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馆

暮雀啾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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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亥颜这次来汀宜找岑稚, 特地把之前没休的假也全部调了过来。岑稚为了陪她,难得没待在报社积极加班,一到六点就准时打卡下班了。旁边工位的唐秀见她把上午那篇选题报告审完发到闫燕邮箱, 搁下鼠标开始收拾东西, 不禁感慨:“结了婚的人果然不一样,小岑你居然不卷了。”岑稚戴着戒指来时话实说上班的那天早上,整个工作室哗然诧异。之前完全没听过她有恋爱的动静,结果不声不响直接从单身变已婚。报社其他工作室明里暗里想追岑稚的瞬间偃旗息鼓,唐秀和李可悦她们则是把岑稚工位围得严严实实, 数双毒辣的眼睛一起聚集在她无名指上。激烈讨论半小时未果,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唐秀灵光一闪, 点开她私藏的网站, 果然搜到意大利那位被誉为‘指尖艺术家’的珠宝设计大师。“我天, tunoar!小岑你老公有点东西啊!”唐秀激动地一把攥着岑稚的手腕,“怪不得设计风格这么独特。”岑稚问了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很贵吗?”“贵?”唐秀满脸‘你要是提钱可就太俗了’的表情, “出自tunoar之手,那它就是件艺术品,耗费的手工成本已经不能用这个字来形容了。”唐秀给她举例子, “就像那些特出名的书画大家, 随便划拉两笔都能被拍到几百万美金一样——懂吧?”岑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又问一遍:“所以要多少钱?”唐秀:“……”那么浪漫的事情。这姑娘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呢。唐秀恨铁不成钢地把tunoar去年在里昂的设计成品拍卖视频甩给她。岑稚看完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凑近屏幕谨慎地数了数后边那串零。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想给谢逢周买一枚同等价位的,她至少得从山顶洞人开始打工。……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塑料婚姻都要配这种逼格的钻戒?岑稚不理解的同时还有点崩溃。算了。一笔一笔还。先把该送的花送了。剩两分钟到六点,岑稚打开某团。即使和谢逢周四五天也不一定见上面, 她还是坚持每天给这少爷送支花。地址一栏原本填的是明拾, 岑稚估摸着谢逢周这个点应该下班回家了, 又改成御庭水湾六号宅。一个和柏府江南一样, 单听名字就知道寸土寸金,在汀宜有钱都难买的地儿。——还剩九十朵。岑稚按灭手机。唐秀也审完稿子,边仰头活动颈椎边感叹:“自从咱报社系统升级完,工作效率提高了起码百分之十。”“要不然说明拾手底下的Game server是体验感最好的呢。”对面李可悦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接茬,“弟弟条件那么绝,非想不开去英年早婚。”明拾老板晒结婚证的消息,还是前几天隔壁金融工作室从小道八卦里传过来的,砸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国粹。可惜他们那个圈子门槛高,嘴也严,小组群聊里热火朝天地讨论两天也不敢确定拿下谢家这位的人是谁。“我猜段位肯定不低,就算不门当户对,也得月入百万高层金领吧。”“……”岑稚默默看一眼卡里四位数存款,乖巧地和各位姐姐再见,拎包走人。–岑稚在祝亥颜来的当天晚上就做好表格,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她按照计划,下班后直接回家,换身衣服带上装备,和祝亥颜去游泳。体育馆里人不少,但可能汀宜最近入秋天气凉,游泳池倒是空荡荡。岑稚长得单薄纤瘦,运动神经却格外发达,除了考驾照和手残之外,没有她学不会的,什么项目都擅长。陪祝亥颜游了两圈,她披着浴巾坐在小扶梯上,调好摄像参数,找角度给祝美女拍泳池大片。她拍照技术好,手机后置摄像头也能拍出索尼微单清水芙蓉的既视感。“还得是你啊岑大记者。”祝亥颜一张一张翻过去,啧两声,满意地直接把原图PO上朋友圈。岑稚无比称职地在半分钟内给闺蜜送上点赞评论一条龙服务,准备返回时刷到曲晟十分钟前的动态。也在体育馆。她和曲晟是上次吃完饭加的微信,看照片里场地设备是室内篮球场。……不知道谢逢周在不在。岑稚返回时顺势点开谢逢周微信头像,从主页进入他朋友圈。半个月前晒结婚证那次,她在谢逢周眼皮子底下编辑了动态。等她发送完,谢逢周准备点个赞,找半天没找着她,最后发现岑稚把他分组了。谢逢周似笑非笑地靠在主驾里,正要说什么,旁边副驾上的岑稚抬起头。茫然地问:“我怎么没看见你啊?”“……”漫不经心转着手机的动作停住,谢逢周神色微妙下来。岑稚一秒反应过来。这人给她分组了。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各自移开视线,迅速把对方拉入正常组。岑稚还没有翻过谢逢周朋友圈,她没这习惯。左右现在无聊,她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边按住屏幕往下滑。发现这少爷过得还挺多姿多彩。和二十出头的普通男生一样,晒萨摩耶,晒游戏战绩,偶尔分享吐槽日常。除了谢五折外,他还发过一只龇牙咧嘴的马尔济斯:【这小拖把怎么每次见到我都丑凶丑凶的。】曲晟在底下评论:【识破了你本性,一家不容二狗。】他没回。岑稚不知不觉翻到底,有点意犹未尽。谢逢周设置的半年可见,更新频率挺高的,差不多一周一条,能看出他的三次元生活真的很充实热闹。跟他比起来,岑稚觉得自己被工作通知转发和读书笔记分享占满的朋友圈,显得枯燥无趣又乏善可陈。岑稚真心佩服这种能把乱七八糟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人,怀着一颗敬畏之心给谢逢周逐条点完赞,返回时,聊天页面冒出红点数字。应该是收到动态提醒,朋友圈主人给她发了条消息:【在干嘛?】茨恩岑:【陪祝祝游泳。】谢逢周:【市体育馆?】茨恩岑:【嗯嗯。】对面没了动静。祝亥颜喊岑稚去换衣服,她撑着光滑的瓷砖起身,手机又嗡嗡两下。这次是条语音。岑稚随手点开,放到耳边。“——我在C区篮球场。”听筒里的声音在球鞋摩擦地面与投球喝彩的嘈杂背景里,有种干净清冽的磁性,不知道是不是刚运动完,还带点轻微的喘,听得人耳根发热。他很直接地问。“要不要过来找我?”–游泳池和篮球场离得不远,岑稚不用五分钟就找到谢逢周在的场地。男生打球不太顾忌形象,整个篮球场一半人都大汗淋漓,袖子高撸到肩膀上,还有一些上半身直接裸着。也就谢逢周穿的还算规矩,黑色短袖和浅灰的直筒运动裤,高高瘦瘦,背对着入口的位置在跟人抢篮板。转身传球时手臂高抬,短袖衣摆往上收起,露出一截肌理清瘦的腰。曲晟跟他配合得很好,接住球后两套假动作绕开对方后卫三步上篮。跑到两分线和谢逢周撞了下肩。余光扫见场外,谢逢周转身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在岑稚跟前停下,而后弯腰从她旁边捞起一瓶矿泉水。他俯身凑近时,身上携带运动后的蓬勃热气和原本冷淡干净的沐浴盐味道一起涌来,像被阳光晒软的云朵。岑稚仰头瞧他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终于没克制住好奇心,问出来。“你那块红印是疤痕吗?”谢逢周模糊地应了声,喝完水,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你说这儿?”“嗯。”“小时候磕的。”谢逢周随口解释,把瓶盖旋上,放回她旁边的时候说了句,“记得发我一份。”磕的地方还挺让人误会,岑稚忍不住又看一眼:“发什么?”谢逢周单手撑在她旁边的长椅靠背上,碎发和额头中间还绑着根黑色发带,短发凌乱地汗涔涔地支棱着。可能是才打完球,望来的目光都让人觉得热:“刚刚不是拍我了?”“……”岑稚惊奇。她就在他抢篮板的时候随手拍了一张,他后脑勺长眼睛了吗?谢逢周像是知道岑稚想什么,瞥她一眼:“你在哪儿我都能看见。”“所以下次拍照之前打声招呼。”他补充,“我没注意表情管理,被留了丑照怎么办。”这人居然还有偶像包袱,岑稚想笑:“我拍照技术还可以,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可能是同样的场景让她想起高二那次篮球联赛,岑稚很自然地道,“附中论坛不都说拜可周吗。”谢逢周像是愣了下。和她对视几秒,他把脸撇到旁边,再转回来时,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是有这个说法。”谢逢周没否认,“晚上一起吃饭?”他这样问,岑稚忽然想起来祝亥颜还在外边等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次吧,今天有事。”谢逢周:“那等我打完送你回家?”“不用那么麻烦。”岑稚感觉他和他朋友应该还有别的约。谢逢周有一会儿没出声,再开口时语调淡淡:“第五天了。”岑稚没听懂:“什么?”谢逢周看着她:“你觉得我们现在像是结婚的状态吗?”“……”岑稚顿住。还算和谐的氛围冷却下来。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沉默片刻,谢逢周率先移开目光,按着椅背站直身子:“行。”“下次见。”说完他径直往球场去。站到场地上回头。长椅边空空如也。……狗东西。让你走你还真走。曲晟高中不是校篮队的,体力没谢逢周那么强,打完前半场已经有点不太行了,下半场本来准备随便碰碰就结束,结果谢逢周打得格外凶残。他也就是看起来好说话,骨子里少爷脾气,没多少耐心,心情差劲的时候拽得要死,这会儿更是跟吃枪药似的,不阴不阳地嘲讽对面撞人的前锋:“兄弟,这点距离都投不进去,要不我把篮筐掰下来挂您身上吧?”他以前怼人从不带敬词,曲晟目瞪口呆地看他血虐对方,半天想起来问:“你跟谁学的这么阴阳怪气?”见曲晟杵在旁边也不动,谢逢周懒得传球给他,绕开防守随手扔出去。砰一声。轻轻松松进筐。谢逢周人站在三分线外,冷眼看着球从筐里砸下来,摘掉护腕转身时瞥一眼曲晟,不咸不淡地撂下四个字。“跟我祖宗。”深谙谢少爷的脾性,这时候最好谁都别去招惹他。打完球曲晟没敢跟他近距离再见,远远招个手直接溜了。谢逢周捞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色挡风外套穿上,刷地把拉链封到顶。也不着急走,顺势坐在岑稚刚坐的那个位置,双手环胸,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球场顶板的灯。场地人陆陆续续走完,他也反思完自己,那会儿语气确实有点冷淡。他叹口气,站起来搓了把凌乱的头发,另只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嗡嗡。手机进来条消息。曲晟:【出来,门口有惊喜。】……什么。谢逢周拉开置顶那位的聊天框,思考着如何找话说,低着头往外走。还没到门边就听见曲晟不着调地喊:“岑妹妹,我们先走了?”“下次见。”后边的声音干净清软。谢逢周不自觉地停住脚,抬起眼。女生正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的廊道里,还是那件柔软贴身的奶杏色长袖针织小衫,直筒牛仔裤拖地宽松,腰间松垮,于是用一根棕色皮带系着,衬得那截腰细得盈盈一握。长发浓密潮湿地散在背后。和曲晟挥完手,岑稚转头,刚好对上谢逢周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她走过来。谢逢周一秒按灭手机屏幕,和手一起揣回外套兜里,假眉三道地把视线移向斜侧方摆着的广告牌。余光里有人停在他跟前,声音温和地仰头叫他:“谢逢周。”被叫的人控制住低头的欲望,没看她,又懒又拽地嗯了声:“干嘛。”“我和祝祝交待过了。”岑稚拉住他的袖口,让他被迫抬起手,再把手里那杯热饮料挂到他微微屈起的指节上,耐心道,“她晚上去爷爷那儿吃饭的时候会帮我解释下,所以我今天先不跟她一起回西河。”饮料已经不那么热了,谢逢周猜她等了有一会儿,还是把脸转过来:“……你说的有事是这个?”“嗯。”她平时工作很忙,每周只要有空闲就会去西河街陪卫杨吃饭。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离过次婚,没再找过,所以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住。看他主动把饮料勾住,岑稚感觉应该是把人哄好了:“你想吃什么?”谢逢周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下半场打完一身汗,他只想回去洗个澡。“那我等你?”岑稚说完,想了想,又改口,“去你家吃也行。”“你家有菜吗?”漫不经心往杯子里戳吸管的动作顿住,谢逢周慢慢站直:“……有。”……吧。靠现在买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