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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
门在被打开的一瞬,迟桦抢过董益琳手里的袋子,笑容甜甜地冲面容憔悴的女人笑。
“哎,小桦来啦。”傅霞伸手扶住马上就要从肩膀上滑落的披肩,还要腾出一只手去拎迟桦手里的袋子。
“你去沙发上坐好就行,我来我来。”
迟桦把袋子顺手丢给身后的董益琳,帮傅霞披好厚针织披肩,整整衣领,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沙发上。
傅霞伸出右手搭在左肩上,拍了拍迟桦的手背,“益琳啊,你看你又把这些让小桦提。”
董益琳在身后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用膝盖顶了下迟桦的屁股表示不满,迟桦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知道了知道了。”
扶着傅霞坐下,迟桦从墙上取来围裙穿上,“过来帮我系带子。”
“自己系。”董益琳忙着将袋子中的水果放入冰箱,无瑕理会她,只用一个背影回应迟桦。
“干妈,你看他。”
傅霞是迟桦的王牌,从小便如此。
“益琳,你看你,妈刚跟你说的你又忘了。”
迟桦用胜利者的姿态朝他扭了扭屁股,瞧他气鼓鼓地走来又气鼓鼓地走去,抬腿也踢了下他的屁股。
“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听到没,说你呢,幼稚死了。”
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玻璃门外形单影只的女人远远瞧着玻璃门里的一双男女,打打闹闹,默契无间。
“赶快洗,我一个菜都要做好了,墨迹死了你。”
“我的姑奶奶别催了,你这不是还没做好吗。”
忙活了半小时,两个小菜完成,汤还在瓦罐里煨着。
迟桦闲下来,正要掀开瓦罐尝尝味道,一个没注意,手指被烫到了,“嘶。”
她将无名指含在嘴里嘬了一会,抬眸对上半米处的董益琳,“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董益琳从她嘴里生生抢来被烫伤的无名指,轻轻吹了吹,“看过看过,还看过傻兮兮的美女。”
“呸。”说着,迟桦抽回手指,拿了块抹布盖在瓦盖上,用汤勺搅了搅,“过来,尝尝味道。”
接收指令,董益琳凑过脑袋,抿了口白色的汤汁,“怎么样,味道应该还可以吧。”
“怎么想起来做鱼汤了。”将汤勺中的鱼汤尽数喝完,继续道,“稍微有点淡,要不加点盐?”
“加什么盐,你怎么做的儿子,阿姨这个情况只能喝低盐的,你的那碗我另外加盐炖会。”边说着边将豆腐倒在手里用刀划开,缓缓放入瓦罐里,“把葱拿来。”
“你说要不要加点冬瓜进去,但是鲫鱼豆腐汤加冬瓜会不会很奇怪,但是医生说要多吃冬瓜。”
“你难道买冬瓜了吗。”
迟桦,“……”
“我不是忘记买了,我是想买然后忘记了,因为那菜市场找不到冬瓜,我本来想去超市买的。”
董益琳不去管小心碎碎念的迟桦,转身将两盘蔬菜端到饭桌上,接着打开电饭煲盛饭,等迟桦再回过头的时候,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理我,多加点盐齁死你。”说着,一抖手,将一匙白色粉末全全洒进小锅中。
摆好防热垫,董益琳用抹布裹着瓦罐,小心翼翼捧到桌上,再等回身去捧小锅鱼汤的时候,第三个菜收汁做好了。
三菜一汤,三个人吃,绰绰有余。
薄盐鱼汤是专门炖给傅霞的,红烧肉和小份的鱼汤是给董益琳的,自己则白米饭就菜,吃了两大碗。
用迟桦自己的话说,外面的火锅烧烤再好,还是想念家里的这口青菜白米饭。
“干妈,先盛碗汤喝,我剔掉骨头再给你吃鱼肉。”
她用手肘顶了顶一旁的董益琳,示意他舀汤,随后夹了筷鱼肉到自己饭碗里,剔去鱼皮和细小的骨头,才将鱼肉送至傅霞的小碗里。
“够啦够啦,我都喝两碗汤了。”
听罢,她放下手中的汤勺,“那我扶你去沙发上歇着。”
等迟桦再回饭桌上,自己的位置上换了新的碗筷,她坐下,将剩下的菜叶子清扫干净,打了个饱嗝,“你洗碗我擦桌还是你洗碗你擦桌。”
她不喜吃鱼,一点鱼的味道都沾不得。
“这样吧,为了奖励你,你洗碗你擦桌,我帮你按按肩。”
没等董益琳答应,她便起身走向客厅,靠在傅霞旁边,帮她捏捏手臂,锤锤肩。
哪用得着他回话,洗碗不就是他的专属任务吗。
每半个月,迟桦大多都会买好菜和水果,来董益琳给傅霞买的养老公寓,做饭吃饭。明明相隔的时间并不多,却好像每次来都能肉眼可见地瞧出她又苍老了几分。
傅霞的肝硬化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陪着董益琳的父亲到处喝酒应酬,作息不规律,空腹饮酒,白酒,烈酒,这便落下了病根。
上天不公,这病落在女人身上,却只是给那负心薄幸的男人一个大肚子。
自打赢了离婚官司后,病情一直稳定,不过近些年憔悴的愈快,四五十岁的女人,看起来与六十好几所差无多,医生说平时注意饮食,积极治疗,应当并无大碍。
傅霞不常和董益琳汇报病情,也不情愿去医院复查,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搪塞过去,没办法,恶人由迟桦来做,就算是抗也要把傅霞抗去复查。
“干妈,上次给你请的阿姨呢,她怎么没在。”
“我给辞了,你看我能跑能跳的,哪需要阿姨照顾,干妈都一把年纪了不想麻烦人。”
迟桦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正声,“说的什么话,平时也没个人陪你,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个照应,我再把她请回来。”
“小桦。”傅霞止住迟桦要拿手机的动作,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干妈只想好好一个人好好走完剩下的路,好不好。”
“干妈——”
“你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自己会做饭,会散步,我也听你的话去做复查。”
迟桦愣了会,眼中倒映出她深陷的眼窝和额前的碎发,握住她瘦瘪的手,才道,“都依你,不请就不请了,我以后跟小拾多来看你。”
傅霞点头,像孩童般枕在迟桦的怀里,用脑袋蹭蹭她的脖颈,就如她小时候一样,粘着她的漂亮阿姨。
迟桦揉了揉傅霞的肩,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抱怨了声,“你们娘俩一个样,自己都顾不周,还要硬撑。”
确然一个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脾气。
“陪干妈打牌吧,好久没打牌了。”傅霞坐起身,掏出茶几下的扑克牌,略显模糊的瞳仁闪着光。
“好”,迟桦一口应下,又提高了嗓子,朝玻璃门处喊了句,“好了没墨迹鬼,快来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