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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目送段八爷戴着镣铐离去,心里暗自道:这段兄,自此以后,江湖形象恐怕会一落千丈吧?
有得必有失,只是不知道涅槃重生后的段八爷,将会是以何等姿态,面对今后亦正亦邪、黑白相间的新生呢?
以后,若是成功了的段八爷,将是一个传奇人物;
失败了的段八爷,就只能是一个传说中的人名。
军士们整齐划一的步伐、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铁索声,整个码头似乎都陷入了停滞。
所有的陶器掌柜、账房,所有的力工、伙计们,都静静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段八爷被押走
……这、这汉安县寺里的新星、如今炙手可热的文大人,竟然一上来就敢拘捕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段八爷?!
两位汉安县的巨腕儿,居然扳上手腕了?
——哈哈哈,这猛料,足够自己吹半年咧!
段八爷入狱的消息,最迟今晚就会传遍县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明日日落时分,必定全县的游侠儿、混混们都会知晓。
文呈并不担心此举会打草惊蛇:这些城狐社鼠、大小混混们,只会以为段八爷与文大人之间,产生了暂时不得而知的严重冲突才会入狱。
他们并不会觉得有其它的异样……千百年来,官府偶尔也会收拾以武乱禁的游侠儿,却从没有过对游侠儿进行全面打击的先例
——那杀伐果断的汉武帝,不也仅仅只收拾了郭大侠么,何曾有人敢对整个游侠界进行刨根之举?
那秦始皇还差点挨了游侠儿的铁锥、被荆轲大侠追的躲猫猫哩,他那么狠厉的人物,不也没刨掉游侠界么!
唉,凡事都得有个开端,经验主义、教条主义害死人啊。
即便是有极个别的混混儿生性多疑,察觉到苗头不对、立马撤退……像这种聪明人,活该人家寿终正寝无疾而终;
聪明人多一些,有利于改善民族基因,跑掉几个混混儿,也不是啥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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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码头再次恢复了活力,文呈下楼,信步行至顾大嫂的小店里。
那顾大嫂的夫君、儿女一见文大人进屋,慌的手足无措、满脸惊恐;
倒是顾大嫂还算有几分果敢,赶紧上前擦拭案桌胡櫈,招呼文呈高坐。
“顾大哥、顾大嫂无需客气,我说几句话便走。”文呈出言安抚住一家老小的心绪。
顾大哥毕竟是一家之主,硬着头皮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文大人但请吩咐下来,小人莫敢不从。”
文呈笑笑…虽然很可能这笑容,在顾大嫂一家人眼中,犹如发现了鸡子的狐狸那种咧嘴,“顾大嫂,我近日很忙,就长话短说了罢!”
慌得顾大哥赶紧点头哈腰,“文大人公务繁忙,能够屈尊来……”
一摆手,文呈止住了顾大哥的程序化恭维,“我来,是诚心诚意请顾大嫂出任脚背山那些作坊、修士别院的总管一职;年俸十贯钱,年底看表现,再给二十到三十贯钱的奖励。”
低底薪,高奖金,是用人管理的妙招——高底薪,久而久之,她会觉得那是她应得的、份内的、天经地义的收入;
降一点点都会心生不满。
而低底薪、高奖金,刀把永远掌握在上位者手中……这个管理起来,弹性就大多了。
低底薪是饲料,保证马儿不饿死;高奖金是夜草,这才能够喂肥马儿。
文呈看着顾大嫂,“顾大哥、顾家闺女也可在里面谋生,工钱另算;顾家小郎君,可以进县学,笔墨纸砚束脩等支应,尽皆由我负担;你们合计合计。”
文呈现在丢出去的,算是给马儿加豆饼了;
三管齐下,相信没有砸不晕的良驹。
顾大哥惊的嘴巴大张……自己的孩儿居然可以进县学!
谁特么乱造谣,说这文大人在打自家婆娘的主意?年少有为、位高权重的文大人,会看得上自己家的半老徐娘?
以后若是再听见此等混账话,看我拿火钳烙他…不,老子一擀面杖呼死他!
段八爷在文大人面前,都只有被抓的份儿,呼死一个混账,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顾家闺女暗想:光阿母的年俸,已经与自家生意最好的时候,收入相差无几了;自己与阿爹再加两份工钱,那收入……啧啧啧!
而且听说那脚背山上胰皂、香水作坊,活计极为轻松体面…自己一家子再也不用起早贪黑、迎来送往的伺候那些粗鲁汉子们了!
——更何况,自打陈氏快餐开业之后,自家就没什么生意……人家王小二过年是一年不如一年,咱们家简直就是王小二他爹病倒在榻上苦苦捱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全靠一些老主顾照顾、船老大们打包带走煎饼,这才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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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嫂艰难咽下口水,看看一脸期盼的爱子、瞅瞅夫君女儿的模样,
终究只能叹口气:“文大人,愚妇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文大人如此看重耶?民妇只恐办不好文大人交代下来的差事,那民妇才是万死莫赎之罪啊!”
“呵呵,顾大嫂想多了,不过是寻常的接人待物、安排那些妇人做事、打理日常杂事而已。”
文呈喝了一口面汤,“管理管理,管好脚背山上的钱、物;理顺里面各色人等之间的关系,就是合格的管理者;这事儿,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多观察、多思考、多学习就是了;”
文呈放下碗,一脸正色道:“唯有一点,有一位李风的嫂子,顾大嫂万万要关照好她,她想做事就做,若是不想做事,就让她休息!一切都须随她心意。”
与当初“誓不女从”顾大嫂谈妥诸事,明日“顾记汤饼铺”正式关张大吉,顾大嫂三口搬入脚背山,开始打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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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呈很忙,真的忙的四脚朝天、累的直吐舌头:
招贤纳士的文告已经贴出去了,招纳教书、铁匠师傅、木匠、石匠、泥瓦匠、炼丹师、炼钢高人、建筑大师、种地老把式、养殖能手、烧窑的老师傅……
这些手艺人,只要你手艺好,不怕你要的工钱高!
至于教书先生,招纳的对象还有点奇怪:不要求通读经史,只要求算术过硬、知识面广泛、不拘泥于儒家学说,墨家的人最好!
新型亭舍的管理,也是一门新学问,只有文呈心中才有点概念,这就没办法找人替代自己,去培训那些优秀的军士们,只能亲力亲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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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正在茅坑里轻松的赵正,被紧急任命为“汉安县严打行动代指挥使”。
赵正不愧是干吏、能吏;听明白了文呈的决心、意图和目的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立马一声令下:
早有准备的一千二百名汉安县兵、三百脚背山集训的安保队、黎敏的五百骑兵、雷公山借出来的一千精兵,加上文呈姐夫梁正打着“两县合并抗夷演练”幌子抽出来的五百名南安县兵,共计三千五百名军士;
随即分赴汉安县各乡、里,进行“汉安、南安两县,抗击板楯蛮拉练”。
组织县兵冬季军训,是益州各地的传统:春季要忙于春耕,夏天容易中暑,秋天要秋收、结算税赋;
冬天服徭役、军训,就是最合适的季节。
只不过,这次冬训,规模稍微有点大……想想也正常:汉安军队,刚刚与板楯蛮苦战一场,哪能不打起精神练兵?
加上雷公山新近归附了朝廷,参加军训纳投名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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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碗厂乡游徼兵营。
邓游徼一脸担忧地向“锦帆贼”头目许林道:“许兄,我咋感觉有点心惊肉跳的啊?”
许林一身华服,满不在乎的夹起一块鸡皮,“老弟你是因为听说段八爷被捕而担忧吗?那文二郎,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拿段八爷来立威罢了;兴霸还跟着文家二郎混咧,没听见兴霸提刀去砍文家二郎呀…那就是说,段八爷用不了几天就出来了。”
邓游徼摇摇头:“段八爷何等人物!哪是他文家二郎敢动的。我是觉着,这次军训挺邪乎…”
“屁!满县各乡的游徼兵勇都莫参加,你多少年没鸟县里那些官老爷了,他们难不成还会厚着脸皮找你去参加军训不成?谁乐意跑来自讨没趣。”劫掠过数县的许林,毫不为意。
一旁长的干巴巴的“巴山大侠”咕噜一口酒,重重地将酒坛一墩,“邓老弟担心个啥子嘛?在这碗厂乡,有你一百多弟兄、许大侠手底四百多豪杰,哪个花儿敢来这里吆五喝六?”
正在此时,营门口执勤兵勇来报:“报游徼大人,外面来了县寺兵曹佐吏王霸王大人求见!”
兵曹佐吏,乃是游徼的顶头上司,王佐吏居然需要“求见”邓游徼……可见这碗厂乡游徼,早已习惯了脱离组织、自立为山大王的日子了。
无组织无纪律,要不得,是要打屁股的!
邓游徼闻言一惊,赶紧问兵勇:“他带来多少兵马?”
“好像是二百多,三个百人队的样子。”兵勇回禀道;
三个百人队,满编三百人,加上三个“百人将”、“主将”的护卫亲兵、传令兵、探子队、旗号手、鼓手、书吏,应该在三百五十人左右;如今才两百多人
——看来,这王霸吃空饷,也是挺狠的,嗯,这个数额,挺符合当前的行情!
邓游徼望着许林,许林瞪了他一眼:“瞧瞧你那怂样!老子纵横长江数州郡、拳打县令脚踢县长,怕过谁来?惹毛了本爷,汉安县都能给它端了!”
邓游徼一脸献媚,“那是那是,许大侠的赫赫威名,益州荆州交州,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可,小弟这不是心里没底,想着有备无患以防万一么!”
许林啐了一口,“巴山大侠,你去召集兄弟们,晚上来与那王霸带来的土包子们豪饮一场,让他看看什么才是上的台面的人物!”
随手折断象牙筷,许林拉起邓游徼,“走!你去迎他,许爷我倒要看看,这王八清蒸还是红烧好?”
那巴山大侠,自去召集各路江湖豪杰不提;邓游徼与许林站在大堂门口,静待县寺王霸佐吏的到来…
去营门迎接?不存在的,小小一只王八,还不配劳动威名远扬的许大侠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