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

孟夏清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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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谁是庄子?谁是惠子?谁是鱼?

    周末如期而至,颜妍没有和祁晏一起回去,而是独自回了颜家。

    颜舒容和她的母亲对颜妍回来毫不意外,但是却一反常态地热情地招待她。

    她们带着颜妍来到了一家服装店,帮她选了一身礼服换上,之后又找人来给她化妆。

    少女全程配合,只在颜舒容她们离开时,对化妆师说了一句话。

    化妆师听了她的要求,不置可否,但化妆后的那张脸告诉了她答案。

    颜妍看着镜子里的那一张脸,日日都能看到,明明再熟悉不过了,现在却透出一种陌生来。

    厚厚的妆容掩盖了本来容貌的特色,让她的外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美还是美的,但是不适合,她现在还不能驾驭这种成熟妩媚的妆容。

    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一眼看过去是美的,再仔细一看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毕竟只是徒有其表,美丽的艳俗。

    不过,这正是颜妍所要的效果,最好妆前妆后能判若两人。

    虽然第二个要求没有达到,但已经无限接近了,她很满意。

    于是,她露出了微笑,向化妆师道了句谢,便坐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颜舒容母女俩。

    等着等着,无意间抬头又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脸,一时兴起,便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夸张而又狰狞。

    笑完,她用手扯了扯自己的两颊,然后自言自语道:“真丑,像吃小孩子的饿鬼脸!”

    话音落下,她猛地摇了摇头,双手放下便又开始玩手机了。

    全然不知,她刚刚的行为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不过纵使颜妍知道,她也不在乎。

    不久之后,颜舒容和她的妈妈也装扮妥当了,她们俩看到她后一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宴会要开始了,深究起来,再重新化妆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她们便也无心在意,带着她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去到了今天宴会举行的场地。

    大门被推开,颜妍看着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被装饰得美丽而又梦幻。

    相片、横幅、气球、彩带等等随处可见的精美装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优雅文明、谈笑风生的热闹人群,喧闹了每一寸空间。

    所有的一切,无不衬托出这场宴会的隆重。

    可少女并不关心这些,本质上这其实都和她无关。在这一切华美的外表下是不为人知的谎言,一戳就破,但无人去寻找真相。

    她希冀有人能自己发现真相,但这希望近乎渺茫。

    谎言亮如白昼,真相暗不可见。

    她抬头看了看中央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莲花形状,一层又一层。花瓣上间或缀着透明的水晶和明亮的小灯;中间花蕊的位置也按了一圈又一圈的灯,莲子一般;最后从花心伸出一根银色的锁链,让这盏庞大而美丽的灯与天花板相连。

    真是流光溢彩,刺眼得很!

    而她也并不想站在那盏灯的下面,颜妍总觉得它很不结实,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掉落下来,砸伤人。

    电视剧、电影、柯南等等,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可她现在别无选择。

    所以,少女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睁眼、面带微笑地挺直脊背,踩着微微带跟的细颈凉鞋,坚定地一步一个脚印跟着颜舒容母女走进了这个房间,好像踏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听到动静的人,看向门口。于是,或明或暗的视线扫过她,颜妍仿佛没有察觉到。

    她一心一意盯着前面穿着十厘米高跟鞋都行走自如的颜舒容,跟着她们穿梭在人群里。

    经过了许久但实际也不过转瞬间,她就来到了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面前。

    他正在和人交谈,温柔儒雅,得体自然,看到她们来了,眼中有温暖的光闪过,笑容变得真切。

    颜妍猜想那大抵和她无关,她安静地看着他们寒暄,在介绍到她时,礼貌地微笑示意,点头问好。

    后面的交流和现在如出一辙,颜先生带着她游走在宴会厅里与人交谈,她乖巧微笑点头问好,再多的也不过是致谢。

    一个人又一个人,西装革履、衣香鬓影,对她来说,千人一面。

    她看似认真地在接触,实际上过眼即忘,除了之前见过的,便一个人也没记住。

    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会少做但更不会多做。

    开幕词致完,蛋糕切过,一圈下来,颜先生已经带她认完了所有人。

    他转头对着沉默的大女儿说:“颜妍,下面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不用跟着我了,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或者认识一些朋友,要是觉得困难,可以让舒容帮你介绍。”

    少女点头说:“好的,谢谢您!”

    颜先生欲言又止,双手放在大女儿单薄的肩膀上,屈身和大女儿对视。可当他看到大女儿眼睛里的疏离冷漠,话在嘴边不知如何说出口,便被人打断了。

    有些话一旦错过合适的时机,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颜先生起身离开去和别人交谈,女儿看着父亲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放在两侧的手握了握又松开,然后不悲不喜地也转身离开了。

    颜舒容母女收回了关注着他们的视线,季霜寒眉头一皱,还有人目光幽深。

    颜妍没注意到这一切,她去了洗手间,本想洗一洗脸,但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时,便只洗了洗手走出来。

    她站在洗手间门口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和他人交谈的颜先生,坐在沙发上仪态万千和其他贵妇人交流的白阿姨,以及众星拱月的颜舒容。

    这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她,结果却是为她庆生而来,她的生日原来是这一天啊,真是既讽刺又可笑!

    颜妍冷笑一声后,又重新挂上了原先温暖的笑容。

    虽然化完妆后的面容和原来相去甚远,但这样的笑容还是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血缘关系,如此奇妙!

    少女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和她同款笑容的颜先生,最终默默选了个远离众人,安静不起眼的小角落休息。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觥筹交错地众人,有种抽离感。

    时间一长,少女开始发呆,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就连有人在她旁边坐下,也未引起她的在意。

    她只用余光扫了一眼,来人的侧脸在光下模糊不清,且陌生至极。她对此人毫无印象,便放弃了思考到底是谁,反正也想不起来,想来这个人也不会在意她,刚刚不是已经很深刻地感受到了吗。

    所以,颜妍心安理得地思绪乱飘。

    但来人坐下后,却并不如她所料般,不在意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这里真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你很会找地方藏起来啊。”

    颜妍没有搭话,她不觉得这个人是在和她讲话。

    可是,她觉得只是她觉得,来人的下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她的掩耳盗铃。

    “颜妍,你不开心。”来人坐下后肯定地说。

    “舒容,你那个姐姐肯定开心得不得了吧!”短发俏丽的女孩顾秀秀说。

    “为什么?”颜妍问。

    “为什么?”颜舒容问。

    “外人来了很多。”来人笃定道。

    “来了这么多的人啊,我们的生日宴最多也只是邀请家里的长辈和自己的同龄好友,是没资格兴师动众到把咱们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的!”顾秀秀不忿道。

    “不是的,我很开心。”颜妍否定道。

    “不是的,她很不开心。”颜舒容否定道。

    “你在撒谎。”来人戳破了她的伪装。

    “她在假装。”季霜寒透露出真相。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到底开不开心。”颜妍强撑不承认。

    “你没接触过她,所以不了解她是怎么样的人,看不出来也正常。”颜舒容接口道。

    “你也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不开心。”来人游刃有余地回答。

    “你们也没怎么接触过她,怎么就能肯定她不开心呢?”顾秀秀疑问道。

    “不用认识,就能知道。”颜妍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收拢了全副心神,转头看向来人。

    “不用深入接触,便能知道。”颜舒容和季霜寒同时开口,然后环视满场寻找颜妍的身影。

    刺目的光芒从头顶辉洒而下,刚刚余光中模糊不清的面容,此刻竟被灯光照得清晰无比,甚至耀眼得熠熠生辉。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此刻,颜妍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诗句,在脑海中翻腾。

    而这个人的到来,使原本不起眼的小角落,一下子变得显眼无比,蓬荜生辉,不过如此。

    所以,颜舒容发现了他们。

    颜妍背对着她只有一个孤单的背影,但颜妍对面人的脸却一览无余,隔着不远的距离,颜舒容便却能确定那人是谁。

    和季霜寒、祁晏完全不同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风姿特秀。

    含情桃花眼,薄唇微勾,便有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身材高大挺拔,状如修竹,西装笔挺地穿在身上,器宇非凡。

    颜舒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和他相比,相距甚远,而她也是被他的魅力吸引的飞蛾扑火的那一部分人。

    十五岁初见后,她的眼前心里便只有这一个人了。

    那时,颜妍已经通过中考远离了这个家,所以从未见到过他,她们都很庆幸。

    时隔多年,在颜舒容快十八岁时,再次和他见面竟是颜妍的十八岁,而他竟坐在颜妍旁边,离她如此之近,离她如此之远。

    这是颜舒容第二次见到燕舜华,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之一。

    而这是颜妍第一次见到燕舜华,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