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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点点热起来,江水也在一点点上涨,两个多月后江水已经漫上堤岸,附近的小河也都涨满了水,连日的阴雨已有十多天见不到太阳,船舱里到处都湿漉漉的。
忙完了发往广州海船的装运,陆玄终于从千里之遥赶到芜湖和孙筠他们会合。乌头在上游也派人捎来消息,他们在武昌已联系上刘玫,人手、船只和伪装用的官旗、铠甲都已准备好,只是这两月江水涨的太大,上百里的江段来回巡游危险太大,另外他还找时间去过武昌,那里的船只也因为大水都泊在港里,要想在长江重新通航总要等到一个多月后的仲秋时节。
巢湖里的八哥消息也不断,濡须坞的水寨已经修建完成,不过并没有把邬寨修葺一新,只是简单修补了外围的寨墙,甚至很多地方从外面看去还是破漏的,几座瞭望楼倒是修补的整齐,但在寨后背靠的山麓和山腰上却加盖了几处隐蔽的岗哨,从那里可以很好的俯瞰山下的水道,营地也都建在山上的隐蔽处,普通人很难在水面或者山下看出其中的奥妙。此外,他们还在湖内东南角的山脚下找到了三艘两帆的帆船,普通的商船不会停在那里,而且也显得太小;而内湖的渔船又不需要做得这样大,大家都明白那艘船十有八九是平叔那伙水盗停在那里的。最后,八哥还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平叔回来了,他们不只发现寨内的那伙水盗不再像以前那样松散,而且上次津湖里逃走的那艘画舫又出现了,平时一直停在濡须山脚的一条小溪边,差不多每晚里面都灯火通明,传出丝竹声和女人的歌声。
见到陆玄,孙筠又把第一次在邬寨里听到得王戎和石崇勾结的事情和她的推测一并讲给他。陆玄始终都只是在静静地听着,最后沉默了半晌,问孙筠道:“既然你已知道王戎和石崇是一起的,秋儿也说过之前孙秀和王家合作过,你觉得孙秀是否也和石崇有关系?”
孙筠大概没想到师父会有此一问,不过想想还是答道:“我想他开始找王戎合作只是想要谋取些钱财罢了,但后来石王二人的劫船应该并没有和他合作,否则孙秀不会把他的眼线全部移交给我们,也不会任由他手下的这些人参与消灭石崇的眼线。叔叔毕竟只是一个南人,在王戎和石崇面前始终都会低人一等,也无法真心合作。”
陆玄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刘秋说道:“依我看,诸葛公那把名剑‘章武’很可能也在王戎手里。他虽贪财,但名剑对公卿大族有更大的吸引力,石崇本身又是个大度随性的人,只要王戎表现出对那把剑的兴趣,必定会大方的把剑赠给他。那把剑是蜀汉丞相孔明的佩剑,最好还是不要落在这些奸人的手里,如果你想要取回剑,可以试着动动脑筋。”
这几年刘秋几乎都要把那柄“章武”忘得干干净净,被陆玄这一说又勾起了浓厚的兴趣,可是剑是否在王戎手里还无法确定,而如何从王戎手里取回那把剑更是难上加难。
陆玄又对一旁的孙筠道:“筠儿,如今江水上涨,匪首平叔又已回到濡须,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处之?”
孙筠对这个问题已经考虑多日,于是说道:“如果按我们出发前商议好的策略,应先通知乌头在彭泽扮做官船迫使水盗不敢在那里伏击船只,以此逼迫他们只能在这段水路抢劫,然后我们再用伪装的商船吸引他们在此抢劫我们好把他们一并歼灭。可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对彭泽那段水路所知甚少,乌头他们航行的那段水路距离这里又太远,两边消息并不畅通。而这伙水盗现在也还没办法像之前在江都那样快速传递消息,故而他们现在的劫船无法再像之前周密部署,我们也只能在这段江面上反复来回航行,可这样被他们发现几次后又很容易被怀疑。最后这几个月江水高涨,敌我双方都不适合在江上持续航行,但若要等到水位下降就要等到一两个月以后了。”
陆玄点点头,“这段时间我也是这样想,现在我们一直耗在这里徒劳无功,可如果从开始就等秋季再行动又很可能会错过这几个月来所获得的消息,比如王戎的秘密,还有平叔去过武昌。”
刘秋摇了摇头,“既然这样,那我们能不能主动进攻濡须坞呢,那个平叔应该常在画舫上享乐,如果我们偷袭那座船,或者再次对邬寨火攻呢。”
孙筠歪了歪头,“我们并没见过平叔,单纯的偷袭并不能让寨中的盗匪投降。至于火攻,现在每天都在下雨火攻并不现实,即使雨停几天,潮湿的营寨也很难被完全晒干,也就不容易被引燃。而直接进攻邬寨的话,按八哥的消息,那伙水盗应该有三十几人,和我们的人手差不多,强攻的话我们损失会非常大。”
气氛一时凝固下来,大家都知道水寨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刘秋摸了摸身旁的床弩,顿时有了主意,“既然我们有了伪装的商船,为什么我们不能把船开到濡须他们眼皮底下呢,到时我们假装是去合肥,只要他们敢来劫,那我们就成功一大半。”
陆玄和孙筠听罢对视了一下,都露出难得的笑容,于是马上让孙筠带上几个人到濡须与八哥依计行事,又派人到武昌让乌头取消原定的假扮官船行动,转而北上洛阳把最近得到关于王戎的消息转告顾荣。
四日后,孙筠派去通知八哥的人回来告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陆玄于是下令让两艘船依次跨过长江,沿着濡须水向西而来。行到一半,陆玄让两船拉开五里距离,自己带着大半人员在后船压阵。
直到此时刘秋仍不确定盗匪们是否会真的攻来,望着船外飘荡的细雨心中总觉得少了些底气。陆玄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兄长一般关切地问道:“怎么,还觉得没有把握?”
“是啊,万一他们并不来攻呢?”
陆玄微微一笑,“自从去年我们在津湖大破水寇,至今已有一年。根据八哥的观察,这一年时间盗匪们基本没怎么回复元气,人数并没有明显增加,到现在也仅是在濡须坞的废墟上修修补补出一个勉强能用的水寨,更别说打劫了。而石崇动用关系把自己封到荆州,花了那么大代价仅能控制汉水的水路,但货物从汉水上的重镇襄阳下船后到洛阳还有几百里的陆路,远没有从淮水北上便捷。他花了那么大代价到荆州,往北方转运货物没得到什么好处,水上打劫也完全没有起色,以石崇的个性除了多给钱财让这伙贼人尽快恢复实力,肯定还会不断催促他们尽快重操旧业。现在我把机会送到家门口,自然令他们无法放弃这个重新在主人面前挽回形象的机会。更何况我还把两船拉开这么长的距离,让他们对我们表面上的松散放松警惕,虽然他们人手有限很难同时抢劫两艘这么大的商船,但在视野这样差的雨天他们还是极可能放手一搏劫持落单的后船。”
刘秋这才明白他要把两船拉开这样远,又把人手都留在后船的用意。陆玄望了望不远处浮现出的青山,又拍拍他的肩头,“准备好你的弩和剑,一会我们可能就要有一场恶战。”
夹在两山间的水路曲曲折折,前面几里外的大船很快便隐没在前面的山后。几个人都躲在窗后一旁斜着向外窥探,可四周灰蒙蒙一片,只能看见近处的芦苇在淅沥沥的雨中轻轻摇曳,不太远处黛色山脚下的邬寨则只能隐约看到一片黑影缓缓向身后移动。
刘秋在这昏沉的天气中待了已有半日,不觉有些瞌睡,幸好船上仍旧燃着一盆艾蒿,不然他真要在滴答的雨声和船板的咯吱声中睡着了。
突然,窗外射来几阵弩箭,有几支直接射进船舱钉在甲板上,紧跟着传来一阵阵浪花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踏上船舷的脚步声,虽然对方已经尽力压低声响,但出水的声音和脚步蹬在木板上的声音仍旧很明显。刘秋的精神为之一振,知道他要等的时刻终于来了,大着胆子向窗外望去,只见几百步外赫然出现一艘单层画舫,舫上没有点灯,在阴雨中总给人一点阴郁的感觉。刘秋心想难不成平叔又亲自出来督阵,于是对陆玄冲着窗外使了个眼色,陆玄似乎也发现了那艘画舫,不过只是示意刘秋管好船里的劫匪,刘秋也无他法,于是悄悄地端起弩瞄向楼梯出口的方向。
船虽然速度放慢了很多,但依旧在水面上缓缓前行,底层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昏暗的舱内只有门口透进来一些光亮,除了盗匪们刀剑砍在厚重木板上的声音和脚步声外船上一片死寂,仿佛他们登上的是一座移动的鬼船。刀劈和脚踹声不断从底层传来,过了一小会脚步声又从楼梯处传来,显然这帮人对底层厚重的舱板无计可施后又向上摸了过来。
二层并不比底层好多少,依旧不见半点人影,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上下楼梯处射进来一些光亮。大概是发现了厚木板上的开孔,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跟着又有刀剑向孔内插入的声音,不过没一会时候就又听见爬楼梯的声音。
陆玄知道时机已到,在三层打了个口哨,顷刻之间底层和二层传来箭矢和长矛穿入身体后沉闷的声音和一阵阵惨叫声。残存的劫匪见一楼和二楼都有埋伏,便顺着楼梯奔上顶楼。三层的窗都开着,要比下面光亮许多,虽然说不上刺眼,但那匪徒还是用手稍稍遮挡了一下眼睛。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刘秋射出的弩箭已将一人钉死在楼梯口。但紧跟着又一个劫匪也冲上三层,刘秋眼看再上弩箭已来不及,只好扔掉弩弓抽出腰间的“青冥”准备迎上去。就在这时,只见空中一个黑影窜出,那人随后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刘秋冲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手戟插在那人身上,回身看去,陆玄手里正握着另一只手戟冲着他笑。
上次津湖的那次打击后,这伙水盗只剩下三十几人,这次虽然派出二十人多去劫这艘大船,但眨眼间就被全歼。
几乎与此同时,水面上的画舫忽然间轻轻摇晃了几下,然后竟然开始下沉。舫上开始传来女人的惊呼声,没多久就钻出几人准备弃船跳水。正在此时,船两侧水中浮出数人,手持短弓向船上射来,船舷上的人还来不及跳下就纷纷中箭落水。这时,船艏已经没入水中,很快整个画舫都沉到水下,只零散地冒出几串气泡。原来,这次从芜湖出发,孙筠主要的任务就是盯住画舫并寻机除去平叔,两三天前她就已带人盯上这艘画舫,这次看到他又把画舫停在后面坐镇指挥,为了防止他又像上次发觉苗头不对就逃之夭夭,于是就在劫匪全部登上大船后在画舫那里行动起来。孙筠自己先带两个水性好的伙计在水下凿破船底让平叔无法再像上次那样划船逃跑,又命几个弓箭好的弟兄埋伏在两侧水中,只待船里的人发现船沉跳水便将他们射杀。弓虽没有弩那样远的射程,但优势在于重复上箭速度快,而且两侧不到十步的距离也让准头大增令人无法逃脱。
陆玄在船上望见画舫沉入水中,知道孙筠已经得手,于是命船开向邬寨。商船上的水手已将各层的尸体扔入水中,又打些水上来反复冲去血迹,不过舱内还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陆玄又把全部水手都叫上顶层,几人一组操控一把床弩瞄向岸上的水寨。
透过窗外的雨幕隐约可见五六百步外的水寨,陆玄见船靠得足够近,就命所有的弩箭一并射出。一支支粗长的弩箭有如短矛一样向寨墙射去,可是由于超过射程,射出的箭要么没射到寨墙,要么就只是打在墙面便落在地上,只有一两只箭勉强扎在上面,没多久又掉了下去。可是陆玄依旧命令水手们继续上箭向水寨射去。
营寨中的盗匪显然被这些弩箭吸引了注意力,看着寨墙外不断掉落的弩箭,发出阵阵的嘲弄声和口哨声。可是没过多久,水寨上的叫骂声和口哨声又渐渐消失。陆玄抬手让船上停了弩箭,大家都屏住呼吸听着窗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只听邬寨那边传来响箭尖锐的声音,陆玄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原来八哥带着十几个兄弟早就埋伏在寨后的山腰处,床弩上射出的弩箭虽然不足以对营寨造成伤害,但这么大的阵仗不只吸引寨中盗匪的注意,也是让八哥从背后偷袭的信号。之前平叔已命大半水盗劫船,自己又带着几个得力的手下在画舫上压阵,寨中只留了几个人在后面把守。几个蟊贼正冲着船一阵奚落,没想到八哥等人已悄悄从后山摸了过去,没几下就已有人作了刀下鬼,最后仅剩的两人一看大事不妙,忙扔了手里的兵刃跪地求饶。
陆玄和刘秋等人下船登岸,孙筠几个人已从水中拖上来几具尸体,八哥带着两个投降的盗贼过来辨认,果然其中一个中年人就是大家传闻已久的平叔,刘秋探过头去,在蒙蒙细雨中隐约看着那平叔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走近几步蹲下身去仔细瞧着,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那人正是石崇手下当年搞大了阿花肚子的那个李平。刘秋把平叔的身份和周围几人讲了,大家不由一阵感慨,也更确认了石崇果然是把当年身边的亲信都用上来充当劫匪。八哥于是把两个活口都杀了,又让手下把几具尸体都丢进水里,便带几个人返回寨里搬出几箱财宝,想来若不是以前劫的便是石崇给的。陆玄轻拍了两下刘秋的肩膀,宽慰他说若不杀了两人,下回从石崇那里回来又会在这里打家劫舍。
大家于是重新登船原路返回芜湖,两天后另一艘货船也返回汇合,几天前第一艘船一路驶入巢湖后沿着东岸南行,终于在山脚下的湖滨找到那几艘帆船,几个伙计就在船底凿出几个大洞后才返回中江。
从中江返回吴郡,陆玄怕会稽一直无人打理,就带着八哥马不停蹄地返回海上,孙筠和刘秋则接替贺循守在顾家好让他返回山阴。在水上漂浮了小半年,除了要为剿灭水盗操心劳力,连绵的淫雨和潮湿、蚊虫也已将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两人实在不想再动,便决定在顾府安心地休息段日子,只差人北去给刘瑾和顾荣报信,告知石崇的水盗已被全部剿灭。刘秋另又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代为转交王敦,书信内容无非托辞自己这一年多来因京中多变故,所以隐居家中不出,至于后面便编造说是想念师父,南下回了龙虎山拜见恩师云云,后面还盼望与王敦在京中见面。
这些日子来,刘秋一直惦记着陆玄在芜湖时曾提过可能在王戎手上的名剑“章武”,想着怎么能把剑取回来,可是他也自知此举无异于虎口拔牙,想了数日仍旧毫无头绪。
这天早起,才吃过早饭孙筠穿着上次穿过的那套蓝染的衣服盛装前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碗,刘秋还没反应过来,这假小子便蘸了点水点在他的额上。这边还在莫名其妙,孙筠却说道:“今天都八月十四了怎么还闷在这里胡想,还不去把这套衣服换上。”
刘秋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扔过来的正是自己那套蓝染的大袖衫,这才想起今天是八月十四。虽不算什么大的节庆,但给小孩子们在额头蘸上朱砂水“天灸”总是免不了的,不由得笑道:“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孙筠轻轻地跺了下脚,“小是不小了,我们俩一个二十刚过,一个年近三十,虽已订婚但却还算不得成家,也就算不得成人,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所以我还只能梳着没过门姑娘才用的双丫鬟,看着像是别人家的奴婢。”
巢湖剿灭水盗到现在只有一个月,孙筠的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无法像上次那样梳起发髻。刘秋抬头看着她额上的红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现在这么短的头发如何梳得起鬟髻,再说哪家的奴婢才戴得起琉璃簪花和黄玉佩,你这样倒好,顶着个红点,我们都成垂髫小童了。”
孙筠气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摔,红色的朱砂水瞬间溅在桌子上,“我到石崇家作奴婢可还好,到时不只有双鱼玉佩还有珊瑚簪花可戴。”
刘秋不想一句问话惹出她这样一番牢骚,也从未见她发如此大的脾气,只好告罪一声拿着那套大袖衫到内室去更衣。过了半刻换上衣服再出来时,看见孙筠还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只好上前安慰道:“我们虽然年纪已长,但毕竟有婚约在身,定然亏不得你,只是你我皆出身大家,没有父母见证怎好随意成婚,婚前更行不得苟合之事。待我们北返山阳后再请上你干爹,到时你我成婚如何?”
孙筠的气并未消去,仍旧气呼呼地说道:“想得倒美,谁要和你苟合,亏你还说得出口。”
刘秋被她一顿抢白搞得招架不住,但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的有些无可奈何,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屋外传来一阵鹤唳,紧接着是拍打翅膀的声音,刘秋抬头向外望去,师父的那只鹤正落在园中。刘秋轻舒口气,心中暗谢这场救的真是及时。果然,孙筠发现白鹤便转身走出房门。
那鹤见出来的是孙筠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筠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鹤颈问它道:“上次见你还是在山阳,怎么就飞到这么远来了?”
鹤冲着屋内又鸣了两声,刘秋只好从里面出来,对她说道:“这鹤大概是跟着师父久了,倒也有些灵性,我到哪里时间长了,它总能过段时间出现在那里。”
孙筠见他说话,便把头扭到一旁,“谁要听你讲了。”
刘秋只好把手扶在她肩上,“别再生气了,现在马上就要入冬,待来年如春我们就一起返回山阳,到时像模像样地操办场婚礼,把你嫁进来可好?”
这时,鹤也更靠近了孙筠半步,仿佛在替刘秋求情一样。见到这鹤,孙筠的火气十分倒泄去五分,但还是甩掉刘秋方在肩头的手说:“说得好像我要急着嫁入你家一样,回来这些时日既已无事你却连半点时间都不曾陪过我,反倒不如在山阳和岛上,起码当时还能潜水和出海,不知现在是否新鲜过了,完全不理人家。”
刘秋忙赔起不是,“回来后只想着你师父提过章武剑可能会在王戎手上,所以就一直想着能不能从他那取回来,这才疏远了姑娘,都是我不好。”
孙筠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不由得火气又消去两分,“真是个呆子,到底是剑重要还是我重要,难道我送的‘青冥’还比不上那把‘章武’?”
刘秋忙好言相哄道:“‘章武’怎可和良人相较?”说罢,又试探着轻轻地推了推孙筠的胳膊。
孙筠歪了歪头,嘴角微微向上一撇,“要么你再想点好玩的东西来,不过可不能拿上次的竹蜻蜓充数。”
刘秋一时语噎,上次的竹蜻蜓本是临时起意的超常发挥,况且更早之前连唤鹤的奇招都已用过,甚至师父的丹药都被他派上过用场,这次这个机灵鬼又要让他出新招,他倒是要黔驴技穷了。
刘秋呆立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孙筠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他,“怎么,如果实在没有就算喽。”
孙筠微微发黑得脸上,额头那个红点越发突兀,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刘秋忽然有了主意,“你这边既有朱砂,那没有办法搞到些水银?”
孙筠歪着头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上次给你看病的乔大夫那里应该有,似乎是他用来治疗癣疥的,你要它干嘛?”
刘秋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现在说出来多没趣,帮我和他要一小罐就好。”
孙筠不知道刘秋又要搞什么把戏,可是为了看个新鲜,第二天就急着到吴县城里去找乔大夫。顾家毕竟是吴郡的大户,又是诊所的老主顾,那大夫也没多问,就让江氏拿了一小罐水银给她。顾家就在城外,孙筠骑着马去一顿饭的功夫就回到顾宅。刘秋见她回来,只拿了那罐子去,让她明日再来找他。
又过一日,孙筠好奇地来找刘秋,只见院子里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地,有黄纸、香炉,小钵、小碗、甚至还有两个鸡蛋。钵里放着一小截封好的细细的竹筒,好像里面装着什么,孙筠看着好奇就想伸手去拿,不想却被刘秋伸手拦住,“小心,里面有毒。”
说完打了两个鸡蛋的蛋清倒进碗里,把手放在里面沾满蛋液,后才拿起那竹筒,尽量远远地离开自己,倒出点黑色的粘稠的东西到香炉里,里面正燃着炭火,马上就升腾起一缕黑烟,刘秋忙拿起香炉放到墙角。孙筠本想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却被他拉到一旁,用蛋清涂在手臂上和脸上,然后自己又涂了些。
过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刘秋才又过去看那香炉,炉中的炭火本来就旺,这一会功夫已被蒸得差不多干掉,只剩下皱皱巴巴的一小块。刘秋捂着鼻子把香炉拿回来放到案上,又用铁筷子拨了拨剩下的那个黑漆漆的一块,把它夹回到钵里,上面居然有些金黄色的斑点。
孙筠拿过筷子,小心的在钵里拨了拨,上面残留的浮灰散去,露出的居然是一小块金子,一边用手去抓,一边不由得惊呼起来,“这是怎么做到的?”
刘秋忙用手拦住,然后从旁边取来一叠黄纸,厚厚的包住那黄色的小点,在里面来回地搓着,“刚从炉火里拿出来,也不怕烫着,而且这上面还多少有点毒,要擦干净才好。”搓了好一会,才又放回钵里递了过去。
孙筠拿起那钵,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半天才说了句“真的是金子!”
刘秋点了点头,孙筠于是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刘秋想了想,挑了挑眉毛说道:“我从师父那学来的法术。”
孙筠于是又问道:“真的是仙术变出来的?”
刘秋熄灭了香炉里的火,对她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法术,不过都是些障眼法罢了,不然我像师父一样找座仙山躲起来逍遥多好。”
孙筠还是小心的拿起那小块金子问道:“那是怎么变出来的?”
刘秋神秘地一笑,“这个吗,留着下回再告诉你,免得以后又要和我要好玩的东西。”
孙筠斜了他一眼,“看你小气的样子。”
刘秋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可以原谅我了吧。”
孙筠撇了撇嘴角,“算你勉强过关吧。”然后又用手撑着头说道:“我倒觉得这个法术可以用来干点别的。”
刘秋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的说道:“骗王戎的剑!”
孙筠用手指着他道:“这个主意不错,正好你的身份也适合。”
刘秋点了点头,“之前师父也明确说过我可以用他的名义以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做一些符合大道的事。石崇和王戎这两个混蛋不知道抢了多少商船,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石崇还用那么多财物拿来炫富,光是我和王敦上次运的珊瑚树他就不知道敲坏了多少株。”
孙筠也应声道:“他们还劫过我干爹和师父的货船,害我们损失了几个船工和几船货物,有几年我们在邗沟水路上一直提心吊胆。”
刘秋看了看孙筠,“你们有八哥和乌头这样的好手,还有几十个那么能干的弟兄,怎么也会被劫?”
孙筠脸上的蛋清已经干掉,就边用手撕边说道:“我们一共就那些人,不光要维持岛上的安全,还要留人应付吴郡和会稽这边,湘水、赣水、海上和北上洛阳的水路哪条都有几千里,这些人手一摊就没剩下什么了。而且这些人又不是铁打的,来回一趟经常都要半年左右在水上漂着,出去一次再回来怎么也要休上一两个月。我们这次去芜湖往返一共才两个多月,回来不也是完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