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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旁辉对王国只有这句话。而王国也早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在旁辉电话打来之前,肇事司机已经被带到交警大队了,王国是跟着去的,看了一会儿那人的资料。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惊慌失措的,在撞了人和墙之后精神都有些恍惚。她有问必答,但是答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就算这样,王国还是勉强整理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司机名叫张惠凤,三十三岁,本来是由西向东行驶,在经过警局西面的路口时因为刹车失灵出了事故。
王国和他交警大队的几个兄弟在旁边站着看,王国问交警大队的:“刹车失灵?”
“现场刚检查过,车头整个都给撞瘪了,但是刹车和油门都没什么问题。”
王国皱起了眉。
“听说有个人被撞了啊,还是你熟人?”
“嗯,”王国点了点头,“应该算是我同行的熟人。我去现场看看。”王国打了个招呼就走了。照理来说他在这事儿上得避避,但是王国无法避,他说沈晾是旁辉的熟人,而不说是自己熟人,就是为了这。
小章正在现场,王国回到现场之后,和几个交警一起查看了一番车辆。一个交警从驾驶座下掏出了一个小孩儿玩的小橡皮球说:“可能这就是肇事原因了。刹车的时候滚踏板底下了,踩不下去。”
王国拍拍那交警的肩膀说:“给我看看。”那交警正要将东西交给他,他却说:“等等。”接着戴上了手套。王国将球接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往刹车踏板下塞了塞。橡皮球不大不小,刚好能卡在踏板下。王国沉思了一会儿,将小橡皮球交给同样戴上手套的小章说:“给照几张。”
“哎,职业病啊,”那交警笑道,“这也就是个交通事故吧,不是刑事案件,用得着这么小心嘛?”
王国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一会儿这案子就得移到我们手上了,现在小心着,省得一会儿又要弥补错误。”
听到王国这么说,那交警顿时愣了一下。他还想说什么,王国就拎起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小章听他往外面走了走,说了几句话回来,接着隔了几分钟又是一个电话。反复三四次之后,又一道铃声响了起来。但这一次响起的却是那交警的铃声。交警说了几句,脸上露出了呆愣的表情,接着他忙“哦”了几声,对王国说:“王队,我上头开始移交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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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辉在急救室外等了足足三个钟头。接着他看到灯变了。旁辉猛地站了起来,让一直绷紧神经注意他的杨平飞也腾地跳了起来。
沈晾随后被移进了加护病房。
沈晾身上总共两处大创口,一处额头一处颈部。沈晾的额头被缝了8针,颈部7针,戴着颈托,满脸还都是血迹。
旁辉看到沈晾被推出来时瞳孔都放大了,此刻虽然情绪已经稳定,手却一直在发抖。沈晾躺在病床上,脖子有些不自然的歪曲,双眼紧闭,没有一丝意识。
“万幸抢救及时,”医生说,“警局的法医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不过他颅底还有淤血,之后的二十四小时至关重要,最好有家属一直陪护他。”
“我一直在这里。”旁辉说。杨平飞默立在一旁,看着沈晾那张苍白又泛紫的脸,感触目惊心。他看到过很多起交通事故,也看到过很多个受害者。他们大多数的状况和结局都比沈晾的情况更加严重,但这是杨平飞首次感到意外和事故的无情。他盯了沈晾好一会儿,想要去摸摸沈晾的头,看看那个伤口,又不敢,生怕碰疼了他。
沈晾的鼻尖上都是残留的血迹,额头上也满是铁锈般的红色。他露出被子的手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腿和额头都肿着。沈晾那身染满血迹的浅色衣服已经被剪开丢弃了,但现在的这身病服上,依旧沾染上了一些血,杨平飞看着沈晾的身体鼻子都有些发酸。
沈晾昏迷着,鼻间供氧,体温还在三十八度以上,一旁的仪器显示着各项指标。医生和旁辉交代完了看护要点之后离开了,旁辉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本子记录,记录完后放在了床头,坐在了沈晾的床边。杨平飞有点不敢看旁辉,在旁辉坐下后,他听到旁辉发出了一声叹息。
“飞啊。”
“……辉哥。”
“今天谢了啊。”
杨平飞惊诧地看着旁辉。旁辉说:“要没有你,再差个几分钟,沈晾的结果就不止现在这样了。”
杨平飞沉默了好一会儿。这话让他更加难受了。他说:“辉哥……我……”
旁辉说:“我之前情绪有点激动,对你脾气大了,你别往心里去。阿晾的仇家太多,就算开车的人是我,恐怕也免不了这事。”
杨平飞的双眼睁大了:“辉哥,你是说……”
“这不是意外。”旁辉笃定地说。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沈晾青紫的脸。
杨平飞顿时感到有几分恍然大悟和痛恨。他总觉得事情的一切发生得太巧,沈晾才下车,就被撞了,正好在杨平飞的手够不到的时候。杨平飞立刻睁大眼睛道:“辉哥,我去找王队!”
而现在的王国此刻也刚办完了移交手续,正对着案情冷笑。谁敢在警局门前肇事撞人?这不仅仅是对沈晾的伤害,更是对警察的警告和挑衅。肇事者已经离开了交警大队,王国命人将她立刻挪过来。张慧凤到了之后,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杨平飞赶到警局时,王国正准备进去审问张慧凤,杨平飞赶紧一起蹭了进去。
“年龄?”
“三、三十三……”
“有婚恋史吗?”
听到这个问题,杨平飞楞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王国,差点忍不住想去捅他一下。第二个问题就是婚恋史?行驶路线呢?动机呢?驾照时长呢?
那个女人茫然而又有些忸怩地说:“有、有过一个男朋友……没有结婚。”
王国又平静地问:“单位在哪儿啊?”
“新春路上的z国银行。”
“做什么的?”
“会计……”
“家里几口人啊,父母在不在?”
“三口……都在的。”
杨平飞越看王国越奇怪。王国这时候才问道:“拿驾照拿了多久了啊?”
“有三年了。”
“车是自己买的吗?”
“哎,是,钱不够,还问朋友借了点。”张慧凤大约没想到王国这么亲民,也不那么紧张了。
王国又说:“车挺新的啊,没买多久吧?”
“哎,这是旧车,当年刚考驾照时买的,保养得好而已……”
杨平飞的神经紧张了起来,知道王国问到了点子上。但王国却抛弃了继续深入下去的机会,直接拿出了当时座位下的球:“这东西是你的吗?”
看到那个橡皮球,张慧凤刚刚放松一些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她紧张而惊慌失措地看着王国迭声说:“不是、不是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车里面的!”
杨平飞差点跳起来怒吼,这东西分明就是她车里发现的,怎么会不知道?!
张慧凤看着快哭了,却又无法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见过这橡皮球。她来之前就知道这案子已经被当做了刑事案件处理,一个不好是要坐牢的,但是张慧凤也确实拿不出什么证据。她的车上没有车载录像,而球也确实落在现场。
王国说:“你在这仔细想想,这件事既然已经被移到这儿了,你起码得进去几年,究竟是几年,看你的供词了。”
杨平飞惊讶的看王国走出门,连忙也跟着出门了。他在医院里不知道案子怎么是如何发展成如今的样子,正有一箩筐的话要问。
王国出门之后小章立刻找了上来,给了王国一张单子说:“头儿,你说的没错,这车一个星期前有过一次维修记录。”
杨平飞终于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已经掌握确切证据了?”
王国看了看他说:“你跟我来。”
王国带杨平飞走到技术员韩廉的办公桌旁,王国让韩廉给放了一段监控录像。这段监控录像正是事发前半分钟的录像,在警局旁的那个交叉路口拍摄的。摄像机拉大画面之后,很清晰地拍摄出了张慧凤即将接近沈晾之前的脸色。
王国卡在了那一瞬间的表情上。杨平飞盯了一会儿屏幕,再回头看了看王国,说:“这……”
“这不像是个惊恐的表情吧。”韩廉说。
王国说道:“你说一个发现刹车失灵就要撞人的司机,发现要出事故了,会是这模样吗?”
“这个路口的红灯她就闯了,那时候已经发现刹车失灵了,再震惊空白期也过去了,她这人撞得实在是有点儿蓄意,”王国说,“不过嘛,这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杨平飞盯着那表情。因为张慧凤的表情实在太异常了。她更像是因为要做什么事而紧张,没有半点慌张和惊恐。
“那球上,我们检测了指纹,只有她自己的指纹。但是刚才问过之后,我觉得这事她不一定是主谋,”王国说,“她没有婚恋史,没有小孩,三十三岁的人,风格打扮也是成熟的女性,那个球的出现比较突兀。如果她有预谋,应该能想出更好的解释。”
杨平飞也点了点头。说那橡皮球突然出现这理由,实在不够让人信服。
“你也听到了,她说那车不是新车,已经三年了。我们之前查看的时候,发现那车很新。一般三年的车不能保持得这么新。状况这样好,基本可以了解到她很少开车。交警大队的人之前也了解了事故发生的前后。她家和银行近,平时几乎不开车,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个星期前去修车。”
“修车?”
“你说一个不开车的人,修什么车?”王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让小章去查了查,那个修车铺说是去改装的。”
“改装?”
“一个男的带她去的,把她的刹车片改装成了高温刹车片。”
“高温刹车片?!”杨平飞顿时瞪大了眼睛。高温刹车片的操作最高温度比一般普通驾驶用刹车片的最高温度高400度,在未达到操作温度前,不能发挥理想的刹车效果,在普通路面上使用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说是因为这,张惠凤说自己刹车失灵,也有些许道理。
“那个男的是谁?”杨平飞立马问。
王国看了看他,嘴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去查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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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晾躺在单人病房里,旁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整个病房里只有仪器不时发出鸣叫,寂静得可怕。
旁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晾的脸上。沈晾的嘴唇没有血色,苍白的面颊上一块块的青紫。旁辉用一块温热的湿毛巾擦干净了他的脸颊和身体,避开一切伤口也避免他移动。
沈晾安稳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旁辉看向了他的脖子。那道伤到动脉的口子非常危险,再多放一会儿血,沈晾就没命了。旁辉当时坐立不安地等在抢救室外,一直在等待医生的呼唤,等待他们说需要一个b型rh阴性血的供血者。
但沈晾好险止在了那条线前。
旁辉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沈晾和他一样是稀有血型,这样的巧合发生在他们身上几乎像是一种奇迹。在这个时候,旁辉才忽然再次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的联系。
沈晾平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没有任何伤痛。旁辉握住了他因为输液和缺血而冰凉的发黑的手,五指插入了他的指缝中。沈晾的手指细长,非常瘦,骨节突出。旁辉的骨节也很大,但是他的手掌很厚实,掌心里有一些陈年的残留枪趼。旁辉的这双手,从拿枪击拳,到做菜洗衣,过渡了九年。在最初的安逸时期,他曾经害怕自己的一身本事因为这些生活琐事渐渐消退,害怕自己的体格逐渐变弱,但他却没有制止这种发展。他想这也许也是一件好事,证明沈晾和他终将维持着那似敌似有的关系,一直安稳到再没有人在乎沈晾,一直到沈晾死去后名字从名单上被划除。
但是沈晾却在第十年离开了他的桎梏,也让旁辉更加强烈地意识到他自己的内心里从来不想退步和变弱。他强烈地渴望着自己从前的强大力量,体格和精神。这种渴望之前因为沈晾生活的平静逐渐被平息,此刻也因为沈晾遭到的危险而被激发了。
旁辉紧紧攥着沈晾没有挂吊针的那只手,下颚因为咬紧的牙关而突出。
旁辉几乎可以肯定,这起事故是蓄意的,而且是针对沈晾的。这和沈晾刚出狱的头几年遭到的非常相像,但麻烦的就是,这一次遗落下的痕迹和证据很可能再度指向的是另一个人,无法暴露元凶。如果沈晾之前的分析是正确的,这些事件的背后一定是吴不生。
吴不生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年开始疯狂地攻击沈晾?旁辉思考了一会儿。这一年是沈晾的最后一年。解除危险后在这一年里沈晾不能有任何危害社会的举动,否则遭殃的不仅是沈晾还有旁辉。只要他一有异状,沈晾再也别想离开那座监狱。
无论吴不生的目的是不是这,这一年沈晾都不能出事,不能通过自己的手追捕吴不生,这是旁辉必须保证的。吴不生已经从迂回的探测晋升到了直接攻击,甚至不惮在警局面前攻击,这让旁辉有些震惊。他不知道吴不生的后台到底有多大,手有多长。吴不生敢在警局面前就这么做,也许目标不仅仅是沈晾,还有当年将他送进监狱的主要负责警察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