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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一出,就好像在沸腾的油锅里加了点冷水,顿时崩出万千油星子来,又像万钧巨石砸进了本就不如何平静的水面。
群臣沸腾,上书不绝。
都觉得皇上此举过于冒险,简直儿戏。前头那多半是直亲王为了给女儿造势,硬把自己的功劳挪给她。
皇上可千万别偏听偏信,真以为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有那么大的能耐了。
否则格格危矣,天津卫八旗水师危矣。
康熙皱眉:“众卿说福珠的功劳都是直亲王相让,可有证据?若有,朕必定秉公办理。绝不允许任何人冒领军功,欺君罔上。若没有,诸位是不是也领一下污蔑皇亲、中伤朝廷重臣的罪责?”
啊,这……
他们都是按常理推测,哪有什么实际证据呢?
是以,康熙一问,就沉默了大半。只有少数几个执拗又大胆,竟采用诡辩法。说他们没有证据证明直亲王将自己的功劳分给女儿,但同样的,也没有证据证明直亲王没有那么做。
毕竟,他身为和硕亲王,于一个普通皇子来说,尊贵已极。但福珠格格,有心当王世女的福珠格格,却是再有如何大功都不嫌多的。
可惜他们话都还没说完,人证胤祥就跪了。
“启禀皇阿玛,儿子与无数天津卫八旗水师的将士们可以作证。福珠身先士卒,英勇无匹又足智多谋。一应功劳都是实打实的,绝无半点虚假。”
“再者大哥虽疼孩子,却生性耿直,最见不得弄虚作假。绝不可能用那等拙劣手段试图蒙蔽圣聪,还请皇阿玛明鉴。”
他刚说完,太子等人也都跟着跪下。
表示愿意相信大哥的人品与侄女的能力,倒是那几个振振有词,试图抹黑皇亲的得仔细调查一二。看看他们居心何在,幕后是否有黑手推动主导。
被点名的几个当场吓瘫,各种求饶保证。
无奈帝心如铁,没有半丝柔软。殿前侍卫如狼似虎,很快就把还在哭哭啼啼的几人硬拉了下去。
现场鸦雀无声。
康熙只道如今直郡王才三十出头,现在言说继承者之类未免为时尚早。
而今之计,还是把他的身体养好,看看福珠是否能独自扛起天津卫八旗水师这杆大旗。若不能,后话自不必说。反之么……
康熙垂眸:“朕这些日子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也是想了很多。既怕此例一开,万例接踵而来。闹得朝野纷乱,无数人家宅不稳。又担心错过人才,与国有失。”
“万般惦念之间,梦着太皇太后,被她老人家好一通训斥。说枉朕诸般进取,锐意改革。竟困于这种末节之中,还有什么比大清发展更重要?朕被此一问如醍醐灌顶,遂决定延后此事。再观察一二,看福珠是否可堪托付。”
群臣懵了,再没想到皇上能托已逝多年的太皇太后之口,说出这么番话来。
奉太后教诲?
呵呵,谁信谁是傻子。但悲就悲在这些个聪明的都惜命,谁也不敢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只能一个个的,安慰皇上,赞美太皇太后。不愧是辅佐了两代帝王的贤后,至死都惦着大清发展云云,极尽恭维之能事。让康熙顺利从万千劝谏中解脱出来,把胤禔有意立王世女之事告于段落。
独留胤礽忧心忡忡。
才下了朝就匆匆往昭仁殿:“珠珠再如何出类拔萃,终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本就难以服众,再加上个羁傲不逊的十四弟。皇阿玛您这安排……”
着实有点过了吧?
像极了刁难,还有那么亿点点儿戏。
康熙笑:“可若如此情况下,爱蓝珠还能圆满完成任务,甚至将天津卫八旗水师营管得更好、更出色,不更说明其能力?”
这……
胤礽迟疑:“皇阿玛要更改祖制,允许珠珠为王世女?可这么一来,庄亲王伯等些个面临类似窘境的王府必然也得试图效法。甚至……长此以往,岂不乱套么?”
康熙淡笑,表示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
但面临绝嗣,爵位传承都成问题的毕竟少数。家中女儿如珠珠者,更绝无仅有。
所以,效仿二字本就难如登天。
若真有与她相当,文才武功皆优,堪为朝廷栋梁的,那岂不是社稷江山之福么?
胤礽惊呆,再没想到自家皇阿玛居然会是如此表现。
康熙横了他一眼:“在蒸汽船下水之前,朕还没想过真有一日能不用桨、不用帆,就让大船在海中畅通无阻呢。只这一项,就让大清领先于世界。”
“这两年,蒸汽机给各行各业,方方面面带来的变化,可别说你不知道。”
胤礽笑,这怎么能不知道呢?
他自小就陪在皇阿玛身边,学习着怎么管理一个偌大的国家。自从康熙二十九年,皇阿玛御驾亲征噶尔丹,将监国重任交给他后。
但凡圣驾离京,而他又不曾随扈的话,就必然会被委此重任。
在京,他也得分担大半的奏折。
自然对朝中事物可以说是了然于心,也经常震撼于大清日新月异的变化。甚至屡屡怀疑下面的人为了邀宠而故意虚报产量、生产效率等。
为此几度与皇阿玛一起,带着小阿午一道微服私访。
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后,才知小小的蒸汽机到底给大清带来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巨变。
父子两个正聊着,皇长孙弘晔就到了。
被问及对此事看法,小少年只抿嘴一笑:“回皇玛法的话,孙儿觉得与重用大姐姐、让大姐姐袭爵所带来的种种好处相比,那点子烦恼不值一提。”
“皇玛法的决定英明无比。”
“有了这么个寻常将领都无法胜任的考验在,足可以堵住许多朝臣的嘴。也让大姐姐深知机会得来不易,日后会更兢兢业业效力于朝廷。”
胤礽笑着虚点了点他:“你呀!打小就盲目信任你大堂姐,总觉得她能耐到举世无双。可凡事就怕万一,万一这个考验把她考住了呢?”
弘晔摊手,表示若有万一,就表示大姐姐还需要努力。要不要用,能不能用,全看皇玛法意思。
毕竟天下是皇玛法的天下。臣子再如何,也只能给个参考意见,怎能试图左右君王想法呢?
皇长孙轻笑,淡定给那些哭号不止,拼死劝谏的老臣们挖坑。
大胆到让胤礽惊诧。
而康熙却赞许点头:“阿午说的对,皇玛法啊,就是这么个意思。成呢,顺利让那些老顽固们闭嘴。给你大姐姐的满身功勋之中,再添光鲜亮丽的一笔。”
“不成啊,也挫挫那丫头的锐气。免得她一路走来过于顺遂,傲气压都压不住。”
小样儿,可把她能耐坏了。
还要嫁到唐努乌梁海去,替大清戍边,打鄂罗斯……
啧!
见他如此,胤礽彻底了然:“皇阿玛您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让大侄女当这王世女,将来袭爵吧?”
康熙摇头:“以往,朕虽欣慰于珠珠能干,但也没往让她袭爵那方面想。是你那好大哥,离经叛道、狗胆包天。竟弃朕的好意如弊履,宁可百年之后朝廷收回爵位,也不肯过继让养子承爵。”
偏那混账的伤是救驾受的,症候也是救驾有的。
又忠又孝。
关键他自己出息还不算,人一家四口个个功绩斐然,都为大清发展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如此纯臣,这般爱子,康熙又怎么舍得他落得个子嗣凋零、爵位断绝,百年后无人祭祀的结局?
“所以……”胤禔傲娇挑眉:“归根结底,就是个怎么答应,什么时候答应的问题。爷心里稳着呢,珠珠也别慌。前两年最最艰苦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的天津卫八旗水师营于你来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珠珠含笑抱拳,信心十足:“末将多谢王爷夸奖。此去必定竭尽全力,带着水师营再创佳绩。”
胤禔笑瞥了她一眼:“好好干,莫堕了爷的名头。”
“好嘞。阿玛您就放心在家中养病吧……”
胤禔气,直欲带病与大孝女切磋。直到伊凤一个冷飕飕的刀子眼过来,他才委委屈屈坐下:“那,那福晋你看到了,是那混丫头先刺爷的。不好生教训一二,日后岂不更猖狂到天上去?”
还开口闭口养病,忘了爷这‘病’到底因谁而得吗?!
见他真个生气,爱蓝珠也不用她额娘说了,自己就笑嘻嘻凑到胤禔面前:“好啦好啦,阿玛别气。女儿知道,您是世间最好最好的阿玛。”
“为了女儿能完成心中所愿,您跟额娘一路走来付出太多太多。尤其这两年,一直海上漂泊,始终未跟额娘一见。你虽不说,女儿知道您必定思乡已极。这段时间,您就好好陪陪额娘。接下来的路,女儿自己走。您啊,就在府中等着女儿捷报吧。”
“你啊,能顺利收拢全员,压制住你十四叔再说吧。那家伙就是个刺头,再不会像你十三叔那么让着你的。”
刺儿头?
福珠格格会怕么?根本不会!
军中无父子,自然也就更没有什么叔侄。不听话的叔叔先切磋切磋,教个乖。若教不会,还有军法加持嘛。
横竖她是不怕的,就看十四叔怕不怕了。
阿嚏,阿嚏,阿嚏~
正被额娘拉着手,千叮咛万嘱咐的十四连着打了三个大喷嚏。让德妃好一阵担忧,令人传太医的同时,还试图劝儿子算了吧。
那海上风高浪大,危机重重的,万一……
那等不吉之语德妃万万不敢诉诸于口,只从儿子的傲气上下功夫:“再者说,让你个堂堂皇子去给个小丫头片子当副手,那也好说不好听呀。”
可巧,胤祯第一偶像是他大哥,第二就是他大侄女。
德妃这话啊,算直接戳到他肺管子上了。当即让他变脸:“额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珠珠虽是女子,但绝非一般闺阁。能给她做个副手,都是皇阿玛抬爱了。否则儿子这般年纪,又丁点经验没有的,怕是她身边亲兵都混不上。”
德妃错愕抬头,接着就被她寄予厚望的儿子拉着手,好一阵科普。
各种夸奖爱蓝珠优秀。
那感觉,宛若钢针扎心。一下一下的,痛入骨髓。偏那些个陈年旧事,她又不好跟十四细说。只能各种找理由,试图让他跟皇上说说,这天津卫就不去了。
可从上回乾清宫请愿,被十三哥得了头筹那天起,十四就盼着加入水师营,跟大哥一道纵横四海。
为此,他还苦练了枪法与凫水。
如今梦想终于变成现实,他欢呼雀跃都还来不及,退出?那是死也不会退出的。
儿心硬如铁,德妃转不动。
只能尝试另辟蹊径,往康熙哭。说自己虽生了三子三女,可怜皇七女不足百日即殇,六阿哥只活了六岁。七公主都养到十二了也……
六个孩子没了一半,胤禛从小抱给了先皇后,温宪也大婚嫁人。
如今屈指算算,竟只有十四在她膝下。
“所以呢?”康熙一脸严肃地瞧着她:“因你心伤恐惧,就要十四放弃自己前程守在你身边?”
哭戏进行中被皇上这么一问,德妃整个人都懵住了。反应过来后忙摇头:“臣妾绝无此意,只是……只是茫茫大海,实在过于危险。臣妾也是怕……”
康熙却没心思听她如何狡辩,直接吩咐梁九功:“去,往乾西五所,着你十四阿哥来见。”
“嗻。”
梁九功领命欲走,德妃赶紧阻止:“皇上,别,您别啊……臣妾……”
梁九功迟疑,忙用问询的目光看向康熙。
康熙却只笑:“你看,你也知道,自己这份慈爱绝非十四所愿,那又何必来走这一遭?”
“臣妾,臣妾只是关心则乱……”
“好一个关心则乱。”康熙冷哂:“当初胤禛随征策妄阿拉布坦,比这危险多了,也没见你关心半句。甚至他福晋临盆,他奉命留在新疆的时候。也没见你替他求过半句情,多看顾他福晋几分。”
“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何故偏心至此?”
“你啊,回去好生想想吧。如何平均一二,别一样的儿子。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又溺爱成害。十四自己有心报国,朕只会引以为傲。圣旨已下,断无更改。你且回吧,别等朕命人把胤祯叫来,让他当面告诉你,他不愿。”
德妃大哭,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甚至十四前脚刚走,后脚她就病了。胤禛进宫来给她请安,还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声声说悔:“额娘当初年纪小,位份也低。根本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可怜你才落地没几日就被抱进了承乾宫。”
“可,可这都是本宫无能,与你何关呢?你又不知道自己非皇贵妃所出,我才是你生母。偏我那时候钻了牛角尖……皇上说得对啊,不管孩子交由谁抚养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我怎么就忍心冷落自己怀胎十月剩下的孩子呢?”
德妃叹息,又是一串清泪滚滚而落。
好一阵追忆痛悔后,才问胤禛怪不怪她。他们娘俩还能不能忘掉以往龃龉,从现在起好好相处。
盼了半辈子的话终于听到,胤禛这心里……
不但没有半点感动释然,甚至还有些想笑。就好像盼了多年的麦芽糖终于被送到嘴边,而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麦芽糖垂涎欲滴的孩子了。拥有了各色精美糖果的他啊,甚至嫌弃这麦芽糖粗陋。
制作不经心,杂质明显,还不肯用心包装一下。
但碍于礼节,胤禛妥善收起自己的嫌弃,只淡笑:“德额娘言重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胤禛一直感念您十月怀胎,九死一生将胤禔带来这个世上。从未敢怨怪,又何来龃龉呢?”
只欠了些缘分,便有母子名分,也无那个情分罢了。
我都想开了,您又何必强求?
德妃:……
她倒也不强求,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演一演。好让他知道,自己真在认真改正而已。
顺便多多拜托胤禛,使他帮着求情,让爱蓝珠多多照顾十四。按着他那刚正不阿的性子,必定写信,甚至亲自往天津卫。嘱咐爱蓝珠,一定一定严格要求十四。
从养尊处优的皇子阿哥到军营,落差本就大。再被着意狠针对几次,还愁那小子不一个生气直接撂挑子么?
得说德妃的想法没错,但严重小瞧了十四的恒心与毅力。
为了加入天津卫八旗水师营,当个纵横四海的大将军。他可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入营当日,就靠一手双枪得了个满堂彩。
到了海里,那家伙更像条游鱼似的。虽比不过正经的水兵,但也相去不远。才一上岸,珠珠就对他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不愧是本格格的十四叔。击个掌吧,我的搭档。”
“日后团结一心,让所有瞧不上咱们,甚至跃跃欲试着给咱们收拾烂摊子的刮目相看。”
十四爽朗一笑:“好咧!末将初来乍到,一切都以都统马首是瞻。日后么,就看都统能不能胜任属下的上官了!”
哦豁,针尖儿对上了麦芒。
在场所有人心中惊呼,眼中闪过兴味光芒,侧耳细听。赶紧前排吃瓜,就想知道十四阿哥嚣张至斯,格格,哦不,都统是教他做人呢,教他做人呢,还是教他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