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殊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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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的沈睿隔了好半天都没回消息,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沈枝意给自己温了一杯牛奶,抱着膝盖缩在床上,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洒下来,将她的身影投射在淡绿色的床单上。

    身上好像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檀木香味,沈枝意忍不住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温热而柔软,脑子里又开始回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在她一贯的印象里,江宇铎这个人克制又温和,没想到动情之时却像是野心勃勃的狩猎者,反复地舔舐她,探索她,让她在那片温存中迷失了方向,最后缴械投降,栽在他的怀抱里。

    手机屏幕上映出一张干净的面孔,带着傻笑,沈枝意想给他发消息问问他睡了没有,但是又怕人已经睡下了,被自己的消息吵醒。

    于是聊天框里面的内容打了又删,沈枝意最后对着屏幕说了句无声的晚安,好像这样他就能听见自己的思念。

    牛奶喝完,沈枝意缩进被子里面,她睡觉时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脑袋在外面,像是钻进了睡袋里。

    就在周公即将来拜访她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将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赶跑,沈枝意烦躁地睁开眼,忍住骂人的欲望,伸手去捞手机。

    又是沈睿。

    “沈睿你干嘛。”沈枝意言语里都是不耐烦,“这大半夜的能不能让人睡觉啊。”

    “姐。”沈睿的声线里多了些罕见的紧张,“你真的没事吗?用不用我陪你聊会天?”

    “想发神经去找你女朋友,我要睡觉了。”沈枝意轻哼一声,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

    五月,沈枝意工作室接了一个很大的项目,连续忙了能有半个月,有时候甚至都顾不上吃饭,一度饿出了胃炎。

    改完最后一张稿子是下午三点,订的外卖还没有送过来,沈枝意起身想接杯水喝,胃突然顶着胀痛了起来,疼到她无法走路,只能扶着一旁的柜子,弯腰试图缓解疼痛。

    她从沙发缝里捞出手机,还不等解锁,工作室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是江宇铎,他穿了件白色休闲卫衣,神情紧张,大步跑到她身边,将人扶到软沙发上,语气柔和却带着些责备:“又没吃午饭是吗?”

    沈枝意抿了下嘴唇,气息微弱:“忘记了。”

    “你啊。”江宇铎叹了口气,接过她的手机,在叫车软件上喊了一辆出租车。

    三分钟后,出租车在工作室外面停下,他俯下身子,胳膊穿过沈枝意的臂弯,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将人打横抱起。

    “要去哪?”

    “去医院。”他答。

    “我不要去医院。”沈枝意执拗地挣扎起来,“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不是说胃痛?”江宇铎抱的更紧了一点,“不要乱动,会摔到你的。”

    “你会让我摔到吗?”

    “不会。”江宇铎无奈地说,“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最终她还是被带去了医院,江宇铎帮着她在肠胃科挂了号,把人安顿在等待大厅的椅子上后,在她头发上摸了摸:“你在这不要乱跑,我去给你买水。”

    “好吧。”沈枝意揪着他衣袖,“那你快一点,我自己有点害怕。”

    “好。”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铁质长椅上,鼻腔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耳边是匆匆的脚步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

    护士推着担架车向急救室的方向跑,担架上的病人伤的好像很重,鲜红的血透过浸透了他身上那件蓝色制服,隐约还能看见伤痕累累的皮肉。

    沈枝意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心脏缩成一团,目光却一直跟随在那个人身上,甚至站起来跟着走了几步。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住了她的手臂,江宇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枝枝,不是说让你不要乱跑吗?”

    沈枝意回过神,乖乖认错:“对不起。”

    广播很快叫到沈枝意的名字,江宇铎陪着她一起进去。

    诊室里面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听完沈枝意描述的症状后眉头拧起,语气严厉:“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喜欢好好吃饭,非要把身体饿出毛病才肯罢休。”

    他又把矛头指向江宇铎:“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看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江宇铎低着头,眸光放在沈枝意身上,多了几分愧疚:“嗯,是我不好。”

    “不怪他。”沈枝意替他辩解,“是我自己的问题。”

    医生低头将处方单开好,又在上面写好了注意事项,嘱咐他们回去一定要好好调养。

    二人道过谢后从医院出来。

    江宇铎一直没有说话,沈枝意看他脸色算不上好,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从医院出来,江宇铎突然停了脚,转过身看着她,眉心皱成一道川字,薄唇开翕,好像要说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从喉间滚出几个字。

    “对不起,枝枝。”

    沈枝意抬手戳了下他的脸颊:“这不怪你,是我最近太忙了。”

    “带你回盛阳好不好?”他话题转变得很快,“我们回盛阳好好玩几天,就当作是放松了。”

    沈枝意愣愣地点头:“好。”

    这场计划制定得快,实施地更快,离开医院后他们立刻打车去了沈枝意家收拾行李,第一次来女孩子的家里,江宇铎有些拘谨,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沈枝意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出来,朝他弯唇:“你怎么不进来啊?”

    江宇铎又犹豫了几秒,还是换鞋进去,沈枝意家的装修风格和工作室完全不同,偏少女风,客厅的背景墙用了淡粉色的墙纸,沙发上放着天鹅绒的抱枕。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啦。”沈枝意摸了摸柔顺的发尾,脸颊带着一抹绯红,“我很快就好。”

    江宇铎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沙发上坐着等她,沈枝意钻进自己的房间里,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小行李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进去。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江宇铎正在对着她茶几上的小盆栽发呆。

    “好了吗?”江宇铎抬头问她。

    沈枝意点点头:“我收拾好啦。”

    “那走吧。”他过去牵起沈枝意的手,“我们去机场。”

    “嗯?”沈枝意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不带行李吗?”

    “不用。”江宇铎揉了揉她的发丝,“我没什么可带的东西。”

    他们买了当晚六点的机票。

    两个小时的航程,沈枝意靠在江宇铎的肩膀上沉沉睡了一觉,睁开眼的时候,飞机已经在地面上减速滑行了。

    之前回盛阳沈枝意都是回沈家老宅那里,但现在她和江宇铎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挑明,回去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江宇铎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在她掌心上捏了把,柔声询问:“去我那里住,可以吗?”

    沈枝意没怎么思考就点了头:“可以。”

    “防备心怎么这么低?”江宇铎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声从胸腔里震出,他捏了捏沈枝意的耳垂,像是在逗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答应我了?”

    沈枝意脸上的温度很烫,被他触碰的耳垂更是热的要爆炸,声音细细软软:“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我可不敢这么保证。”江宇铎看他,“我是个正常人,面对心爱的女孩子也是会有想法的。”

    沈枝意不再接话了。

    从机场出来后,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江宇铎家在市中心,地段繁华热闹。

    江宇铎一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她,周遭霓虹灯流光溢彩,晚风轻柔地拂着他们的发丝。

    “要不要先吃点饭?”江宇铎偏头问她,“奔波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不是很饿。”

    最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读书那会沈枝意总喜欢在课间跑到商店买零食,这些江宇铎都还记得,所以一进去就直奔零食货架,购物车里都是沈枝意常吃的那些东西。

    他们穿梭在花花绿绿的货架当中,就像是一对新婚夫妇。

    上了楼,江宇铎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只得碰了碰沈枝意胳膊:“钥匙放在你口袋里面了,开下门。”

    房间门被推开,他家并不是很大,东西也不多,但打扫得干净整洁,和沈枝意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江宇铎好像她肚子里面的蛔虫,立马说道:“怎么?以为我家会很乱?”

    沈枝意心虚地摇摇头,故意撒谎:“没有。”

    “小骗子。”江宇铎轻哼一声,但语气里带着笑。

    门口只放了一双男士拖鞋,沈枝意有些不知所措,江宇铎按了按她肩膀:“委屈你先穿我的了。”

    “那你呢?”

    “我不要紧。”

    沈枝意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穿着进屋了。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沈枝意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目光在每个角落上游走。

    “嗯。”江宇铎跟在她身后,“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

    高中的时候……

    沈枝意突然反应过来高中的时候他发生过什么。

    那这房子——

    “就是那样。”江宇铎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房子也是当时赔偿款的一部分。”

    沈枝意咬了咬唇内的细肉,心头蔓延出一点酸涩。

    “要不要随处转转?”

    “好。”

    江宇铎扯着她的手掌,带她从客厅到卧室,卧室东北角有一张书桌,上面堆着厚厚一摞书,都是高中时候的课本和练习册。

    沈枝意走过去,扭头问他:“我能看看吗?”

    江宇铎看着她笑:“没什么是我女朋友不能看的。”

    最上面是一本生物书,里面密密麻麻记了许多知识点,江宇铎学习上一直很下功夫,所以才能在高手如云的省实验维持着前几名的好成绩。

    生物书下面,是一个灰色封面的日记本。

    沈枝意随手翻开,却在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愣住了,嘴唇不自觉被咬出一道血色。

    【2013年12月24日】

    她跑来盛阳看我了。

    她怎么这么傻,自己一个人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我其实也很想她,只不过我不能这样,那个人警告过我,不能离她太近。

    所以我只能装作不在意,这样才能保护她吧?

    枝枝,平安夜快乐。

    没有我也要快乐。

    【2014年1月1日】

    枝枝,新年快乐,我去寺庙里求了一张符给你,新的一年要平平安安的。

    ……

    沈枝意指尖忍不住开始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呼吸不顺,她又往后翻动了几页。

    【2015年9月1日】

    见到她了,就在我隔壁的师范大学。

    我以为是我花眼了。

    【2015年9月27日】

    今天他们学院举办迎新晚会,我偷偷找人要了一张票去看她。

    她身上那件粉裙子很漂亮。

    台下有好多男生想要她的微信,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给。

    【2016年1月17日】

    期末周了,她每天都要在图书馆待到很晚,经常不好好吃饭。

    我托人给她送了面包和牛奶,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

    ……

    泛黄的纸张上写满了他对她的爱。

    沈枝意从来都没有想过,她的点点滴滴都会被他记录下来。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涌出来,房间里回荡着她的抽泣声,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

    “江宇铎。”她破碎地去喊他的名字,用力吸了吸鼻子,“你怎么这么傻。”

    “我怎么傻了?”

    “暗地里做了这么多,怎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骑士的责任不就是暗中保护公主吗?”江宇铎吻了吻她薄薄的眼皮,带走她的眼泪,“好了,不要哭了,我的公主。”

    连亲带哄的安慰了许久,沈枝意的情绪才平定下来。

    洗过澡后,沈枝意换上自己带来的睡衣,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江宇铎突然推门进来。

    鸦黑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沈枝意手指缠着衣角:“你怎么进来了?”

    “来帮你吹头发。”

    女孩子的发丝柔软黑亮,带着淡淡的香气,江宇铎怕弄痛了她,动作放的极轻。

    他的气息就洒在后颈上,沈枝意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泡在热水当中,燥热难耐。

    浴室里面的水汽散开,沈枝意在镜子里盯着他的脸看,突然问:“今晚我睡在哪间房啊?”

    江宇铎关了吹风机,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和我睡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