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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尽落山了，没有一点天光，唯路边几盏昏暗的灯笼在摇曳。
旧清菡看着新写怀的手，受了伤，没有包扎。怪自己，在医院光顾着顾柏桐的性命而忽略了他。
想到他在哥哥面前维护自己。
像是戏本子里走出来的，救美的英雄。转念一想，这样表述不对，不准确，但感觉就是这个感觉，一种心悸的，心怦怦跳的感觉。
“我先送关小姐回去，然后再送你们。”
“好。”
瓜尔佳府门大开，阶上站有一贵妇人，一群人围在她身边，翘首以盼着。
曼怡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是她的母亲关佳林。
关佳林近年来患病，轻易不出门，如弱柳扶风，站都站不稳，可还是挂念，放心不下，在夜凉的风口等着。
旧清菡看钟表，是晚上八点半。
街正中站着的小厮率先看见车里的人，欢喜得不成样子，摆手高呼：“大小姐回来了！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下人扶着关佳林跑下阶梯，满脸紧张和担心。
车没停稳，曼怡就跳下去。
曼怡接过下人的位置，搀着关佳林：“额娘，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关佳林将她转一圈，从头到尾看个遍，全须全尾，毫发无损，悬着的心才放下：“你说说你，怎么回来那么迟？每天额娘都叮嘱你三遍，六点之前要回家！你啊！真不让人放心！”说完，重重地戳她的额心。
旧清菡从车上下来：“伯母。”
“噢，清菡啊，你们一起？”
旧清菡点头：“是，今天我的一个朋友受了伤，曼怡瞧见，就帮我一起把他送到医院去救治，所以耽搁了回家的时辰，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你那位朋友伤得严重吗？”
“有些严重，需要在医院休养几天。”
“这样啊……”忽然，一阵风来，关佳林剧烈地咳嗽。
曼怡的心又提起一个高度：“额娘，您还病着，这里风大，我扶您回家。”
目送她二人进门。
关家的大门正要合上，关佳林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看，已经不见车子和人了。她微叹：“忘记和清菡说了，她母亲才方才派了人来问有没有看见她呢。”
“咳咳咳！”
又一穿堂风过。
“额娘，您先别想了，清菡马上就回去了。来，我们回屋吧。”
“好。”
车子开到一条街，远远地，看见一药铺的灯还亮着。
“在那停一下。”
“怎么了？”
车子停下。
旧清菡下去，将新写怀的车门拉开：“你的手受伤了，这家的大夫医术很好，包扎了再走吧，不然回到医院再弄还有好久。”
新写怀低头看手，上面的血已经凝固了，肉有些翻出来，时间久了，感觉不到疼。
“没关系的，我先送你回家。”
“怎么没关系？”
她的语气严厉，把车上的二人都吓着了。
新写怀乖乖下车。
“小若姐，你等一会，我们很快就好。”
梅小若的手刚要碰到车门，闻言当即缩回去：“好。”
她凝视旧清菡和新写怀的背影。
很合适的一对。
药铺快要打烊了，大夫和童子正进进出出地收拾药材。
“哟，这手是怎么了？”
旧清菡担忧：“受了伤，大夫，麻烦您，帮他上些药，再包扎好。”
“行，坐一下。”大夫招呼童子，“没有棉花了，去取些来。”
童子脆脆地应声：“马上来！”
新写怀风轻云淡地笑：“一点点小伤，其实不用上药的。我以前在军校，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挨过就好。”
“你怎么去读了军校？军校是怎么样的？”
“国家羸弱，国民被欺，故而参军受训，立志有朝一日能够靠手上的枪把入侵者都赶出去。”他突然笑出声音，自嘲，“但我现在走的却是商贾之路，离初心差了十万八千里。”
“实业救国，也是一条富强路。”
“若不能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际却是卑鄙无耻的美帝日俄德赶出去，现在的富强只是一时的。领土和主权独立，中华才有未来。”
旧清菡嘴巴微张，大夫已然端着药水过来，只好把到口的话咽回去。
“来，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新写怀将手张开，由他擦去污血。
“最近一段时间伤口就不要碰水了，洗漱的时候注意些，要是感染了，不好，很麻烦的。”大夫念叨，“把手心转过来我看看。”
翻转。
那正中有一条从小拇指根蔓延到大拇指根的蜈蚣疤。
两人的眼睛都张得更大了。
“你这是？”
“划到的，没处理好，就留疤了。”
大夫瞧得细致：“老朽瞅你这疤痕，至少有两年了吧？刀疤？刀剑无眼，要注意啊，受了伤更要及时处理，若是感染严重，要截肢的。”
旧清菡的眼皮突然跳动。
截肢……
大夫呵呵笑：“不过已经无大碍了，留个疤当个警醒吧。”他拿起一个小瓷瓶，“小伙子，我要倒药粉了，忍着点。”
“好。”
药粉倒下，但不见新写怀脸上有任何疼意。
然后用纱布包裹，就好了。
大夫将手冲洗干净：“童儿，把药给小姐。天气炎热，一天换一次药，好得快。记得，伤口千万不要碰水啊，小心感染。”
“好。”
突然有人进来。
几人的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小姐！”
是家里的小厮，激动得就差跳起来了。
“小姐，可找到您了！夫人都担心坏了！”
旧清菡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回到家里。
九点。
家里的侧门开着。
看到孙妈妈。
新写怀将车子停稳：“我陪你一起进去吧，总好有个人帮忙说话。”
旧清菡摇头：“不用，你进去了我怕母亲会更生气。”本来就不允许与外男多接触了，要是他陪自己回去，那就是火上浇油。“有小若姐陪我呢，放心吧。”
梅小若附和：“是啊，有我呢，不会怎么样的，放心吧。”
二人女下车。
“你开车回医院吧，小心点，不要开太快，还有，要注意伤口，记得医嘱。”
“好，我会的，回去吧。”
两人转身走向宅子。
跨过门槛的那刻，回头看一眼，新写怀还没有走。
进去。
下人将门关上。
孙妈妈担心：“小姐，夫人见小姐没回，着急上火，晚饭一口没有吃，此刻正在花厅等着您呢。”
旧清菡“嗯”一声，脚步加快，心里也盘算着等会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