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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无奈地看过来,伊凤赶紧轻咳解释。
“毕竟四弟自打往刑部当差后,简直把自己忙成了小陀螺,恨不得以刑部为家。这陡然间门,你就要抛开挚爱的差事与咱们一道出去游玩,大嫂也是难免惊讶啊。”
提及这个,乌拉那拉氏就气:“我们爷可不就是皇子阿哥里头一号的兢兢业业么?为了调查个八旗子弟强纳民女,致三人丧命的案子。硬在刑部不眠不休了三日,案子是破了,那凶手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可他回家就倒下了,直接睡了一天两夜。怎么都唤不醒,吓得我赶紧使人传了太医呜呜呜……”
如今想想那番恐慌无助,乌拉那拉氏还心有余悸着。
胤禛最见不得她落泪,赶紧拿帕子与她擦拭:“行了行了,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呢你羞不羞?爷不是已经答应了么,赶着皇阿玛给假。大哥大嫂也要带孩子们往皇庄小住,咱们也一道去。”
“天塌下来爷都不管,只好好休息。什么时候福晋觉得爷休息好了,爷再去当差行不?”
“这哪是你意思?分明皇阿玛原话!”乌拉那拉氏冷哼,随即威胁:“我不管,横竖皇阿玛说,你若再不听话就让我往乾清宫找他。圣旨之下,不愁你不就范。否则……”
“否则他老人家直接把你弄理藩院去!宁可让你清闲养老,咱也别累得活不到老。”
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句威胁。
刚刚还有点嬉皮笑脸意味的胤禛立即拱手:“别别别,好福晋!爷才在刑部熟悉好,找到自己当差的意义所在,你可别乱弹琴。”
“那看你能不能规范作息,别再这么夜以继日咯!”
胤禛:……
这个他还真保证不了。
刑部案件众多如天上星河。谁也不知道哪个看似平常的卷宗里,掩藏着多少冤假错。
他的任务就是细看那些各地送上来的卷宗,发现并指出矛盾,一步步抽丝剥茧。尽可能做到勿枉勿纵,至少凡他经手过的案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错漏任何一个贼子。
而这需要极大的耐心、细心,也需要大量的时间门。
偏他又是个认真的,真发现了什么疑点时,不弄个清楚明白绝不会罢休。累是累,但把真正的恶人绳之於法,还无辜者以清白。用己身维护大清律法尊严的快感,也同样无与伦比,甚至让他深深着迷。
乌拉那拉氏无奈,倒是胤禔听了弟弟的想法后,赞许地拍了拍他肩膀:“老四长大了,出息了。皇阿玛前次提起的时候,还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这般沉得下心来。”
“竟真的扎根刑部,让刑部官员交口称赞呢。”
胤禛脸上一红,满眼欣喜,却还谦虚而笑:“大哥谬赞了,弟弟初初办差,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慢慢来,你才多大?那些个老油条们都在官场沉浮多少年了?”胤禔笑,难得认真地劝慰弟弟,直让胤禛感动万分,受宠若惊。连连称是后,才听他哥说:“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连敏敏都知道,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可别过度用功,没等着长成栋梁呢,就先把自己给累坏了。”
大哥眉眼间门盈满关切。
福晋、大嫂跟两个小侄女都期待地看着他,胤禛还能怎么办?当然重重点头,答应他们啊:“好好好,我引以为戒,日后都注意休息,尽量杜绝类似事总行了吧!”
珠珠伸出小巴掌:“口说无凭,咱们击掌为誓。一旦四叔再犯,珠珠就去找皇玛法告状,让你啊,在府上反省到怕。”
“哼哼,你知道的。皇玛法可宠珠珠,珠珠的话,他肯听的。”
已经被强迫击掌的胤禛傻眼:“好侄女,我以为,你该是最懂四叔心思跟追求的。”
“当然!”
珠珠含笑点头:“但是,珠珠更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个好身体,一切都枉然。四叔才多大?就能废寝忘食到如此地步,再不加以约束。怕不等珠珠长大,就君埋泉下泥销骨了。”
胤禛嘴角狂抽,抬手戳了戳她:“又胡乱用诗。”
珠珠捂着额头,一字一顿地道:“横竖四叔记得,侄女希望白发苍苍了还能与你一道过生辰。而不是用不了几年,便只能提着酒水到坟头上祭奠你。”
“你……”
“略略略~”珠珠对他扮鬼脸:“只约略说说你就受不了了。怎没想过这般糟蹋身体,万一珠珠所说都变成了事实,四婶跟我们这些亲人该如何承受?”
“就是就是!”敏敏跟着皱眉:“笨蛋四叔,连不能涸泽而渔的道理都不懂么?啧,还不如敏敏。”
胤禛:……
就有亿点点后悔。
他名下也不是没有庄子,再不济福晋陪嫁里还有汤泉庄子呢。做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跟这大哥家一道啊?
从提议开始,到翌日往皇庄去的路上,都是大家伙苦口婆心苦劝、苦批他的过程。等马车粼粼一道到了目的地,他都有种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
乌拉那拉氏窃笑,越发庆幸自家府邸在大哥隔壁。
有困难找大哥大嫂,准能解决得漂漂亮亮。看爷那下马车时都有些虚浮的脚步,就知道这把他肯定能长记性。
嘿嘿。
胤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算了算了。
福晋也是为了他好。
上次,咳咳,也确实吓着她了。现在他还是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见她那阴谋得逞的笑容好了。
这几日,京城陆陆续续的下了好大雪。
以至于路滑难行,最后那段路甚至得着人在前头铲雪。清理出能供应马车行走的路来,才终于顺利到达皇庄。原本一个时辰都用不上,今儿断断续续地从早走到了快下晌。
终于坐在皇庄温暖的炕上,珠珠舒服的直叹气:“这一路艰难的,可太不容易了。早知如此,咱还不如留在直郡王府里喝喝茶,看看书呢。”
伊凤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前头还说你四叔呢,你自己又知道劳逸结合吗?”
“小小年纪就卷成这样,你累,旁人更累呀!你这个小鲶鱼一走,无逸斋内那些沙丁们不知道怎生欢喜雀跃呢。”
“尤其三叔。”敏敏微笑补刀,惹全场欢笑。
都觉得胤祉也是倒霉,一个嘴贱,就要被这姐俩时时惦记着。大的努力学文习武,成天惦着碾压他,让他灰头土脸。
小的直接惦记着他荷包,嬉笑之间门坑走他银钱无数。
更因为爱蓝珠的频频碾压,让上辈子最擅文课,后更以编书立功的诚郡王显得平平无奇。据说他受不了这委屈。就试图早早大婚,入朝当差,好逃离无逸斋那窒息的环境。
为此,荣妃娘娘可没少给皇上送羹汤。
可惜啊!
皇上已知太早成婚的危害,本就有意让胤祉再过两年成婚。还有太子跟胤禔敲边鼓。说他课业太……
咳咳,且需要多练练呢。
这么见难就想躲的哪成?再说了,六部也不是避风港啊!
像人家胤禛似的,勤学苦读争取为皇阿玛分忧才是正道。为了不被小侄女比下去而……
怎么听着都不是个正经话!
哥俩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给胤祉上足了眼药。让荣妃无功而返,也让胤祉得了个大训斥。从态度到成绩,那叫个辛辣尖刻。把胤祉当时说哭了:“既然已经有了无逸斋女学,怎么两个小侄女还与咱们一道上课啊?”
“珠珠跟敏敏还小,没有许多忌讳。她们那伴读可不小了吧?那张令仪跟纳兰容若家的丫头,再等两年都嫁得人了。也不好整日跟咱们这些个皇子皇孙们混在无逸斋……”
横竖说着为两个侄女好的话,实际巴不得她们赶紧焊死在无逸斋女学。
对此,爱蓝珠表示,为了激励叔叔们好好学习。她愿意不辞劳苦,平时在无逸斋女学,月考时再两边都列席。横竖守着她皇玛法这个天下间门最最厉害,把两边的考试调开就一句话的事儿。
她自己过来,总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了吧?
康熙这龙头一点,胤祉闹心,五公主泪目:说好了随便学学,这怎么还有考试?
可等珠珠拿出从他雅大叔那儿抄来的孤本书籍,表示她若好好参加考试,就可以把书借她一抄后。她就立即从反对派变成了拥护派,每日里勤学苦练,冲着第五努力。
咳咳。
三甲当然好,但有大侄女跟她那俩厉害的伴读,旁人谁也捞不着。传鲈……
五公主瞧了瞧她家六妹妹,麻利熄了这个念头。决定有点自知之明,免得像三哥一样。月月努力月月输,整个人都有些阴郁啦。
胤祉:……
横竖胤祉越难受,珠珠就越欢喜啦!
为防这十天里三叔迎头赶上,将她挤下鳌头的位置。便出来玩儿,珠珠还把她家法海师傅给带来了呢。打算趁着玩耍空档里,跟他一道教学相长。
提起这个,伊凤就不由跟法海福身:“辛苦表叔了,难得浮生几日闲,还要被这丫头搅扰着不得闲。”
“福晋客气了。”法海赶紧还礼:“这原就是奴……”
咳咳!
珠珠皱眉,连连咳嗦。
法海无奈笑,赶紧改口:“这原就是我分内之事。而且,我准备参加下科春闱,原也该多多学习。指导珠珠的同时,自己也能温故知新。”
“嗯,这就对了嘛。”珠珠满意笑,然后认真脸:“自家亲戚、自家师徒。做什么老奴才来奴才去的,倒把原本亲近的关系弄那么远。法师傅你记住了,以后凭你喜欢称我、在下、学生的,就是不许再说奴才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这样才对嘛!”珠珠幼圆大眼弯成月牙,小大人式点头:“法师傅你就安心复习,等春闱时候必然金榜题名。到时候御街打马,赴恩荣宴,一举成名天下知。”
“转过年再选秀,皇玛法一准给你赐个色色样样都好的俏福晋。到时候让某些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后悔去吧!”
“曾经有个那么优秀的孩子托生在他们家里,他们弃若敝履。等咱们飞黄腾达了再来后悔?嘿嘿,对不住,咱们今非昔比,再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人儿了。”
珠珠仰头,一脸的趾高气昂。逗得法海轻笑:“好,法师傅努力,让他们高攀不起,也给咱们珠珠撑腰。顶好啊,让自己成为无逸斋的夫子,也好护着你些,免得你因为过于嚣张惹其余诸皇子们联合起来群殴你。”
珠珠嘴角微抽,觉得当无逸斋夫子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她厉害着,人缘也好。
只有她欺负人的,再没有谁欺负她,欺负得了她。
但几个师傅里,法海与她相处最多,心思也最细腻。隐隐约约的,也最知道胤禔的打算与珠珠抱负。
所以这句给她撑腰的话,绝不只是说说。
胤禔把他从佟佳府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珠珠在他那没心的阿玛跟恶毒嫡额娘找上门时护住了他。带着他认识张英、王掞、顾八代等,得了无数指点,让他在学业上突飞猛进。
在他眼里,这父女俩就是他的恩人。
粉身碎骨都难报万一。
伊凤虽不知道他这小心思,却很感谢他对两个女儿,尤其是珠珠的悉心教导。吃穿用度上照顾得特别精心,一应待遇也都给最好的。怜惜他境遇的同时,也惦着结一份善缘。
胤禛一直以孝懿皇后为母,自然也拿她堂弟当自家亲舅舅。
不但自己有空就过到大哥府上探望,还嘱咐福晋四时八节地给准备礼物,时不时地表孝心。让佟佳府上微贱如尘埃的小庶子在直郡王府上,享受了几乎跟主人家同等的待遇。
法海冰封许久的心渐渐回暖,连性格都温润宽容了不少。
私下里,都有不少人跟伊凤打听,他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姑娘了。要不少满族姑奶奶选秀之前不得私下相看,法海也明确表示春闱之前绝不考虑终身,直郡王府的门槛都得被踏破咯。
至于说佟国纲夫妻尚在,何以舍近求远?
咳咳。
那还不是觉罗氏作孽,见不得庶子有好姻缘,非得居中破坏吗?所以呀,这有头有脸有心思的,干脆就舍了她直接找伊凤探问。
若可以,直接往宫中求了太后或者皇上的赐婚去。
让那毒妇再如何,也只能干瞪眼。
至于说今上以孝治国,婆婆就是压在儿媳妇头上的天。嫡母要磋磨庶媳,花样更多了去了?那多好办,左右圣旨赐婚都求了,也不怕再问皇上讨个宅子。
小两口奉旨分府别居,不年不节的也凑不到一块儿去。
凑到了,也说不好是儿媳不孝,还是婆婆不慈啊!横竖没有金刚钻,谁也不揽那个瓷器活。敢知难而上的,也没把区区个觉罗氏放在眼里。
对此,伊凤只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世上永远不缺慧眼识珠的,这不就有不少人还在微末之际,就看出了法海这块璞玉?
也就是佟佳一族仗着孝康章皇后和孝懿皇后的余荫,仗着康熙重用。恨不得沾着点亲的都被委以重任,才身怀重宝而不以为意吧。
啧。
也不瞧瞧,折了隆科多、赔了鄂伦岱后。年轻一辈里面,还有几个可用之才了。
闲谈许久,茶都喝了三五壶。
周身冷气才终于散尽,他们一行人也总算有兴致去外头走走了。
日影西斜,入眼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只有红梅如火,还在热烈开放着。
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
敏敏深吸了一口气,脆声念到:“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惹众人鼓掌,伊凤更虚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还以为咱们福敏格格只对金锞子深情不悔呢,却没想到咱也文采斐然啊。”
“嘿嘿,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不值当额娘如此,不值当额娘如此。”
当然小家伙如是说,实际上大眼期盼。
恨不得额娘再夸亿点点。
毕竟她临时抱佛脚,背的梅花诗实在不多。不像姐姐,不但对名篇佳句耳熟能详,甚至能出口成章。
小财迷都费心背诗讨她欢心了,当额娘的哪能不多夸两句?
伊凤把裹成小熊似的小家伙揽在怀里,滔滔不绝一顿赞美。好像乖女儿不是背了一篇前人诗作,而是自己原创了个传世名篇般。
珠珠不说话,只在法海的帮助下,折了一大把怒放的红梅回来:“鲜花赠佳人,怒放红梅,送给珠珠心中最美的额娘。愿额娘每日都如艳艳红梅一般,灿烂风光。”
呀,被乖女送花了~
伊凤惊喜,先嗔了某木头疙瘩一眼,再把两个宝贝蛋都搂在怀里。
当晚就娘仨一道泡汤泉,一道擦香香,连睡都是娘仨挤在同一个床上的。只直郡王可怜巴巴被撵到了别的房间门,尽尝孤独寂寞冷的滋味。
连着三晚,三晚!!!
第四天清早,胤禔就打马往几里外的梅林给折了一大抱梅花来。
什么纯白、紫红、粉红、深紫、淡绿的应有尽有,甚至还夹杂着两支难得一见的墨梅。就被那憨憨密密匝匝地抱着,像鲜花批发商似的抱到伊凤面前:“好福晋,爷起大早给你鼓捣来的。这回你总乐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