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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梨木窗透着漂亮的光影印在了地上,窗外是远处传来清脆悠扬的鸟鸣声。
江嘤嘤白皙之间摁着有些抽痛的额角的时候,视线扫过窗外的明暖,顿时便警惕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证实,已有好些天不见人影的青芜,一早上便端着舆盆,过来伺候。
青色的帐幔曳地,角落的铜鹤香炉中的香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掉了,青芜身后还跟着一群青色襦裙的婢女,房间里顿时欣欣向荣,特别热闹的模样。
“昨夜陛下派了人,连夜来府邸宣旨。二殿下护驾有功,并非是行刺太子,陛下心中愧疚,还赐下赏赐。”
“今辰府上便收到好些贺礼,什么样的都有。金银珠翠,都是皇子妃喜欢的!”青芜素来是有一张会说话的巧嘴,极为擅长哄人。这会儿也不例外,各种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跟在身后的婢女们,也有样学样,各种溢美之词将。
聒噪的很,江嘤嘤忍不住墨染的秀眉眉心轻蹙,一开口声音有些哑:“李燃呢!”
喧闹的叽喳声戛然而止,青芜忙道:“殿下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江嘤嘤一头柔顺乌黑的青丝披散,紧贴在腰际,她披着白色寝衣,赤着脚下了床。沉着眉梢,来到了仙鹤铜香炉的前面。
身后婢女们惊呼,赶忙上前询问可是香炉有哪里碍眼了,可去换一个。
香炉中的香早已被换过了,即便是现在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是江嘤嘤就是将香炉盖子掀开了,看着里面烧着熟悉的香,眉心拧成了川字形。
“这香炉我不喜欢,现在便换了吧!”
婢女们连连应是,又问皇子妃喜欢什么样的库房,还有好些样式的。
江嘤嘤随意说了个样式的,便来到了妆台前坐下,往日都扶姞来给她梳发,如今瞧见青芜在这伺候,也知道扶姞必然被她顶下去了。
这次跟过来的婢女中,也有手特别巧的。一柄桃木梳在她白皙的指间灵活的翻转,很快就梳好了一个很新样式的发髻。
轻盈的灵蛇盘踞,斜飞金芙蓉珍珠流苏钗,额间碎发轻盈。
少女撑着下颌,眉心微蹙,撑着下颌看着镜中自己。
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明明是她自己的样子,但是昨夜梦中那人分明也是这般模样。
就在这梳发的空当,外间有婢女匆匆进来通报,赶忙对皇子妃道:“殿下回来了。”
江嘤嘤眉梢顿时一扬,杏眼隐隐压制怒意,磨着牙冷笑。
好啊,这黑心肝的坏胚,他竟然还敢回来!
若说自小到大,从来就只有江嘤嘤算计别人,辜负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会儿有人被人这样温水煮青蛙般给下了套。
青芜就见皇子妃抬手拨了拨妆匣里的发簪,挑了一个最尖锐的金芙蓉钗,拿在手里掂量把玩着。
嘶,这画面熟悉的很,从前皇子妃在江家想找谁不痛快时,便时常会这样。
但是这回,又是想找谁的不痛快?
很快,就有答案了。
外间的侍女纷纷行礼,躬身请安。
一袭颀长玄色身影,大步迈了进来。李燃身姿卓绝,背脊挺直,一袭麒麟纹宽袍,腰束革带。
他眉眼含着几分轻松的笑意,绕过屏风进了侧间,清声唤道:“嘤嘤!”
今日终于可以出去了,嘤嘤一定很高兴。
然而,刚进来就看到少女背对着自己,正靠在软塌上自顾自的看着书。
婢女们侍奉一旁,不敢言语。
这是真生气了,李燃当即知道她应当是知道了,心下当即凉了几分,暗知不好。
他沉了一口气
,抬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嘤嘤对面,将手中的江嘤嘤前几日就吵着要吃的桃花糕放在了她的面前。
“嘤嘤?”
江嘤嘤心知这人自己打也打不过,骂他也不在意,当即不想理他。
瞧也不瞧他,捧着手里的话本子转了个身盘腿,坐在软榻上背对着他。
还是得让他好好反省一番,长长记性,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李燃忍不住一阵头疼,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按了按额角。忍不住蹙眉,抬起长睫看了眼侍奉的婢女,沉声道:“都退下吧。”
婢女们早就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得到此令如蒙大赦,赶紧纷纷告退。
李燃坐了过去,将她手中书抽了出来,按着她的肩将人带入自己的怀中。
江嘤嘤差点失重,险险的抱住他的腰身勉强稳住身体,当即眉梢微扬,漆黑杏眼怒目而视,开口便要骂。
下一刻,一截胳膊却是被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李燃敛眉看着她,好声道:“让你咬回来,可好?”
他坐得笔直端正,软塌正靠着窗边,窗外暗金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他的隽秀的下颌间还有他肩胛的暗金麒麟纹上。
江嘤嘤原本憋着的一口气,顿时就消散了。她手里还攥着那只尖锐的金芙蓉簪,没好气的往旁边的矮桌上一扔。
不高兴的道:“夫君知道错了?”
李燃十分乖顺的应是,一边牵着她的手,扶着她坐正身子,一边好声道:“那家店的桃花糕当真难买,嘤嘤现下可要尝尝?”
桃花香混杂着米糕的香味,很快便充盈鼻尖,分外的诱人。
然而江嘤嘤确实没心思尝什么桃花糕,她坐在李燃的腿上,双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心里像闷了一口气,十分不高兴的道:“夫君昨夜是去哪了?”
她越想越生气,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让他使这样的手段也要瞒着她。纵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今日外边并无其他的动静,也并不一定就是那样。
李燃自是不会说,他收敛了眉眼,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梳理着嘤嘤方才被弄乱的额发,下颌顶着她的发顶,一边安抚道:“并无什么大事,如今已处置妥当。”
江嘤嘤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岂会信他。一想到昨夜的梦境,她便宛如心上压了块大石头般,沉甸甸的,又有些发酸。
当即十分委屈的抱住了李燃劲瘦的腰身,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十分不高兴的道:“昨夜我又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不在了。”
昨夜铜鹤香炉沉香袅袅,床幔散落将外面的光遮得严实。江嘤嘤做了一个特别清晰的梦。
夜幕漆黑的像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二皇子府早就变成了安王府,穿着甲胄的侍卫高举着火把将府邸整个的围住。
侍从婢女们早就乱成了一团,慌张的跪在一处,屈服在甲胄侍卫的刀刃之下,相拥抹着泪。他们口中谩骂着,为什么安王要造反,太子贤德待手足向来不薄,他却包藏祸心,妄图颠覆纲常,狼子野心害死了那样多的人。
街上早已经血流成河了,那些站在李燃身后的世家皆尽数被满门处死,太子李恒却站在了安王妃的面前。
而所谓的安王妃江嘤嘤身上披着单薄的外裳,矜傲又固执的抱着膝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孤零零的不知在等着谁。
太子冕服上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映入她的眼帘,格外的刺眼,她危险的眯着眸脸上没了往日的笑,磨着牙,像是想寻着什么机会好弄死对方。
太监尖锐地唱着声在耳畔响起:“安王犯上谋逆,现已伏诛。太子仁德,念王妃江氏无辜,废为庶人,即日离开京都此生不可再回。”
士可忍,孰不可忍。
江嘤嘤早上浑噩
起来时候,还有些不能从那样悲戚的情绪中抽离,直到她隐隐约约反应过来,昨夜有人将香炉中的香换掉了,立刻变化满腹悲戚为愤怒。
都怪这黑心肝的坏胚,要不是他换掉了香,又怎会让她做这样浑噩的梦?
这并不是江嘤嘤第一次梦见书中的结局,却是最为清晰的一次。那样清楚的看到每一个场景,感知道梦中那个人的情绪。
现在这坏东西换香的事情她暂可以不计较了,但是凭什么。
书里的那个恶毒女配江氏又不是自己,做个梦怎么还偏偏要代入她?
江嘤嘤真是委屈死了,明明是这坏东西惹出来的事情,却要她承担这样的梦境,昨夜他还将她一个人丢下。
梦里梦外都是!
李燃长睫微掩,安抚的拍着她的手便是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幽暗之色。
他不在了,嘤嘤这样害怕吗?
李燃牵着她的手好一阵安抚,宽慰道:“无妨无妨,梦里都是假的,梦里都是相反的。”
但是江嘤嘤知道,她梦见的都是书中真实发生的一切,若是她不阻止,这一次便会延续上一次的轨道,继续往那条路上走。
看到始作俑者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压根没当一回事,江嘤嘤心中更为郁闷,沉了一口气,有些不爽快的直起了身子,当即就往他胳膊上咬去。
她咬的并不重,像是在发泄情绪一般。
但是李燃只感受到了胳膊上一阵温热,还有些痒痒,她像是没长牙齿一般,宛如一只幼兽撕咬着猎物。
嘶,李燃长睫微颤,忍不住唇角翘起,抬手抚过了她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