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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祯也刚上班,换好白大褂从办公室里出来查房,正好遇见出电梯的许则,他有点惊讶:“怎么了,这么早过来?”
“给外婆带早饭。”
“这里的早饭都是根据你外婆身体情况搭配的,真没必要自己大老远跑一趟。”周祯笑笑。
许则点点头,绕过拐角,看见叶芸华病房门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alpha,正在翻看一本书,听到脚步声后他侧头朝许则瞥了眼,又继续看书。
“是隔壁病房的保镖吗?”许则问周祯。
“啊……是的,是。”
叶芸华刚在护士的协助下洗漱完,许则把早餐放到桌上,周祯一边对着仪器做记录一边跟叶芸华聊天,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没多会儿便跟许则打了个招呼,去别的病房了。
“吃早饭了。”许则把调羹递到叶芸华手上。
叶芸华上下打量他,问:“你是新来的护士啊?”
“嗯。”
“那我问问你啊,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叶芸华拉着许则的手让他坐下,靠近他,“在这里住一个月多少钱啊,是不是很贵?”
“不贵的。”许则回答。
“肯定很贵,小媛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许铭天天在外面出任务出任务,她又不会做饭,许则跟着她老是要挨饿。”
许则开便当盒的手一顿,他已经很久没从叶芸华口中听到父母的名字。
甚至他在这一刻觉得,遗忘也许真的是件好事。这样叶芸华就不会记得许铭死在十年前,乔媛死在六年前,她还等着女儿来接自己出院,还想着回去给外孙做饭。
她的记忆停留在十几年前,这个家里只剩许则一个人在往前走了。
“他们有点忙,最近可能来不了。”许则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的,小媛给你打电话了?”
“嗯,打来的时候你在睡觉,就没有叫你。”
“那下次记得叫我起来接啊,行不行?”
许则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饭盒盖子,迟迟忘记放下。
“好,一定叫你。”
离开学还剩两天,夏令营结束。下飞机是中午,陆赫扬跟贺蔚在外面吃了个饭,今晚是首都副市长儿子——也就是池嘉寒哥哥的婚礼,新娘是联盟委员会副主席的小女儿。
“你不去是对的。”贺蔚说,“要不是池嘉寒当伴郎,我也不去。这种场合,我们这些小辈肯定要被拎着去搞社交,想想都很烦。”
“昀迟呢?”
“他应该不去吧,自从那个omega冒出来之后,他心情就一直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贺蔚叹息,“97.5%的匹配度,太高了,昀迟的身体情况那么特殊,弄不好一辈子都要被套牢了。”
陆赫扬喝了口柠檬水,没有说话。
吃完饭,回家,洗澡,午睡,陆赫扬在下午三点左右出门。到了许则工作的汽修厂,陆赫扬把车开进洗车间。洗车的人很有眼色,态度极好地问陆赫扬要不要去店面里坐坐,吹吹空调喝口饮料,被陆赫扬谢绝了。
“许则在哪?”他问。
“哦,找许则是吧?”那人说着放下水枪,“他在隔壁修车间,凌晨来了架事故车,他加班修到早上。白天事情又多,他一直没空着,现在手头那辆不知道弄好没,我去帮你叫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谢谢。”
“啊,行。”
修车间里有点吵,陆赫扬从大门走到最里间,没有看见许则。最后他问了其中一个修车工,对方指了指角落里的工具间。
半开放式的工具间没有门,靠墙的那头有张脏兮兮的破沙发,不大,两人座的那种,许则正蜷着身子缩在上面补觉。周围杂乱吵闹,许则穿着那套蓝色连体工装,整个人弯曲,像被挤到调色盘上的一截蓝色颜料。
工具间里没开灯,光线不太好,只有一道细窄的夕阳从窗外投进来,照在许则疲累安静的脸上。
陆赫扬看着他,觉得耳边的声音在远去,渐渐消失。
17岁高二的暑假很短,只有一个月,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有人做了决定,也有人被规划命运。陆赫扬无法从自己和旁人身上预见即将发生的改变,一切都是未知的,有很多不确定,但一站到许则面前,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再次获得那种静默安宁的状态。
许则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存在着,就能带陆赫扬逃离现实的所有,回到那个风吹起白色窗帘,栀子花飘香的小房间。
“许则,许则。”
“……”许则睁开眼睛,皱了一下眉,坐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池嘉寒在他身边坐下:“没怎么。”
拿出手机看时间,自己大概睡了半个多小时,许则松了口气。他摸了一下后颈上的抑制贴,说:“我在易感期。”
“没事,我带了手环。”池嘉寒把一个纸袋递给他,“吃点东西。”
“沙发脏。”许则要站起来去找干净的纸板,“你等一下。”
“你吃吧。”池嘉寒拉住他,“没关系的。”
许则拆开袋子,拿出点心,没吃,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哥今天晚上要结婚了。”
“……恭喜。”许则说。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该恭喜的人是他。”池嘉寒趴下去,下巴搭在膝盖上,手指揪着鞋带,“我哥给我打了一百万,说是给我的伴郎红包。”
“真替他高兴。”池嘉寒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他挠挠眼尾,“外婆如果需要用钱,我打给你。”
知道许则肯定会拒绝,池嘉寒又说:“是借的,劝你早点跟我借,否则我爸知道我哥给我打钱,又要冻我的卡了。”
许则轻声说:“好。”
他明白池嘉寒不是特意过来说钱的事,而是因为难过,所以来找他待一会儿。
很多年前,叶芸华带许则去过池家做糕点,于是许则碰到了同样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池嘉寒。叶芸华总是会把新鲜出炉的糕点包一小袋,让许则悄悄先拿去给池嘉寒吃。
那时池嘉寒的父母已经离婚半年,父亲的旧情人带着比池嘉寒大八岁的私生子来到池家,成为名正言顺的池太太。
后妈在客人们离开后把吃剩的点心扔给池嘉寒,那个私生子哥哥却是个放学回来会带他去花园荡秋千的alpha。
初三暑假,去书店的路上,池嘉寒经历了第一次发情期,是多年不见的许则在小巷里把他从几个混混alpha的手上捞出来,带到特助中心打抑制剂。
池嘉寒厌恶alpha,厌恶来源于自己的父亲和遇到过的坏人,只有哥哥和许则是唯二的例外。
“我先走了,要提早去酒店做准备。”池嘉寒呼了口气,直起身。
许则跟着他站起来:“天要黑了,不安全,我送你。”
“不用的,司机就在外面。”池嘉寒说,“我走啦。”
他想笑一下,但是没能笑出来,许则看了池嘉寒片刻,抬手捏捏他的肩膀。
把池嘉寒送出汽修厂,许则往回走,有人叫住他:“哎许则,怎么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你,今天一天来俩。”
“两个?”许则停住脚步。
“是啊,前面还有个alpha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我以为你知道呢。”
想到陆赫扬应该也是今天回国,许则立即问:“长什么样?”
“就……高中生的样子,跟你差不多高,看起来很有钱。”
“好,谢谢。”
许则摸出手机,想发信息问陆赫扬是不是有什么事,但又想到陆赫扬没有叫醒自己也没有给自己留言,大概只是过来看一眼——虽然许则不晓得陆赫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打工的。
经理从隔壁店里出来,喊许则算工资。许则去他办公室里看了整个月的工作单,确定没有问题后签了字。
“活干完了的话你就回去吧,这个月你也挺累的,过两天就开学了,在家休息休息,工资明早打你卡里。”
许则点头,经理抖抖烟灰,又说:“你这么好的苗子,学东西快,又能吃苦,不该在这种地方。好好学习啊,考上大学了跟我报个喜,知道没。”
“一定。”许则回答。
晚上,婚礼的流程一走完,池嘉寒就不见了。贺蔚穿过托着酒杯谈笑风生的宾客,走到礼厅外,这里是酒店顶层,露台上嵌着一个s形泳池,围栏全透明,不远处就是海。贺蔚稍稍有点恐高,一边捂住心口一边走,终于在角落那顶遮阳伞棚下看见一颗熟悉的脑袋。
绕过木栏,贺蔚走下台阶,池嘉寒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走近了,贺蔚才从高楼的风声里听见池嘉寒在哭。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安慰,而是转身跑掉——凭池嘉寒的脾气,要是在偷偷哭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一定会气得再也不想看见对方。
但贺蔚最终还是没跑,真要跑了才是傻子。
他很冷静地朝池嘉寒走过去,然而由于光线不佳,半道被椅子绊了一下,他整个人狠狠踉跄几步。
“我靠……”贺蔚要吓死了,真怕自己没刹住车从玻璃围栏上翻下去。
池嘉寒被惊动,一下子不哭了,问他:“你干嘛?”
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贺蔚受到了安慰。他站稳后在池嘉寒身边坐下来,说:“没干嘛,找你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池嘉寒吸了一下鼻子。
贺蔚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方巾递给他:“好啦,那不聊了,我陪你坐坐。”
池嘉寒不接,贺蔚就问:“是要我帮你擦的意思吗?”
“神经病。”池嘉寒说。
他把方巾拿过去,在脸上擦了擦,但眼泪好像越擦越多,完全止不住。贺蔚拍拍池嘉寒的背,接着揽住他的肩,说:“我们小池,是因为哥哥结婚了所以这么感动吗?”
池嘉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于是贺蔚闭嘴了。
几分钟后,池嘉寒情绪平复了一些,他把眼泪擦干,正打算起身,就听见上面传来木地板被踩踏的脚步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那道木栏旁,有几个人在那里站定。
“城西的项目肯定没着落了,我看过草拟的招标书,上面的条件完全是为顾家量身打造的。”
这声音贺蔚耳熟,是陆赫扬的姐夫魏凌洲。
“那城西和码头的线就等于要断干净了,啧。”
池嘉寒微微瞪大眼睛,凑到贺蔚耳边用气声说:“是唐非绎。”
贺蔚低头看他,有点诧异池嘉寒怎么知道唐非绎,不过他很快想到池嘉寒跟许则是朋友,对俱乐部的事应该也有了解。
“你这理事长女婿当的……”唐非绎又笑了声,“这么大的好处,居然真的不给你。”
“陆承誉当初竞选的时候,一路上都是顾家提供大把的钞票,人家的合作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凌洲轻嗤,“再说了,都查出我跟你有来往了,怎么可能还会把项目给我,市政府又不傻。”
“这件事扳不回来了,你还是尽快把城西那边收拾干净,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就安分点。”
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贺蔚拧起眉——是贺予。
前段时间陆赫扬告诉他许则说在俱乐部见过贺予,当时夏令营还没有结束,贺蔚打算回来再问贺予的,他甚至想着等婚礼结束就问,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他和唐非绎还有魏凌洲的墙角——
《许则牌治愈小站》
【易感期,这次不会浪费许则的易感期了,蒽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