再加送一个岳太太的,卡片我亲自写。”

    Zoey看得出来,岳女士才是画廊这些客户里那尊真正的大佛,王太太那种高傲的上海女人都要费心讨好的人,家里绝不止有钱那么简单。

    展览的善后还没做完,Zoey就已经推了两个饭局,结了莹莹请来的那几个帅哥美女的工资,整个人瘫在沙发不想动弹。

    最后一天了。

    宋载行还是没有回来。

    Zoey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想跟他说,发现了一家好吃的泰餐啊,墨点儿又长胖了啊,今天堵车又不高兴了啊……特别是关于顾琏结婚的事,他作为最铁的兄弟肯定最早就知道了,Zoey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还没回复。估计是被杭州的事拖住了,他忙起来的时候不会回复无关紧要的消息,但是Zoey知道他一定看得见。

    她想见他。这种心情在知道微微和顾琏闹掰以后愈演愈烈。Zoey知道,自己非常需要安下心来,见到他,摸到他,触碰到这个人的体温,他在身边,就会安下心来。

    “Zoey姐,你还不走吗?”莹莹背着包准备下班了。

    “嗯,我一个人待会儿。”Zoey习惯地点了支烟,头发随意散开来,侧脸精致的鼻尖和下颌角在烟雾里柔和,画面像老旧的文艺片剪影。

    其实她身上的艺术气息很淡,跟清冷高雅那一挂的压根不搭边。有时候更像个商人,市侩,浮躁,虚荣。说两句话脏话时配上那张漂亮的脸,就会让人觉得虚有其表。可造物主对她又是那么宽容,她是风情万种的,笑起来有种蛊惑人心的妖冶。仿佛在告诉你,老娘再俗,也是人群中最扎眼的漂亮,想忽视都不行。

    宋载行带着冬日的寒气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平日明艳动人的Zoey此刻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愁雾,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然而抬头看见来人是宋载行的时候,眼里的光顿时泛着惊喜和激动,明媚的笑容随之绽放。

    “你回来啦!”要不是地上是大理石而不是柔软的地毯,Zoey能当场把宋载行扑倒。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身体是最诚实的,她把宋载行抱了个满怀。

    展览最后一天的傍晚,宋载行来了。

    他带着杭州清冽的风回来了,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还没来得及摘下,一看就是从机场自己开车过来的。

    宋载行左手的石膏换成了更轻便的小夹板,搭在Zoey背上,右手握住她的腰,两人恰到好处的体型差拥抱在一起,画廊静谧温暖的气氛冲淡他身上的冷冽,闻到她头发熟悉的香味时,他发现自己也有一点想她。

    沙发上,Zoey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左手,在夹板上戳了戳,“换的时候痛不痛啊?”

    “不痛。”宋载行伸出右手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掐了掐,手感很好。离开这几天,早就想这么干了。

    “想我没啊?”Zoey问。

    宋载行笑而不语。

    “说句实话能憋死你啊。”没有得到答案,Zoey干脆抬起腿,跨坐到他的大腿上,伸手抱住他的腰,腻腻歪歪地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撒娇,轻轻哼唧了几声。“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想了。”宋载行带着几分凉意的嘴唇在她耳边厮磨,惹得Zoey一激灵,坐直了看着他,宋载行大手在外衣口袋摸索着,然后像变魔术一般伸到她面前,摊开。

    是个泛着白光的东西,Zoey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钥匙扣,上面有个显眼的字母Z。

    “昨儿跟他们在河坊街逛了会儿,看见有卖这些小玩意儿的,随便弄了一个。”宋载行说。

    “你做的?”

    “嗯……”宋载行有些别扭地偏过头。

    Zoey顿时喜上眉梢,从他手上拿了过来,细细打量了好半天,皮革的字母Z缝合得很粗糙,但她却嘴角上扬得越来越夸张。她都无法想象宋载行在杭州路边小摊上手动dIY一个小钥匙扣的样子,该有多迷人啊!而且是送给她的!要不是当着宋载行,她能蹿个三米高。

    “十来块钱的东西,至于乐成这样?”宋载行的语气沾上一丝宠溺,他也没想到Zoey会为了个钥匙扣这么开心。

    “就是至于~”

    Zoey想起上次吵架后他送给自己那块十多万的表,还没有今天这钥匙扣让她高兴,她也是病得不轻。

    俯过身在他脑门吧唧一口,“很好看,我特喜欢!”说着就把桌上的车钥匙拿了出来,把钥匙扣安了上去。

    “我也有礼物给你。”Zoey站了起来,笑容灿烂。“宋先生,现在Yolanda美术馆清馆了,只为您一个人服务。”

    宋载行没有错过最后的展览,Zoey带着他穿过那些天空银河宇宙的画作,穿过画廊里特定的灯光,浏览了一遍这个名为“爆·炸”的展览。经过每一幅画作时,他们或者驻足观望,或者低声交谈,毫无疑问的,世故市侩的同时,她又是个有着天马行空创意的人。

    最后两人驻足在那间小画室的门口,Zoey站稳吸了两口气,从容地扭开了门锁。“你的礼物在里面。”

    门打开了,里面的灯光亮着,画室内是被使用过的轻微杂乱,涮笔桶、油画笔和画刀安静地在小桌上,玻璃窗外是熙攘的夜景。

    而在画室的正中央,宋载行看到一幅画,一幅油画,画布上是另一个世界。漫无边际的宇宙里有一颗矮行星,看起来铁锈斑驳,它身上带着浅浅的像一个心形的印记,在这幅油画中变得立体。那是他天文爱好生涯中了解得最多的一颗星星,此刻它在那张一米高的画布上,破画欲来。Zoey不只有纯熟的画技,她更有灵动的心思。

    宋载行有些震惊,回头看一眼身后笑着的Zoey,又走了几步上前,停在那幅画前,没有说话。

    在遥远的太阳系边缘,是矮行星和小天体的世界,这里枯寂而寒冷。眼前这颗天体是冥王星,因为距离太阳太过遥远,极致的低温是冥王星大陆最为显着的特征,你会看到绵延的冰山,如同一颗天体上突出的巨大尖刺,形成冥王星之上最为独特的冰山结构。

    “你现在眼前所看到的是冥王星之心,因为它特别像一颗心,这个横跨1590公里的巨大区域,科学家一直认为,在这片地表冰层之下,可能存在着大量的沙冰状海洋。”Zoey学着新闻的播音腔给宋载行解说道。

    “我认为在颗心之下,存在着无数迷人的秘密。”

    “我们能在冥王星看到满天繁星,是这里最壮观的景象,同时,卡戎的陪伴,会使你在这颗孤独的星球有一丝温暖。”

    “在2006年,冥王星被宣布从第九大行星降为矮行星,而他的卫星卡戎,因为体积比较大从卫星升为矮行星。在此之前卡戎是冥王星的卫星,与他遥遥相望,在虚空中相拥而舞,后来有说他们其实是双向星系。”

    “有个地方很浪漫,卡戎一直陪伴着它,卡戎的自转周期u以及绕冥王星转的周期和冥王星自转周期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们永远是同一面相对。” Zoey一口气说完这些在心里预演无数次的话,眼睛划过画布上她精心描绘的虚空宇宙中两颗一近一远的矮行星,冥王星和它的卡戎。

    她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宋载行温暖的手掌给了她无限勇气,微微仰头看着他流畅的下颌角,“喜欢吗?”

    画了好几通宵,画得很用心。每一笔色彩,每一个结构,每一处明暗关系,都是她的真心。

    “弄这么一出,你想做什么?”宋载行偏过头看她,声音低低的,充满了魅惑,“嗯?”

    Zoey眼睛眨了眨,内心犹豫着是说宋载行,我想做你的卡戎。还是说,宋载行,我想和你谈恋爱。

    成吗?

    你看不出来吗,我成天围着你,你在的时候每天三顿饭一顿不落地给你做,我还没这样伺候过谁呢。

    她对视上他深沉的眼眸,心里一横道:“宋载行,以前我总想着,要学着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样对人家好,可自打遇上你,我发现这事儿根本不用学。”

    “喜欢,就是本能。”

    她没有说要和他谈恋爱,她只是在气氛正好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自己的喜欢。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我说了喜欢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管你怎么想,起码我对得起自己。在不在一起或许没那么重要,她只是不想以后两个人断了,宋载行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真心喜欢他的。

    她不打算藏,也没想藏。而且她觉得宋载行对自己是有几分喜欢的,她又不傻。

    宋载行没说话,眼神停留在那副油画上。他觉得这一刻身边的Zoey像一团火,快要连同他一起烧起来了。

    褪去那些世故伪装的白一,褪去那身在成人世界不得不穿上的皮,带着稚童的纯粹和真诚,她热爱生命中的一切,永远充满激情和好奇。

    爱自己所爱的,并付诸全部热情,势必把自己活成一把火。

    那一丝赤诚相待的勇气,仿佛不问结果不在乎荆棘的一腔孤勇,让宋载行觉得震撼。他没有这样过,也绝不会这样。自然界的小兽,怎么会把自己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别人。

    可Zoey就敢,还敢赌,并且逼他。

    “白一。”宋载行的眼里有动摇,手抚上她的侧脸,问道:“你是想,和我在一起吗?”

    Zoey听了,心脏猛地跳动几下,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刚刚轻描淡写给人家表白的时候都没紧张,现在反倒是说不出口了,不知道是该期待还是该恐慌。

    “那就……”宋载行话还没说完,手机兀自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画室里非常刺耳,但是却把他拉回了理智,对没错,就像把一个快被妖精迷惑进万劫不复之地的书生拉回了理智,神色立刻恢复清明。

    他接起了电话,眼睛像黑潭一样深不见底。

    “喂。”

    “知道了,没事,镇定点。”

    “我马上过来,律师到之前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