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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尚听礼接到了鹤知樰递来的帖子,约她午后上街逛逛。
鹤知樰派来的人还在府外等候结果,尚听礼吩咐芳芷道:“芳芷你出去一趟,同鹤姐姐的人说一声,我与鹤姐姐于未时中在靓珠阁会面。”
芳芷便出了门。
“你要出门?”柯信问。
尚听礼道:“也是许久不曾出门逛街了。”
上回逛街还是十月初十,如今再有几日又到立冬。天气渐渐冷下来,不曾有雨,长空上太阳高挂,倒也不难捱。
这个天气,蛮适合逛街。
尚听礼回想起以前,她自己似乎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赏景,不曾与人交心相处,便是连结识的机会都甚少。
算起来,鹤知樰还是她第一个结交的友人。与友人一道逛街,亦是第一回。
尚听礼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新奇的感受,但又蕴含着美好。
“杜衡。”
柯信喊了一声。
杜衡忙从他身后走上前来,“属下在。”
柯信道:“一千两。”
杜衡从褡裢里摸出一张千两银票,将之递给他。
尚听礼在一旁看得咋舌。
【千两银票都随随便便挂身上的吗?】
【啧啧,像咱们这等穷人家,只要不出大门,银钱可都是锁起来的。不愧是世子爷,就是有这气魄。】
“……”
柯信沉默着将手里那张银票递了过去。
尚听礼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做何?”
她暗中吞了吞口水,其实很想移开眼,却怎么也别不过头去。
【能不能别把钱摆在我眼前啊?你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会直接上手去抢吗?】
柯信觉得好笑地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是要去逛街么?”
尚听礼瞬间嘴角翘起,压不住笑意道:“所以世子您的意思是?”
柯信弯弯嘴角,没有说话,却把银票往她面前又递了递。
尚听礼一把将银票抢到手上,对着他绽放一抹非常甜腻的笑容,真心实意道:“谢谢世子爷!”
【我就看在这一千两的份上,日后尽量少在心里骂你两句吧!】
见她如此激动,柯信十分不屑:“不就是一千两?何至于此?”
尚听礼:“……?!”
她微微瞪大眼睛,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不就是一千两?】
【啊啊啊蠢……柯信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不说一千两能给平人用几辈子,至少也能到靓珠阁去买一套上好的头面了啊!】
柯信:“……”
她说尽量少骂他两句,好像还真是就少骂了两句。
不过一千两只能买一套上好的头面吗?
柯信转头喊杜衡:“再拿四千两出来。”
一套头面也太掉面儿了,他的世子妃,怎么能只有一套上好头面?至少也得有五套。
杜衡又拿出了四张千两银票,还未递给他,便听他道:“给世子妃。”
尚听礼愣愣地从杜衡手中接过银票,又将视线移到柯信脸上,呆呆地问道:“这、这真的都是给我的?”
【谁懂啊?真的令人惶恐至极呢!】
她这回是实打实愣住了。
长到这么大,除了父亲和母亲以外,只得了长辈们的红封,还从未有人给过她钱花。便是从前在义忠侯府,余敬这个舅舅也不曾,便是连红封准备得也并不厚。更遑论潘亚莹这个舅母,不将她的东西吞个一干二净都不错了,哪里愿意反过来给她花钱呢?
柯信只当她是在意料之外的惊讶,勾唇道:“银票就在你手上,不是给你的,那是给谁的?”
尚听礼眨了下眼。
“你是想要我帮忙买什么东西回来吗?”她只能想到这么个原因。
柯信无语到拧眉,还是解释道:“给你花的。”
尚听礼惊呆了。
柯信扯了扯唇:“就义忠侯府那般待你,你自己能有几个钱?”
他还嗤笑:“嗤,连院子都没钱修缮。”
尚听礼:“……”
【或许,我是说或许,我或许真的有一点小钱呢?不多,但也够用的那种……】
她默默把心里话咽了回去,白给的钱财不拿着,那是傻子行为。
她可不是傻子。
柯信根本不信她的心里话,在他看来,她说的有点小钱根本就是没钱。说不定,只能到靓珠阁看个新鲜的那种。
尚听礼其实觉得以她现今与他的关系,还不到能花他钱的地步。若只是几百两也就罢了,可这是五千两。
她不由问道:“你…为何要给我这么多钱?”
【莫不是真看上我的美貌了吧?】
尚听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神情透着迷茫。
她实在是看不懂他的行为。在旁人家,她不用拿嫁妆补贴家用都是谢天谢地了,竟还能反过来得到这么多钱花,他此刻真的是清醒的吗?
柯信没得被她心声噎死,没好气道:“给你就用啊,你是我的世子妃,出门在外都是我的面子,我怕你太穷了惹出笑话来。”
他看上她的美貌?
她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想得美。
尚听礼松了口气。
【这个语气就对味儿了。】
柯信:“?”
【果然还是这样,你的面子最重要,那我就放心了。】
柯信扫了她一眼:“不是说未时中?你再不准备就要迟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去了书房。
尚听礼也没再打扰他,到寝屋去换了一身衣裳。
待她换好衣裳出来,芳芷也回来了,她便带着两个丫头出门。
……
未时中。
靓珠阁外头,停了两辆华丽马车,分别从马车上走下来两名美丽女子。
“听礼妹妹。”
听得有人唤她,尚听礼抬眼看了过去,便看见了一身蓝色衣裙的鹤知樰,遂笑道:“鹤姐姐。”
鹤知樰走过去,正要福身一礼,尚听礼拉住她,“鹤姐姐这是做何?”
“礼不可废。”鹤知樰笑了笑。
尚听礼道:“什么礼不可废?你我既以姐妹相称,如何还能那般见外?”
鹤知樰弯弯嘴角:“我依听礼妹妹的。”
尚听礼:“这样才对。”
两人才一道进了靓珠阁。
尚听礼率先问道:“鹤姐姐想去哪层?”
鹤知樰回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拘这个,我素来爱从一层往上爬。”
“巧了不是?我亦然。”
“那可真是巧,我与听礼妹妹倒有这同样习惯。”
尚听礼笑着点点头:“可不是嘛。”
鹤知樰眉眼弯弯:“要不说呢,我一见听礼妹妹便觉得亲切。”
“我见鹤姐姐亦如是。”尚听礼凑近她耳边笑道:“待会儿鹤姐姐要是看上什么只管拿下,由我付账即可,权当是我对姐姐的喜爱了。”
鹤知樰一愣:“这如何使得?”
说起来,她们二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并未真正谈心过,其实当不得手帕交之情,更不必说能到替对方付账的地步。
尚听礼道:“怎么使不得了?我与鹤姐姐不是好友吗?好友之间赠礼,亦是寻常。”
鹤知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神情有些复杂。
她那日在周家的赏菊宴之上,特意与眼前之人套近乎,并非是为了巴结上她,仅是单纯没来由的亲切感,致使她做出主动结交的动作。
她从未想过要利用她得到什么,毕竟她的大仇已报,按照她如今的身份,并不用巴结何人。
尚听礼冲她微笑:“鹤姐姐不必有心理负担。”
鹤知樰看着她。
她狡黠地勾勾唇角:“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鹤知樰:“啊?”
尚听礼“嘿嘿”笑道:“我出门前,世子给的银票。”她伸出一个巴掌比了比,笑得合不拢嘴,“足足五千两呢。”
鹤知樰吃了一惊:“世子爷对你倒是大方。”随即微微一笑,“现在看来,你那表姐何止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分明是捡了铜钱丢了金子。”
尚听礼眉开眼笑。
鹤姐姐说的也没错。
上辈子,汲章甭说是会给她钱花,便是连一根品质不怎么样的玉簪,都像是卯尽全力能给她的最好的一般,其实那等劣质的玉簪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只能感动他自己罢了。
她从头到尾都要替自己打算,只是后头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那样胆小之人,竟也敢做阳奉阴违之事。
不过还好老天有眼,竟叫她重来一世。
能与那等子肮脏小人划清干系,她可真是求之不得。
“既是世子爷给你的钱,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鹤知樰笑道。
她是这么说,但心里已经想好了要给这位大方妹妹送什么礼物了,总不能她只白白占人便宜。
尚听礼拉着她往楼上去,“客气什么?走,咱们直接上三楼去。”急切得竟是不愿在一楼花费时间了。
鹤知樰失笑,任由她拉着自己,忍不住打趣道:“你家世子爷可知道,你拿着他的钱来给旁的女人买首饰?”
不得不说,某人眼下这副模样,倒是真有那个味道。
尚听礼说道:“什么他的钱?给了我,到了我的手上,那便是我的钱。至于我的钱怎么花,这都与他无关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柯信知道了会如何,毕竟这是他亲口说的。
既然承诺了,那自然要做到。
两人在三楼挑了一圈,最后一人拿下一套款式不一样,但都很是漂亮的点翠头面。当然,这价格也十分美丽。均花了一千两,皆由尚听礼付账。
她本还想继续看看,但白得了一套上好的点翠头面,鹤知樰倒是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生怕再继续看,手里又要多一套上品,于是提议到茶楼去喝喝茶说说话。
尚听礼没有意见。
二人便去了风汀楼。
此处是上京城最好的一间茶楼,布局分三层,一楼是供伶人唱戏的地儿,二楼设立雅间,三楼亦是雅间,但只供给身份贵重之人。
两人要了二楼的雅间。
“方才在靓珠阁,听礼妹妹已是花费许多,待会儿便由我来付账吧。”
鹤知樰提前开这个口。
“好啊。”尚听礼并不拒绝,她知道对方的意思。
而且,两个人结交,有些时候也不用分得太过于明白。
鹤知樰开始煮茶,一边用着茶具,一边说道:“听礼妹妹得好好尝尝我煮的茶才成,不然我实在过意不去。”
“常听鹤姐姐大名,说的便是鹤家大小姐乃是茶艺高手,如今可叫我得了便宜,是得好好尝一尝。”
尚听礼坐在她对面,双手搁在桌子上托着腮,惬意地看着她那如行云流水的动作。
“美如诗画。”
她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这儿没有丹青纸墨,不然真想给鹤姐姐画下来。”
鹤知樰笑骂:“贫嘴。”
尚听礼道:“冤枉。”
她非得拉着四个丫头打入她的阵营来,朝她们四人看去,并问道:“你们说,我说的是不是?”
四个丫头齐齐对视,后纷纷统一口径道:“是,世子妃说的是。”
尚听礼得意地冲鹤知樰扬了扬眉:“我就说吧。”
鹤知樰哑口无言,最后无奈极了,只得附和着点头道:“是是是,世子妃说的是。”
“噗嗤。”
尚听礼笑开来。
在鹤知樰安静地煮着茶时,她往窗外看了出去,正巧能看得见对面雅间的窗口,对面无人,暂时是个空房。
尚听礼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鹤知樰倒了两杯茶出来,将其中一杯推到尚听礼面前。她道:“听礼妹妹请用茶。”
尚听礼品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竖起大拇指道:“很好喝。”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真不愧为茶艺高手。”
鹤知樰笑:“世人谬赞,你怎么也跟着乱来?”
尚听礼摇摇头,十分不认同道:“这怎能叫乱来?鹤姐姐别不自信,你煮得一手好茶,自然是当得起高手之名。”
鹤知樰扑哧一笑:“不管怎么说,听礼妹妹喜欢便好。”
“从前不知道,日后怕是要经常叨扰鹤姐姐了。”尚听礼说道。
这话的意思便是,日后会经常约见鹤知樰,要喝她煮的茶了。
鹤知樰道:“乐意之至。”
尚听礼笑眯眯地端起茶杯再饮一口,细细品茗时,余光扫到了窗外。
她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