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钱谦益累于盛名

拉拉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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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钱谦益投清后,柳如是和卞玉京一直在黎城,柳如是怨其夫君不忠外,也只能干瞪眼,赌气此生不回江南,也难何面目去面对家乡父老,直到1646年,清廷任其为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上京充修《明史》副总裁。在黎城的柳如是得知后,更加怒其不争,哀莫大于心死,可毕竟是自己夫君,儒家从一而终的观念是逃不过去的,内心的煎熬难于言表。

    钱谦益在京呆了半年后,内心也在熬,首先来自家族的压力,民间的口碑都对自己不友好,名声一落千丈,这比当官更难受,古人最看重的还是名声啊,民间说钱谦益就是一个官迷,想当官连祖宗也可以不要,可也有人辩解道,钱谦益投清不得而为之,人在曹营心在汉,从他投清后,又为鲁王、璐王出钱出力反清复明,就这样世人褒贬不一。

    在这里,前面章回已经详细地介绍过钱谦益投清前跟柳如是得恩怨纠葛,接下去就要回过头来细说一下钱谦益从投清后所发生的事,现来说说钱谦益的文才,以前说过洪承畴此人,在明末清初可谓是大才,文人大才还有一位就数钱谦益了。

    说起钱谦益在后世民间故事,小说、电视、,有些是传说,有些是故事,全不是真实的,咱们接下去要讲的事,是穿越众来到了明朝看到真实的一个钱谦益所作所为。

    钱谦益,字受之,江苏常熟人。明万历间中进士,官至礼部侍郎。降清后,任礼部右侍郎。早年登科,交游极广,尤喜收藏图书,常不惜重金购求古本,着名藏书家赵琦美之脉望馆珍藏以及刘凤、钱允治、杨仪、赵用贤等4 家遗书悉为其所得,藏书丰富,名冠东南,几可比拟内府,可见常熟钱家还是有点家财,重要的是书香传家,到了钱谦益这代,钱家就真的出名了,原因就是钱谦益在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29岁高中探花(一甲第三名),原本钱谦益是要中状元的呼声极高,志在宰辅,在此前万历二十六年,17岁的他成为府学生员,8年后,25岁的他得中举人,在这12年中,交游满天下,又因喜古书善本,结交的全是名人望士,以致"书贾奔赴捆载无虚日"。钱谦益所藏多宋元旧刻,为此他不辞辛劳,四处奔走寻访。

    话说王世贞不惜以一座庄园代价换得的《两汉书》,后来因故散落於民间,即是钱谦益以数年时间追踪查询,最后终于以一千二百金的高价觅得。

    钱谦益声望日隆,也因为藏书,个人文学功底大涨,成为一家大儒。进士及第后曾构拂山水房藏其所收之书,晚年则居红豆山庄,直到迎娶柳如是后,新建绛云楼,又把平生所收籍重加缮治,分类编目,结果整整装满七十三大柜,贮于楼中。

    钱谦益营造绛云楼不是为了柳如是金屋藏娇吗?怎么成了藏呢?这个就是文人之间的相互吹棒所得,能为柳如是建一个绛云楼,难道就不能藏书吗?凭着老阿伯钱谦益的嘴,绛云楼就是为吾爱妾柳如是而建,直把柳如是感动的涕泪交流,为其生下一女。

    不过为了建造绛云楼,钱谦益曾把一千二百金购得的《两汉书》折损200金卖已自己的弟子谢象三,这位弟子曾是钱谦益的情敌,柳如是差一点嫁给谢象三,此事不表。多年以后,听说此书又被另一好友所得,这位朋友请钱去鉴定真伪,才得已重睹旧物,

    没有了这套宋版两汉还是能让钱谦益感到自己与前朝赵梦颊之间有相同的地方,自比赵梦颊,在赵家中瓯波亭前有两块奇石,一曰垂云,一曰沁雪,钱谦益设法弄到了沁雪石置于绛云楼前,这一下钱谦益更觉得靠近赵梦颊了,二人也被称为国士,赵为书画国手,钱为海内文宗,两人都得佳人相陪,对于柳如是这辈的名媛来说,赵梦颊夫人管道升堪称偶像,管道升的书画为后世女史所临摹,在《金陵诸家绘画》中,秦淮名妓马湘兰所临摹管道升的《三友图》,柳如是则在诗词中拿闺蜜黄皆令比拟管道升,其实在钱谦益的眼里柳如是就是他的管道升。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听着有点糊涂,不知道赵梦颊及管道升为何人,这二位在南宋时,都是于书画成家,要说起管道升,必定会知道《我侬词》,据说赵梦颊50岁时想效仿当时的名士纳妾,又不好意思告诉老婆,管道升知道了,写下这首词,而赵孟頫在看了《我侬词》之后,不由得被深深地打动了,从此再没有提过纳妾之事。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钱谦益跟赵梦颊比之还在于都曾在易代之后入主新朝,宋朝、明朝皆亡胡人,所以在易代后,个人的出处进退都关涉民族大义,这层大义是多少士人心头的纠结啊。同为江南才子吴伟业,也受累盛名,被清廷应诏北上,还有文章让人激赏的魏禧,则穷居深山,绝不仕清,打死也不出来做贰臣,慨然以接续文脉道统自任,偶尔出山,郊游也当是出世高人自娱,但应对清朝,亦煞费心思,就说顾炎武因母亲绝食而死,曾誓不仕清。

    钱谦益跟吴伟业皆累于盛名,故不得不面对新朝时表态,即就是剃发,在清廷入主南京后,如八大山人名家,画憎如弘仁,想画个人物,就发现画不下去了,如髡残,为了规避,把人物全画成光头,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个人不得轻弃,同样是道统的一部分,故而非常之人,不能出此非常之举,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及魏禧能不剃发吗?

    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采微而食,饿死西山,前人大儒无不赞其节义,后世有人说道,西山何尝不是周土,微蕨何尝不是周食。然则,剃发而不仕清,就像是采薇而不食周粟,伯夷叔齐虽然采薇,但还是饿死了,二人死前作歌叹道:“神农虞夏忽淹没兮,我安适归矣。”其实二人对此前所接受的价值观产生了疑问。随后,孔子对其不以为然,语带不屑地评论道:“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1646年,黄宗羲就拿伯夷叔齐的故事开过玩笑,清廷要修《明史》总裁官欲请其子参与,黄宗羲作书戏曰:“昔闻首阳二老,托孤于尚父,故得三年食薇,颜色不坏。”自己不参已,而让儿子入史局,黄宗羲将之视为不食周粟却采周薇,对黄宗羲来说此事能解说的通,在故国沦亡之后,存一代之史,也是关乎道统的事,谈迁和张岱都曾忍辱偷生以修明史,谈迁传下《国榷》,张岱传下《石匮书》,钱谦益时任修《明史》副总裁,当然也在修书,可实在顶不住文人间的冷嘲热讽,到了六月,称疾乞归,返回南京,清廷令巡抚、巡按随时监视上报,就这样被清廷监视起来。

    关于钱谦益的名节,在弘光朝时还有他为献媚阮大铖而令柳如是献唱,唱毕阮大铖赠柳如是风冠,钱谦益才得到南明小朝廷的礼部尚书,还有人说,钱谦益携柳如是入南京时,让柳如是装扮成昭君出塞状,甚至有人说,柳如是骑驴入南京的,这些传闻近乎恶搞了,当然不可信,这背后当然涉及胡汉关系,从黄宗羲跟钱谦益的交往看,应该不会后世描述的那样不堪,黄宗羲一生讲求气节,在明末誓仇阉党,曾经袖怀铁锥,欲杀阮大铖,清廷进南京后,誓不仕清,浙东学派抨击弘光朝时,往往不遗余力,黄宗羲对阮大铖的仇恨即是家仇,也关乎道义,如果钱谦益献媚阮大铖的话,很难相信黄宗羲会跟钱谦益交往。

    像钱谦益这样的人物,就是生错了时代,出仕为官被卷入党争浪潮,身不由己,耽误了正常仕途,缺乏实干的能力,典型的清流而非能臣。

    顺治四年(1647),钱谦益突然被逮锒铛北上,关入刑部大狱。柳如是得知后,在黎城呆不住了,要回南京筹钱去救夫。这事在王德发的规劝下,柳如是才安稳下来,可是到了顺治五年(1648)四月,钱谦益因黄毓祺案被株连,囚南京狱。 柳如是得知后更呆不住了,又是王德发来电道:“黎城跟清廷正在交接南京事宜,钱谦益不日将会移交到黎城手里,稍安勿躁,就这样再一次安抚住了柳如是。直到5月30日(永历二年,顺治五年),王德发入主南京,钱谦益被释放回老家安居,后在柳如是的建议下,吴一把钱谦益安排去了江南书院任职,做学问,也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归宿。

    钱谦益既渴望作官,渴望仕途通达,又渴望保持人品、人格和气节。然而,在阶级矛盾、民族矛盾以及各种社会矛盾,包括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文人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互相交织的动荡社会中,二者难以得兼。于是他的内心充满矛盾痛苦,顾此失彼,左右为难。谋求复官时是如此,降清以后也是如此。最后,辞官不做,转而加入抗清的秘密斗争,他的心灵才得到平静。他也才算是又重新获得了人品和人格。

    钱谦益是个思想和性格都比较复杂的人。他的身上,不乏晚明文人纵诞的习气,但又时时表现出维护传统道德的严肃面貌,他本以“清流”自居,却而为热衷于功名而屡次陷入政治漩涡,留下谄事阉党、降清失节的污名。却又在降清后从事反清活动,力图在传统道德观上重建自己的人生价值。这种进退维谷、反复无常的尴尬状态,给自己造成心理的苦涩,虽取得南明诸王及明遗民的谅解,但仍被后世所憎厌。在他身上,反映了明清之际一些文士人生态度的矛盾。但他在学界文坛的宗主地位,未因此而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