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鱼刺

暮雀啾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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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稚过了两天才从方子奈那里听到园林项目竞标结束的事情, 不出意外会被程家拿下,因为亿嘉中途退出了。很突然,就跟当初心血来潮参与一样, 声明也只有简单直接六个字。——由于不可抗力。方子奈对此评价:【真他喵够拽的。】有权有势果然能不按套路出牌。这种声明风格, 岑稚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肯定出自那位少爷之手。她没问谢逢周具体怎么回事,只是和裴芹联系了一下,把户口迁出来,再去将留在程家的东西收拾掉。不想见面尴尬,岑稚特地挑个裴芹约人喝下午茶, 程越江也不在的时间,独自回了柏府江南。别墅里只有庄姨在, 岑稚打过招呼, 径直去了二楼卧室。她高二就搬出程家, 所以留在这里的东西不多,都是些中学课本和零碎的小物件。全部收拾完也才一个纸箱, 岑稚拆开胶布封住,放在地毯上的手机亮起。祝亥颜发来消息。【我还有一个小时到汀宜,让那个狗男人做好迎接九十米大刀的准备。】这么快。岑稚有些惊讶, 捞过手机回复。茨恩岑:【不是让你提前告诉我?】不祝:【已经很提前了, 我本来打算直接杀到你家。[微笑][微笑]】“……”岑稚从这俩死亡微笑表情包里感受到一股寒意, 咽咽嗓子。镇定地和祝亥颜约好落地餐厅,退出后立马点开谢逢周的聊天框。他们两个有各自的工作,生活圈子也不太能重合。明拾所在的金融街和华域所在的桐文街邻着,所以除开偶尔下班遇到约顿饭, 平时都微信联系。最近岑稚忙, 连着加了三天班, 和谢逢周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微信里上次聊天是前天。岑稚给他发的晚安。他回了一个句号。岑稚看一眼时间, 下午五点半。今天周末,想着这人应该不会在工作,她敲着键盘给谢逢周发条消息。茨恩岑:【我估计六点会去万塘路那家藤椒鱼火锅店。】那边没动静。可能在忙。岑稚继续给纸箱封胶带,过了会儿,对面回来条微信。她给谢逢周的备注就是他名字。谢逢周:【找我约饭?】“……”岑稚一秒脑补出这人懒洋洋挑着眉梢的样子,冷酷无情地道出事实。【是想让你避开那家店。】【千万别遇到我。】那边被噎住。下一秒。电话打了过来。“别遇到你是什么意思?”谢逢周在听筒里不咸不淡地问,“怎么,你还在外边养了别的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打小就严格遵守五讲四美原则的岑稚同学被砸得差点把手机摔地上,连忙解释:“没有,是我朋友来汀宜找我,她想见你。”突然觉得这样说更容易让谢逢周误会,岑稚补充,“你要来我就去接你。”那边听完,问:“什么时候?”“嗯?”“什么时候过来接我。”谢逢周顿了顿,又改口,“算了我去找你吧。”“……好。”祝亥颜的九十米大刀还挂在聊天框里,岑稚委婉地提醒,“但我朋友对你意见还挺大的。”谢少爷没所谓地哦了声:“那不正好,直接让她当我面说。”“……”拽还是您拽。岑稚无比敬佩地挂断拽哥电话。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岑稚抱着纸箱站起身,忽然感觉一阵轻松。说也奇怪,她在和谢逢周打电话之前,心情其实算不上很晴朗。聊完这短短两分钟,笼罩心头的雾霾就被小狗用毛绒绒的尾巴扫掉了。他好像有种让人电量满格的魔法,相处起来总是很轻松愉快。所以他朋友才那么多吧。真好。岑稚不无羡慕地想完,又绕着卧室转一圈,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腾出一只手拉开房门,愣了下。“……哥?”程凇正站在她门前,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有一会儿。对她的称呼无动于衷,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抱着箱子的那只手上。无名指白净纤细,指根圈着枚小巧精致的钻戒,微雕样式斐然出裁。不难猜出设计者费了多少心思。岑稚感觉跟前的人呼吸似乎有片刻停滞,片刻后他抬起头,抵着门框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声音很淡。“戒指挺好看的。”岑稚笑了下:“谢谢。”她不想多待,绕开程凇要走,往前两步,又想到件事,停下来。从包里翻出什么,递过去:“这个我留着可能不太合适了。”掌心里躺着枚樱桃钥匙扣。她语气明明很温和,程凇却感觉被什么刺到:“给我干什么?我合适?”他冷声道,“不要就扔了。”“……”手在半空中停上片刻,岑稚把钥匙扣挂到门把手上,转身要走。程凇叫住她。“有意思吗?”廊道里没开灯,程凇站在楼梯口,琥珀色瞳仁里透不进光的沉冷:“你想离开程家我理解,但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找人商量一下。”“为了个项目就把自己搭进去。”他动了动喉结,居高临下的位置,声音却好像低得落到她脚边,“岑稚,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岑稚仰头跟他对视,没说话。半晌,轻声道:“有意思没意思,现在好像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哥哥。”–岑稚把东西搬回四季海,简单换身衣服,又马不停蹄赶去机场接人。她本来想让谢逢周去火锅店等位置,又怕这少爷没耐心等不及,干脆把汇合地点约在机场外B区停车场。岑稚到的时候,谢逢周还没来。她站在停车场外给祝亥颜发条消息,没过会儿,一波落地乘客涌出机场,祝大美女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气势汹汹地拎着行李箱从人堆里杀出来。岑稚本来还想上去给她个温暖的拥抱,见她浑身低气压立马放弃。余光掠过熟悉的车牌号。一顿,她转头又仔细看了眼。……不会吧。这么赶巧吗。谢逢周今天开了辆中规中矩的轿跑,但那串车牌着实称不上低调。他从主驾下来,十月末风大,也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衬衫,衣摆半扎不扎地埋进裤腰,衬出宽肩窄腰的模特架子,身上有种很抓人的懒散劲。很快看见不远处的岑稚,谢逢周用手肘抵上车门,朝她走过来。正前方是杀气腾腾的多年好友,斜侧方是领证一周的塑料老公,岑稚站在他俩中间,忽然有种腹背受敌的紧张感,跑路的念头蠢蠢欲动。两人就像两个移动的质点,以同样速度移向最中间的岑稚。祝亥颜先一步抵达目的地,正要问是哪个狗男人,有谁在旁边停下。她扭头,墨镜后的眼睛定在谢少爷那张祸水脸上,杀气瞬间飚到顶峰。她就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没特么一个……“你好。”狗男人对她伸出手,骨节白皙修长,散漫的声线清澈润和地漫过耳畔,简单道,“谢逢周。”祝亥颜脸色一阵七彩变换,最后潇洒地抬手摘掉墨镜一撩头发,从包里摸出张名片,笑得春风化雨温柔可亲:“您好,艾音祝亥颜,谢先生您有兴趣来我们工作室喝杯咖啡吗?”岑稚:“………………”–气氛超乎岑稚预期的和谐。和谐到让她有点害怕。祝大编剧声癌晚期,在谢逢周自我介绍完的下一秒就被攻略,完全忘了她的九十米大刀,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挖走这个男妖精去给艾音打工。这么绝的声音条件!不去录广播剧简直暴殄天物!到了火锅店,趁谢逢周出去接电话,祝亥颜抓住岑稚的肩膀疯狂摇晃。“求你了岑小稚!等会儿让你老公多说两句话!我录去工作群给他们听听什么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您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吗。岑稚被晃的头晕,往后躲开:“他话不少,你问他他就说了。”——是对你话不少吧。祝亥颜一眼看破真相,刚刚在车上试图搭话,得到的都是单字短句。虽然态度不敷衍。但能听出他没太大的聊天欲望。祝亥颜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不然这样,你卷走他的钱连夜跑路,等他穷的睡大街,我再趁机抛出橄榄枝。”“……”岑稚深深地凝视她,“咱还能再丧心病狂一点吗?”正聊着,谢逢周回来了。祝亥颜赶紧松开岑稚,摆出女方亲友团的淡然姿态。岑稚定的是卡座,祝亥颜习惯和她挨着,于是谢逢周只能坐她对面。这人在陌生人跟前确实话不多,除了岑稚主动带出的话题,他顺着聊了几句,其余时间都在照顾两个女生。往锅底加汤,或者递纸巾。很少动筷子。也没怎么吃东西。岑稚想到什么,用小勺从锅里盛出块藤椒鱼,放进面前的盘子里。拿公筷认认真真地挑起刺。她面前的酸梅汁空了一半,谢逢周正要问她用不用添满。跟前放下只小碟。里边是挑净刺的鱼肉。谢逢周顿了下,抬起头看向对面,火锅蒸腾的雾气里,岑稚探身把调好的料碗往他跟前推了推。“既然你都给我剥过螃蟹了。”岑稚一本正经道,“礼尚往来,我请你吃鱼。”谢逢周安静几秒,低笑出声:“行。”他拿起筷子,“谢谢金主。”祝亥颜冷眼旁观:“……”她来这一趟多少有点自取其辱。吃完饭祝亥颜去洗手间,让岑稚陪她。谢逢周不理解女孩子怎么去哪儿都要结伴,坐外边卡座上帮两人看包。明拾最近新推一款历史题材秦国背景的对战手游,目前在内测阶段,谢逢周开了两局试手感,还没结束。有通电话打进来。操作技能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几秒,他叹口气,把手机转过来划开接听。“爷爷。”谢怀榆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庄重,没有开场白直入主题:“你爸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怎么不接?”谢逢周就知道这状早晚要告到老爷子那儿,一手将手机放到耳边,另只手抽出张纸巾,无聊地垂下眼皮擦着桌面上那点水迹:“懒得听训。”“你也知道会挨训。”谢怀榆在那边皱起眉,“之前竞标你闹那么大动静,费那么多心思,我还以为你要拿下点什么,现在说退出就退出。”谢逢周把湿掉的纸丢进桌边竹篓里,懒洋洋地往后靠,闻言笑了下:“您从小不就这样教我吗。”对面位置上搁着鹅黄色小包,拉链坠着颗圆乎乎的小黄鸭毛线挂件。这人平时总是一板一眼,清心寡欲到怎么都撩不动,迟钝得要命。剥个螃蟹都要用鱼还回来。……也就包挂可爱点。他收回视线,对听筒里的谢怀榆补完后半句:“做人不能太贪心。”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其余看命吧。–岑稚回了四季海,刚关上门,就被祝亥颜一路拖到沙发上摁住,啪地按开客厅大灯,让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岑稚对祝亥颜向来不隐瞒,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和她讲了遍。包括和谢逢周结婚的来龙去脉。岑稚过生日那天,祝亥颜被工作室派去出差,只送了礼物,人没过来。后来听说程家给她办了生日宴,还以为裴芹终于在意这位养女一次。没想到全是资本家打的算盘。祝大编剧当即气得破口大骂,用丰富的词汇量骂了叶辛楚半小时不带重复的,顺带拐上程凇:“以前你喜欢他我不好意思说,现在老子把话放这儿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祝亥颜还是不够解气,捞过抱枕锤了通后,抬头义正言辞地叮嘱闺蜜,“岑稚同学,请你永远记住。”“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只有共产主义才是真的。男人的深情都是假的,只有党的教诲才是真的。任何男人也不会爱你100年,但是我们党爱了人民100年。什么男人都可能辜负你,但是马克思主义永远不会辜负你。”“…………”岑稚眼角抽了抽,从沙发上站起来,体贴地给祝亥颜倒一杯水,感慨,“我突然知道为什么当年咱班只有你毛中特拿满分了。”“那你说的。”祝亥颜骄傲地一撩头发,接过玻璃杯,目光定格在岑稚无名指那枚戒指上,忽然想到什么,改口,“哦不对,我收回刚刚那句话,你家那位先待定一下,目前体感三颗星,等我后续再观察观察。”三颗星在封心锁爱的祝编剧这里已经算很高评价了,岑稚听她这样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一口气。祝亥颜捏住岑稚的手腕,近距离欣赏这枚钻戒,即使她对珠宝不太感冒,了解不多,也能看出难得精致。“应该是私人定制吧,独一份那种。”祝亥颜猜测,“没有logo。”岑稚跟着她低头看,冷不丁问:“你觉得它要花多少钱?”“不知道。”祝亥颜说,“但肯定七位数打底,怎么了?”“……没什么。”岑稚笑了下。她就是想算算,要工作多久才能攒够钱买一枚同等价位的。毕竟。啤酒拉环确实配不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