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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病情有所好转,除夕宫宴竟也能出席了。只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后的身边带着甄玉娆。甄玉娆不知与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到底还是留在了宫中,而太后发了话,甄嬛也无法再让甄玉娆出宫了。
欣恭夫人低声与季欣然几个说道,“这柔嫔倒是好运气,病成那个样子,硬是让她挺了过来。如今自己的妹妹又这么受太后的青睐,恐怕要不了多久,这甄四小姐该是能长久的留在宫里陪伴柔嫔了。”
几人皆若有所思的看着甄玉娆,只是此时的几人都没有想到,欣恭夫人竟然一语成谶,而甄玉娆邀宠的法子竟也如此不堪。此为后话。
因着太后的病情转好,又借着年节之喜,玄凌下旨大封六宫。除了四妃之位上的季欣然与贤妃德妃和已在夫人之位的欣恭夫人除外,其余妃嫔皆有晋封。
晋惠妃为惠宁夫人;谦昭仪为谦妃;昌昭媛为昌妃;灵修媛平迁至九嫔之首,为灵昭仪;贞贵嫔为贞昭容;慎贵嫔为慎修容;和婕妤为和贵嫔,迁居玉芙宫;恬婕妤为恬贵嫔,迁居永安宫;睦婕妤为睦贵嫔,迁居福阳宫;祺容华为祺婕妤;康容华、福容华、恭容华、顺容华为婕妤;祥芬仪、金德仪、庆顺仪为容华;柔嫔为顺仪;乔小仪为嫔,赐号怡;萧良媛为嫔,赐号宁;钱良娣为嫔,赐号颖;王贵人为良媛;刘美人为贵人。
旨意一下,后宫同喜。而新晋封的和贵嫔、恬贵嫔与睦贵嫔则更长舒了一口气,三人紧张的只怕被迁到棠梨宫去,若真是那样,倒不如还做婕妤不晋封的好,如今三人皆即将迁入新的宫室,心里倒是真心的高兴。
正三品之上才会有册封礼,玄凌又命礼部择几日,为此次晋封为正三品以上的嫔妃行册封礼。
宫宴过后,礼部很快选好了吉日,由于此次晋封人数之多,因而礼部需要多些时间来准备各项事宜,上书玄凌后,将册封之日定为三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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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众妃册封礼在这日,外头鼓乐声起,季欣然坐在漪澜殿中逗着几个孩子玩。
季欣然抬头见芊玉走进来,问道,“册封礼已经开始了么?”
“是,只是昌妃迟迟未到,皇后怕误了其他娘娘的吉时,便令众人先行册封礼了。”
“不过一个册封礼,昌妃也要显得与旁人与众不同些。”
“还有就是祺婕妤说身上烦,让她娘家从外头请了一位姑子进来陪着说话。”
季欣然道,“宝华殿不是有师傅么?怎得还到外头去请?”
芊玉道,“祺婕妤说是整天见的都是那些师傅,一看见就烦。左不过是从国寺里请来的师傅罢了。”
季欣然点点头,不甚在意。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清烟匆匆进来,“娘娘,出事了。”
季欣然见她这般匆忙急切,想来不是一般之事,便敛容问道,“什么事?”
“皇后问罪昌妃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此刻昌妃正在昭阳殿中。”
季欣然皱眉道,“太后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来,这封妃之礼行不成不说,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且太后的病情一向时好时坏,年下虽是有所好转,如今冬春交替,就又病了。”
季欣然冷笑道,“太后病了,皇后却闲不住了。僭用皇后礼服上的凤凰图纹,不仅昌妃要问罪,更是我这个协理六宫的贵妃管教不善。皇后想利用此事,既拉下昌妃,又能打击本宫,倒是妙啊。”随手拿起桌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手指上,“走,咱们去昭阳殿。”
进至凤仪宫,十数名侍女守在昭阳殿门口,为首的绣夏见到季欣然,忙行至跟前请安道,“皇后娘娘正在里头与昌昭媛问话。”
季欣然挑了挑眉,宫中册封的旨意已下,昌妃不过就是差一个册封礼罢了,而绣夏口中仍称“昌昭媛”,看来事情不妙。便道,“你去通报,就说本宫奉旨协理六宫,特来与皇后娘娘一同查问此事。”
绣夏进去通传,不多时出来请季欣然进去。季欣然缓步走进殿内,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赤金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季欣然轻笑一声,“臣妾不请自来,可是打扰了皇后与昌妃表姐妹间说体己话?”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贵妃妹妹这些年打点后宫上下,甚少出现差池,怎得如今是照顾三个孩子忙不过来了么,竟由得宫中出现此等僭越犯上之事!”
季欣然仿佛没看见皇后气怒一般,只淡淡说道,“臣妾尚不知发生何事,还请皇后明示。”
皇后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季欣然脚下。“宫中祖制唯皇后服制可绣制凤凰纹样,而正一品至正三品贵嫔只能用彩翟青鸾纹样,凡有差池,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昌昭媛如今竟敢在册封礼服上私自绣制凤凰图样,该当何罪?!”
季欣然看也不看那吉服,只笑道,“原来皇后为这个生气。想来是绣工上的人做事笨手笨脚,好端端地把彩翟绣得四不像,竟像只凤凰似的。真是该罚。臣妾以为罚这些绣工每人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小惩大诫,量她们往后做事也不会这般毛躁了。”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欣然,“贵妃还真是左右逢源,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季欣然状似无辜,“难道皇后的意思是并非绣工粗心,而是昌妃妹妹蓄意僭越。”季欣然略抚一抚胸口,“这怎么可能?昌妃妹妹可是皇上和皇后您的亲表妹呀,姐妹之间怎会如此?”
胡蕴蓉听得此话,嘴边溢出一丝讽刺,“臣妾与皇后娘娘不过是表姐妹,哪及皇后与庶人朱氏为亲姐妹这般感情深厚?”
皇后闻得“庶人朱氏”,不觉脸色微变。“昌昭媛,你无须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坦承告知。这件衣裳是你近日最爱,常常披在身上,若非蓄意,怎会不分翟凤,长日不觉?”皇后缓和了语气,柔缓道,“你是皇上的表妹,也是本宫的表妹。本宫多少也该眷顾你些,你年轻不懂事,怎知僭越犯上的厉害。若承认了,学乖也就是了。否则……”她神色一敛,“宫中僭越之风决不可由你而开,若失了尊卑之道,本宫到时也只能大义灭亲。”
胡蕴蓉只作不理,淡淡说一句,“我是由皇上册封,皇上既是我表兄又是夫君,自然是我与皇上更亲。所以即便要大义灭亲,怕也轮不到皇后娘娘你。”
皇后屏息片刻,说道,“蕴蓉你这般口齿伶俐,倒叫本宫想起昔日的慕容世兰。她不懂事的样子,和现在的你真像。”
胡蕴蓉伸手按一按鬓边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表姐,咱们好歹是中表至亲,您拿我与大逆罪人相提并论,不也辱没了您么?何况慕容世兰最尊之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从一品夫人。蕴蓉不才,有表姐您这样的好榜样,怎会把区区的从一品夫人看在眼里?”
皇后微微一震,神情微凉如寒霜。剪秋看了皇后一眼,不由颤声道,“昭媛大胆!昭媛这话竟是有谋夺后位之心么?看来不必昭仪承认,这衣衫上绣凤之事便是存心僭越,冒犯皇后更是无从抵赖!”
胡蕴蓉轻蔑一笑,“剪秋你跟随表姐多年,怎么也学得这般搬弄是非、小人之心起来。本宫要学的自然是表姐的贤良淑德,怎么好好的你想到谋夺皇后宝座上去了?还是你也怕皇后这个位置坐不稳当,便一味的巴着免得丢了?”剪秋一时舌结,正欲分辩,胡蕴蓉则丝毫不给她再说的机会,“大胆奴才,一点眼色也无!皇上已下旨册我为妃,你竟还称我为昭媛看低一阶。如此……”她目光往皇后身上一瞥,“难不成你也把你主子看低一阶,仍当她是贵妃么?”
剪秋气得满脸通红,看向季欣然道,“熙贵妃,昌昭媛这般顶撞皇后,您协理六宫,就这么眼看着也不说一句话么?”
季欣然双手一摊,笑道,“这可奇了。皇后宽厚什么也没说,倒是剪秋你与昌妃顶嘴。本宫若真要出言阻止,也不能庇护你这冒犯主位之罪。且昌妃妹妹素来在皇上与太后面前也童言无忌惯了,太后与皇上不语,本宫又怎好去说她?”
皇后缓缓起身,“昭媛大胆!既然本宫也管不了你,”皇后面无表情扬声道,“来人,去请皇上!”
六宫妃嫔耳目众多,闻得皇后动怒,昌妃僭越,贵妃被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宫嫔妃皆已到齐。
玄凌一进殿门,见季欣然低头不语,昌妃傲然而立,不觉蹙眉道:“好好的又闹什么事?”说罢来扶季欣然,“阿昔快坐下。”
季欣然低声道,“臣妾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原想着能为皇后分忧,谁知自己无用,倒惹皇后生气,合该长跪向皇后请罪。”
玄凌温声说道,“无妨,朕这不是来了嘛,什么事都有朕为你做主。”
季欣然温和一笑,顺势坐在了玄凌下首的位子上。众妃也皆落座,唯有胡蕴蓉依旧背对玄凌站在当中。
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难道臣妾是轻易动怒,不分青红皂白便迁怒六宫的人么?”
玄凌并未回答,只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指着胡蕴蓉的背影道,“皇上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贵妃不敢约束,臣妾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好似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胡蕴蓉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皇后眼风一扫,早有宫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怒色,低喝道,“蕴蓉,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
剪秋接口道,“衣裳倒还另当别论,皇后本是要好心问一问她,让娘娘认错了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出言顶撞,气得皇后头风发作。”说罢伸手去揉皇后的额头。
皇后甩开剪秋的手,斥道,“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还这般多嘴么?”
剪秋一脸委屈,“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才……”
胡蕴蓉满面犹有泪痕未干,冷眼不屑道,“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剪秋自然不会轻易多嘴,不过是有人要她多嘴罢了,否则怎显得臣妾张狂不驯。”
玄凌目光如刺,推开蕴蓉牵着他衣袖的手,斥道,“犯上僭越仍不知悔改,是朕素日宠坏了你,跪下!”
胡蕴蓉一语不发,冷然跪下,只闻祥容华幽幽道,“昭媛早早跪下请罪不就是了,何必非要皇上动气。”
未及玄凌开口,皇后已然屈膝下跪,“论亲疏,蕴蓉是臣妾表妹,臣妾无论如何要多为她担待些;论理,蕴蓉是和睦帝姬生母,于社稷有功,所以臣妾一向对她厚待宽纵。可是后宫风纪关乎社稷安宁,”她抬眼看一眼玄凌,动容道,“今日之事还请皇上圣断!”
玄凌眼中划过一丝阴郁,默然片刻,“胡氏僭越冒犯皇后,不可姑息。朕念其为和睦帝姬生母,且年幼娇纵,降为良娣,如此行径,且不知悔改,实难再抚养帝姬,暂且将帝姬移入慎修容宫中。”
胡蕴蓉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剑,直欲刺人。祺婕妤见她如此情状,忙拍着她肩笑吟吟道,“昌良娣莫动气再惹恼了皇上,您是皇上表妹,又是晋康翁主的掌上明珠,哪日皇上缓过气来,翁主再为您求上一求也就能复位了,今日的责罚不过是皇上一时之气罢了。”
胡蕴蓉未置一词,只斜眼看着祺婕妤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来碰我?”
祺婕妤浑不在意,作势拢一拢手钏把手缩回,旋即盈盈一笑,“是,良娣。”
她着意咬重“良娣”二字,颇有些幸灾乐祸之色,提醒她尊卑颠倒,已不复往日。
皇后抿唇一笑,“亏得金容华细心,前两日昌良娣病着她去探望,才凑巧发现此节。”
金容华轻轻垂首,“皇后谬赞,嫔妾不敢。”
玄凌点点头,声音辨不出喜怒,“金容华有心了。”
玄凌看胡蕴蓉一眼,怒其不争,唇齿间却也透着一丝温情的怜悯,“回去看看和睦,着人送去慎修容处,从此每月只许见一次。”
贞昭容是有子息的人,闻得要人母女分离,实是不忍,便道,“皇上息怒,嫔妾有一丝不解,想请问……良娣。”
玄凌温言道,“你说。”
贞昭容得他许可,便道,“嫔妾以为,这衣裳上绣纹类似凤凰不错,却也只是类似而已。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腮,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高六尺许。而此衣衫绣纹,高先不足六尺,唯四五尺而已,有三十六色却皆非正宫纯色,不见龙纹而是蛇纹,羽毛也多青金而非只纯金色,似乎与凤凰也不完全相像。”
贞昭容心细如发,一一指出,每指一样,玄凌蹙紧的眉目便平和一分。她话音甫落,已听得有一女子沉稳之声从殿门贯入,朗然道,“不错。此纹并非凤凰,而是神鸟发明!”
绣夏不由皱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谁敢如此无礼,大声喧哗!”
来者丝毫不理会绣夏的呵斥,只向玄凌与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琼脂向皇上、皇后请安。”
琼脂乃是胡蕴蓉陪嫁,更兼从前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皇后亦要让她几分薄面,不由轻叱绣夏,“琼脂护主心切也就罢了,你怎也半分规矩不识!”
琼脂淡淡一笑,“素闻贞昭容卓然有识,果然不错。老奴代小姐谢过。”她自称“老奴”,颇有自恃身份之意。说罢徐徐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上有五鸟,彩羽辉煌,莫不姿采奕奕。琼脂抬首挽一挽鬓发,缓缓道,“古籍中有五方神鸟。东方发明,西方鹔鹴,南方焦明,北方幽昌,中央凤凰。发明似凤,长喙,疏翼,圆尾,非幽闲不集,非珍物不食。也难怪诸位娘娘小主不知,这神鸟除凤凰之图流于人世之外,余者都已失传许久,若非我家小姐雅好古意,也难寻到。”说罢将画卷与衣衫上图纹细细比对,果然是神鸟发明而非凤凰。只是两者极其相似,若不说破,极难分辨。
“皇后位主中宫,当之无愧为女中凤凰。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分属东西南北四宫,正如东西南北四神鸟,譬如贤妃娘娘便入主南宫,可与焦明相照。我家小姐并未衣以凤凰,实在不算僭越!”琼脂说罢扶起长跪于地的胡蕴蓉,道,“小姐受委屈了。”
玄凌两相一看,不觉歉然,伸手去挽蕴蓉的手,“你也不早说,平白受这委屈。”
胡蕴蓉满脸委屈神色,带着一抹小儿女的撒娇,浑不见方才一语不发的冷傲神色,她甩开玄凌的手,顿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气,我还敢分辩么?若一急起来,表哥晓得蓉儿的脾气,必定口不择言惹恼了表哥,到时你肯定更不理我啦!”
玄凌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曾是这样胆小的人儿,在朕面前不敢犟嘴也就罢了。如何方才在皇后殿中也不好好说话,倒叫皇后这般着恼?好好的生出这场风波来?”
胡蕴蓉眼波一转,脆生生笑道,“臣妾怎会不愿与皇后细细说明?只是臣妾一进昭阳殿,皇后怒目,所有人都被逐了出去,只剩臣妾与皇后两人,开口便是‘大义灭亲’四字。臣妾每每在皇后跟前称一句‘表姐’,何曾见过今日之景,只顾着伤心害怕,哪里还敢辩呢?连贵妃一进来也被皇后一通排揎。”她的目光自皇后面上涓涓而过,旋即笑道,“表哥也莫生气,表姐是久病初愈之人,难免容易动气些!”她附到玄凌耳边,悄悄道,“除了太医常开那些药,表哥也得请太医为皇后治些坤宝丸、白凤丸、复春汤才好。”
胡蕴蓉说得虽轻,然而近侧几个年轻嫔妃都已听见,忍不住捂嘴轻笑。玄凌笑着在她手腕捏了一把,笑骂道,“胡说八道,皇后哪里就到更年的时候了。”口中虽笑,然而目光触及皇后,眉心一动,似有怒意轻扯,到底按捺了下去,只淡淡道,“往后少动些气,于你自己身子也不好。”
皇后眼见此变,倒也不急不躁,垂首从容道,“蕴蓉素得皇上与太后关爱,她若犯错,岂不是叫皇上与太后添堵伤心,爱之深责之切,臣妾也是关心则乱。”
胡蕴蓉淡淡一笑,到底是琼脂说了一句,“如此多谢皇后关怀了。”
季欣然看罢这一出闹剧,喝了一口茶水,幽幽道,“方才琼脂姑姑说皇后乃中宫凤凰,贤妃入主南宫,乃是神鸟焦明之兆;那么如你所言,昌妃衣绘神鸟发明,岂非入主东宫,是承位贵妃之兆!莫不是本宫这贵妃之位,该让贤了?”
德妃亦在一旁连连冷笑,“良娣真是好大的福分,好大的心胸啊!”
这话说的玄凌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脸色立时变得阴沉,“放肆!刚说完僭越皇后之事,如今便又妄图僭越贵妃!”
胡蕴蓉充耳不闻,小心翼翼解下颈上束金明花链上垂着的一块玉璧捧在手心,郑重拜下,“皇上以为臣妾何以敢以发明神鸟自居?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生来手中所握的那块玉璧?”她将手中玉璧郑重奉上,“请皇上细看玉璧反面所雕图案。臣妾查阅无数古籍才知此图案乃是神鸟发明。臣妾闻得古时神鸟发明掌一方祥瑞,能主风调雨顺,喜不自胜,因而亲自动手绣在素日最喜的衣衫上,可以时时求得庇佑,并非有心觊觎贵妃宝座。”
“无心便好,但愿昌妃能时时记得今日之语。”季欣然眼皮也不抬一下悠悠说到。
胡蕴蓉虽是如此说,玄凌面色终究还是未有缓和,只道,“你知尊卑便是最好。”又看向在座所有妃嫔,“你们都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谨守规矩,若敢再出现僭越大不敬之事,便不是今日这般简单了。”
众妃皆跪地称是。皇后又问到,“那昌昭媛的册封礼?”
“冒犯了贵妃,又闹出这许多事来,不成样子,便就还是这样吧。”这话一出,满座哗然,冲撞了皇后之事被琼脂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而冲撞了贵妃,皇上竟是不再册封胡蕴蓉为妃了。
胡蕴蓉也是一脸不甘心,她抬头看向玄凌,只是玄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而季欣然也是悠闲的喝着茶,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后屈身道,“今日之事都是臣妾的过错。若然蕴蓉真正不敬尊上,乃是本宫约束不力之罪;如今臣妾未能明察秋毫,通古博今,也是臣妾无知识浅之过。无论哪一样都是臣妾的罪过,臣妾自请罚俸半年,抄录《通史》三十卷,以记此鉴。”
玄凌本有几分薄责之意,见她如此自责,只得抬手扶她,“不知者不罪,皇后何苦如此?”奈何皇后始终不肯,百般坚持,玄凌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应允。
“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玄凌正欲离去,当中有一人忽地跪于玄凌身前。此人正是祺婕妤,她慢条斯理道,“皇上,昌昭媛冲撞也好,皇后未明神鸟发明委屈了昌昭媛也罢,皆只是小节,便是加在一起也不如这里其中一人之过!”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皆看向祺婕妤,祺婕妤很满意众人此刻的好奇,复而挺直脊背,手豁然指向甄嬛,掷地有声道,“嫔妾要告发柔顺仪私通,秽乱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