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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差们大吃一惊。都这节骨眼儿了。还有心思惦记红焖羊肉?
东厂探子心挺大呀。
裴锦瑶两手背在身后,昂起下巴,“我也不是很爱吃红焖羊肉。有没有都成。”
小密探赶紧掀开柱子脸上的黄表纸,“小的学会了,您什么时候想吃小的立马就给您做。”
柱子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说红焖羊肉,还以为自己让辣椒水弄傻了。裴三不是要杀了他吗?改主意了?
小密探顺手舀了一瓢水泼在柱子脸上,沁凉的井水泼在脸上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柱子眯起眼睛深吸口气,撩起眼帘乜着小密探。
小密探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咱们先把之前那事儿放一边。我且问你,你做的红焖羊肉可有秘方?”
衙差们面面相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东厂探子真就问出口了?说好的办正事呢?
秘方?柱子眨巴眨巴眼,“我说了你就放了我?”
话音刚落,裴锦瑶噗嗤一声乐了,“你想什么美事?竟然妄想用红焖羊肉的方子换你狗命?我家在京城有酒楼,光是白案就五六个……”
“裴神机使……”小密探两指捏着裴锦瑶袖口往下拽拽,“咱们先问方子。等会儿再说酒楼的事。”
刚才还说先办正事呢。这么快就改成问方子了……东厂探子行事这般没有章法的吗?衙差们互相交换着眼神。
柱子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哪有什么秘方。用得都是寻常香料。”
厚底小皮靴不耐烦的跺了跺,裴锦瑶拧起眉头,“非要问方子……他连自己相好的死活都不顾还能说出秘方?”
能把这两件事扯到一堆儿讲的也就只有裴神机使了。老文用白帕子擦擦额角,“行吧,行吧。他不说就算了。上纸!直接送他去地府,让黑爷白爷治他。”
黑爷白爷?柱子目中流露出惊恐。活着受罪,死了还得遭罪……这些都算了。凭裴三跟黑爷白爷的交情,到了下边还不使劲磋磨他?
“那个……”柱子轻声说道:“要是我说出秘方,裴神机使能不能跟黑爷白爷打个商量,放我一马。”
老文和小密探将目光投向裴锦瑶。裴锦瑶单手搓搓下巴,思量片刻,“行啊,你说吧。”
“其实……也谈不上秘方。就是我用的肉是绒山羊肉。”柱子见裴锦瑶好像没听明白,继续说道:“绒山羊肉不好买。我都是拜托去辽东办货的商人帮忙带一些过来做给张大人吃。绒山羊肉肉质鲜美,没有腥膻味。肉买回来之后泡去血水,加点枸杞子和香料炖煮即可。做法寻常,但是很合张大人口味。一来二去,他就说我做红焖羊肉最拿手。”
“原来是这样。”小密探和老文对视一眼,沉声道:“据我所知,绒山羊是东真特产。你还真会吃啊。”
柱子脸上现出一丝慌乱,“不……不算特产吧。辽东也有。”
“有是有。可是辽东跟东真虽说只隔着一片草原,水土却有着天壤之别。绒山羊在辽东并不多见。就算家里养,当地百姓也舍不得吃。”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裴锦瑶如释重负的笑了,“你做羊肉最拿手因为你幼时经常吃。我想你做红焖羊肉也不是为了张大人,而是给你自己解馋。”
小密探将那条肚兜又拿了出来,抖搂开亮给衙差们看,“这肚兜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可是你们看这蓬水草……”
水草?衙差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鸳鸯旁边的绿绿的一团。要是阿发领班不说,他们还以为是杂草呢。
老文把肚兜拿到手里看了又看,“这不是水草。”
“老文叔也看出来了。”小密探点着头道:“没错。”转头看向柱子? “你那相好也是思乡心切才在肚兜上绣你们家乡的乌拉草。原本我还以为你那相好跟小耗子一样笨手笨脚。但是……你一说绒山羊我就明白了。你的确是从辽东来的,不过,你是东真国人。”
衙差们忍不住低声叫好。原以为东厂探子是胡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然行事极有章法也极有分寸。
更加想不到的是? 灶上的大师傅居然是东真细作。
裴锦瑶赞赏的看看老文再瞅瞅小密探,“我早就说神机司人不多? 但是一个能顶一百个。”摇晃着脑袋? 轻笑道:“阿发? 老文? 你俩一人能顶一百五!”
还好还好。不是二百五。老文长舒口气,“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抬手指着柱子? “这小子不说实话没关系,小的们也不是只会喊打喊杀。”
“就是。”小密探挺直腰杆,“小的们在东厂不光学拳脚? 也学断案和大夏律法。”
天啦。东厂探子比衙差还厉害?!衙差们再看小密探和老文,目光中多了些许敬服。若是今天他们跟东厂探子掉个个儿? 未必能从柱子身上套出有用的消息。
不得不说? 东厂探子审问真是精彩纷呈。相比之下,他们干活太糙了。
“你肯定不叫柱子。”小密探把黄表纸和辣椒水放到旁边,“你自己说还是我们给你动刑才说?”小心翼翼抽出别在后腰的枯草,“可惜这时节没有狗尾巴草……”
枯草……干嘛使?方才发问的衙差不敢出声。小密探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含笑解释,“上纸之后挠脚心。枯草到底差点火候,我就没用。”
“狗尾巴草就不讲究产地了。”老文站起身,继续说道:“用芦苇或是丝线也可以。”
啧啧,听东厂探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以后他们审问犯人也不用总是打板子了。人手一摞黄表纸,两包辣椒面外加三根狗尾巴草,既干净又省力。衙差们连连点头。都记住了。等这边完事就去买!
柱子苦着脸。要不是手被绑在老虎凳上,他真就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他还以为把红焖羊肉的方子说出来就能有个了断……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东厂探子各个儿奸猾……
柱子懊恼不已。小密探用枯草轻抚他额头,又疼又痒的触感令他忍不住打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