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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封凌终于稳定住气息,手上聚满了力气,黑暗之中感受到叶从心脏的位置,封凌知道这一扎,只要扎进去,叶从必死无疑,但迟迟没有扎下去。
封凌犹豫了:“不行,我不能杀了他,我杀了这叶从,就有了谋杀亲夫之罪,陵地的人来给叶从收尸,定会把我也杀了,我也活不成了,我的忧儿怎么办?”
正在踌躇之时,叶从突然睁开眼睛。
叶从见一黑影站在自己身前,着实惊了一跳,直接坐了起来。
封凌也被叶从这一举动惊到,剪刀脱离手掌,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封凌慌忙去捡掉在地上的剪刀,却是欲盖弥彰。
叶从听到剪刀掉落的声音,立刻明白了,这黑灯瞎火的,封凌这是想趁机刺死自己。
叶从一脚踢开封凌,叫道:“你个女人,竟然谋杀老子我,真是反了你了。”
封凌生无可恋,心里清楚,一场暴虐很快就要来临。
叶从捡起剪刀,摸黑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照亮封凌,叶从看到封凌在墙角蜷缩成一团。
叶从一手持剪刀,一手拽起封凌,连打了十巴掌,封凌重重地摔倒在地,脸朝地。
叶从紧接着朝着封凌后背连踢数脚,口中骂道:“死娘们,竟敢跟老子反抗,老子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
叶从撕扯着封凌的衣服,用剪刀剪烂封凌的内衣,一脚一脚地把封凌踢出门外。
叶从一点没有住手的意思,封凌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封凌起身朝着叶从脸上就是一抓,叶从脸上立马显现出五道血印,叶从只觉有液体从脸上流下,手摸上去,放到眼前一看,灯光灰暗,只能看到漆黑的液体,那是叶从脸上的血。
叶从大叫一声:“杂种,反了天了,今天非要弄死你!”
叶从把剪刀扔到一边,对着封凌就是一顿毒打,封凌也不示弱,因为封凌知道,越是示弱,被打的越狠。虽然封凌丝毫招架不住叶从的拳打脚踢,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但丝毫也没有求饶的意思。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两人厮打的声音。叶轻忧被惊醒,害怕,恐惧,都发生在这个四岁的孩子身上。
叶轻忧哇哇大哭,这持久的哭声始终没能唤来父母住手。
一刻钟过去,叶从已打得精疲力尽,封凌也不再动弹。
叶从大喘着粗气,脚踹着封凌的屁股,说道:“装死啊,起来啊,不是不怕吗?起来继续打老子。”
叶从这才进了屋子,应是觉得理亏,又不愿屈身拉起封凌,只能哄起了叶轻忧。
封凌已是半睁着眼睛,意识还算清楚,听得见叶从在哄孩子。
封凌知道了叶从心里只要有孩子就好,自己终于可以放心走了,也是时候走了。
封凌不希望叶轻忧的生长环境中,充满着暴力。
待叶轻忧睡着,叶从也有了些许困意,已是寅时,叶从怕封凌报复自己,不睡也罢,拎一壶酒,走出了院子,蹲在了大门口。
封凌心里明白了,这日子对自己来说已然没什么意义。
封凌艰难地起身,走向叶轻忧床边,摸着叶轻忧的后脑勺,不停的掉着眼泪,口中念道:“忧儿长大一定要给娘亲报仇。”
四岁的叶轻忧半醒着,根本不理解报仇二字有何含义,只是听到娘亲哭,自己也跟着哭,闭着的眼睛不时地有泪水溢出。
封凌见状,心中痛及,对这人世,对孩儿轻忧有万般不舍。
第二天一大早,叶从一人送叶轻忧去了私塾。
封遗听人说姐姐封凌与叶从又吵架了,闹得很是厉害,封遗虽早已习以为常,但还是来到封凌家里。
封遗见封凌躺仍然在床上,眼睛红肿,脸色很是难看,自始至终不愿说一句话,封遗随便安慰了几句。
封遗刚要离开之时,封凌开口道:“忧儿舅舅,姐姐没求你过什么,今日就求你一件事。”
封遗问道:“什么事?”
封凌说道:“忧儿这孩子命苦,从小就身受重伤,一辈子也练不了武了,都怪那经子奴,你时常出去行走江湖,不要忘了寻找那经子奴,要为我的忧儿报仇。”
封遗刚要说道:“你是他娘亲,你让我一个做舅舅走为他寻仇,况且,姐夫叶从也常行走于江湖之上。”
封遗刚要说出口,就见封凌眼泪唰得流了下来,一股又一股,封遗见封凌心情很是糟糕,又想到当年在晓孤赊竹,伤害叶轻忧那女子经子奴,逃走之后,自己主动要上前追那经子奴,却不想让那经子奴逃走,至今未有经子奴下落。
封遗心中愧疚,也不好再多问什么,答应了封凌。
封凌不再说话,满心期待封遗能安慰自己几句,封遗可是这世上除了轻忧之外唯一的亲人,能诉苦的亲人,可封遗非但没有安慰自己,倒是说道:“以后,还是少跟姐夫吵架,吵过之后要懂得和好,老在床上躺着算怎么回事?”
濒临死亡的封凌听到封遗这样一番冷言冷语,封凌面对死亡又近了一步。
叶从回到家,见封凌在床上躺着,背对着外面,一股怒气袭来,但想到昨夜痛打封凌,使封凌满身是伤,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也不便多说什么,拿着酒坛就到了院子里,酌着小酒,身体已飘飘然。
须臾之后,封凌终于做出了人生最后一个决定。
封凌起身把屋子门关好,门栓插上,后用桌椅板凳抵在门后,找出准备已久的三尺白绫,踩在板凳之上,手持白绫,穿过房梁,使白绫形成环状,封凌把脖子往绳子上轻轻一放。
封凌眼睛透过门缝看向屋外,希望孩儿轻忧早早下课回到家里,希望叶从痛改前非,给自己认错道歉,希望封遗前来说些理解安慰之话。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也不可能发生,封凌意识里告诉自己:“封凌,别傻了,这就是你的命,你甘愿受一辈子屈辱就继续活着,只有死去才能享清福。”
封凌使脖子重重得挂在白绫之上,踢倒脚下板凳,封凌顿时眼前发亮,脑袋发热,耳边尽是鸣声,全身呈痉挛之状,白绫与房梁不断磨檫,发出轻擦声。
屋外的叶从感到屋内有些异常的声音,本不想理会,可心中不知怎地,猛然一怔,从来没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候。
叶从虽呈醉酒状态,可潜意思还是告诉自己可能有事发生。
叶从连忙起身,向堂屋走去,只见堂屋紧闭,屋内嚓嚓声越来越响,叶从轻轻推着木门,没有反应,再用力推门,门却也是纹丝不动,想必封凌已把门反锁,回忆这两天封凌异常举动,叶从越想越害怕,不敢再想。
叶从透过门缝向屋内看去,屋内一片昏暗,叶从目光短暂停留之后,屋内情景愈发清晰地现于叶从眼前。
只见封凌脖子吊于房梁之上,眼睛暴突,嘴巴大张,全身微颤,已呈将死之状。
叶从被这一幕吓得往后猛倾身体,酿跄了几步。
叶从忽得晃过神来,酒已醒了大半。叶从用力欲推开屋门,却不想房门被封凌不知用何物封死。
封凌已是奄奄一息之状,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死,封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死,什么都不知道,脑袋早已一片空白,只是求生欲被激起,从门缝里投以渴望的目光,封凌挣扎着求生。
叶从开始急促的踹门,酒精之劲尚未褪去,叶从怎么都使不上功力。
叶从想帮封凌,封凌一只手竭尽全力的伸向叶从,封凌已不认识眼前的叶从为何人,只知道眼前是唯一能救下自己性命的人,但始终够不到。
封凌一只手把白绫都撕烂了,也没能把白绫撕断。
一个在屋里想出出不去,一个在屋外想进进不来。
终于封凌不再动弹,两人最终阴阳两隔。
封凌正是风华正茂,生命却止步于此。
叶从败给了酒醉,无奈放弃了破门,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一醉解千愁,却解不开这三尺白绸。
须臾之后,叶从酒劲终于散去,使尽浑身十令内力,猛烈催出一掌,击碎了屋门,桌椅板凳也被震得散落一地。
叶从深知封凌已死,痛不欲生,慢慢的把封凌放下,抱入怀中,还是用手往封凌口鼻处放去,试探到封凌确实已没了气息,叶从终于流下了懊悔的眼泪,无助,忏悔,心痛,继而开始痛哭嘶嚎。
封遗想起姐姐封凌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越来越不对劲,心中一阵阵绞痛,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个上午。
封遗担心姐姐封凌出事,于是又一次来到姐姐家里,见到的却只是姐姐封凌冷冰冰的尸体。
封凌一死,连个棺材也没准备,叶从家中也是没有银子为封凌置办棺材,正值夏初,封凌尸体不宜久置,封遗承诺说棺材包在自己身上,于是赶去青虚涵去找朱古要那八十两银子。
青虚涵之上,朱古见到封遗前来索要银两,却是搪塞了一句:“几年过去,闻人还没有把那金丝楠木的银子给我们,现在青虚涵也到处欠着银两,你那八十两是肯定拿不出的。”
封遗心里凉了半截,问道:“能不能先给属下支出十两银子,我姐姐刚刚过世,需要买一口棺材,这天气炎热,耽搁不了的。”
朱古说道:“令姐姐逝去,我朱古深表哀痛,我青虚涵有银子肯定会拿出来,只是实在没有,人死为大,我不可能有银子不给啊。”
封遗没有办法,也是深表同情青虚涵处境,不好再多说什么,想到青虚涵木材遍地,问道:“掌门,能不能这样,封遗拉走五百斤木材,我自己制一口棺材,那八十两就不要了,我们就算两清了。”
朱古道:“五百斤木材能值几两银子,欠你的八十两怎么能不作数呢,只是…”
封遗道:“只是什么?”
朱古道:“我青虚涵历来没有造棺材的先例,这等晦气之事,你我都是明白的。”
封遗也知确实如此,朱古想到青坟古韵,故意说道:“不如,你去青坟古韵一趟,那里应该有一些陈旧木材,打造一口棺材不是问题。”
朱古明知道这一来一回到青坟古韵,又要耽搁两天,还要如此建议封遗,且封遗对那青坟古韵还心有余悸,于是委婉地拒绝了朱古的建议,不好再说什么,便立马赶回了桎城。
封遗去青虚涵找朱古耽搁了两天,天气炎热,封凌尸体不能再置,必须尽快下葬,叶从只好使封凌尸体裹着席子,草草下葬。
叶从痛哭流涕,伤痛欲绝,封遗也哭得厉害,心疼的是躺在冰冷地下的封凌,恨的是朱古及闻人,可又不能拿朱古闻人如何,只能怪自己无能。
小小叶轻忧只知道娘亲死了,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伤心难过,只是看到大人们哭,自己也跟着哭。
使封凌下葬之后,叶从这才质问封遗:“你不是承诺我们给我们五十两吗?”
封遗哭道:“闻人迟迟不把这钱给朱古,朱古也就不给我分这八十两。”
叶从道:“那就是没有了,一天天竟说得好听,要不是等你这五十两,我早已从别人那里借钱,也给你姐姐买上一口棺材了。”
封遗心中惭愧之极,任由叶从如何痛骂自己,也决计不还口半句。
封遗虽然觉得姐姐封凌是想不开,但还是心疼封凌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封凌,如果当初能向着封凌一点,多理解她一点,也不至于看到封凌撒手人寰。为了弥补心中对封凌的愧疚,封遗决定遵从封凌的遗愿,出去寻找叶轻忧的仇人,也好能让封凌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