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车上闲聊

川山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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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曙光出现的时候,暴风雨停了,被洗涤过的空气清爽宜人。

    旧清菡睡得晚,青梅虽唤了她,可仍是赖了一会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便来不及吃早餐,急匆匆地出门,马车都不坐了,改坐汽车。

    青梅眼尖地瞅到前路有热腾腾的白气冒上天:“小姐,你还没有用早餐,那里有包子铺,买点在车上吃?”

    “好。”

    可巧,就在包子铺这里发生了拥堵,前面有两车相撞,地上一滩血,红艳艳的刺激人的眼睛。

    青梅将包子豆浆和油条买来,才出炉的,烫手得很。

    “准要迟到了。”旧清菡低着头瞧油条,不忍直视前面。

    那有一颗头颅,和身体断开了。

    可怖。

    “小姐,我绕个路送您吧,虽有些远,但若是等在这里,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处理好放行。”

    那死的,是个日本人,另外一个还活着,是个德国人,他们的衣上都绣着各自国家的旗帜。

    “好,绕路吧。”

    绕路,路过国鼎酒楼。

    一早,这儿的生意就极好,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都是极有身份的外国人,好几位颇眼熟,是住在东交民巷的外国使者。

    东交民巷,中华的土地,华人却不得入,可耻。

    又路过一所学校。

    女子上学,寥寥无几。

    过一间瓦屋,敲锣打鼓声,红绫绸缎飘,鸳鸯灯笼亮,比翼鸟齐飞,雁困于笼,是女子婚嫁。

    旧清菡道:“开慢些。”

    大红花轿停在院子,新娘子由着父母搀扶着出门,眼泪滴答滴答地流,撩开轿帘,欲进不进的样子。

    突然,新娘子哇地哭出声,哀戚戚悲凉凉:“我不嫁!”她跪下来,“爹娘,我不想嫁!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嫁过去,我不嫁!那是火坑啊!你们不要把我推进去!”

    她爹娘脸上的喜色转而为怒,不顾女儿的哭求,叫来几个兄弟,强硬地把她推上花嫁,还恶狠狠地啐了几口,骂骂咧咧的。

    唢呐声响起。

    围观瞧热闹的两妇人嘻嘻骂骂地朝花轿子指指点点:“都怪那些个新文化,什么破潮流,自古婚姻大事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呸!败坏门风,不害臊!”

    “就是,嫁给梁家做妾竟还觉得委屈了?梁家高门大户,要不是这女的生了一副好皮相,那还轮得到她?嫁过去过的是金尊玉贵的日子,不知好歹。”

    “可不是,听说梁家下的聘礼,两条黄鱼呢。”

    “两条黄鱼!?”妇人嫉妒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朝花轿啐一口,“呸,不知好歹的贱货!下贱坯子!”

    旧清菡看不过眼,拉开车门想要下去,被青梅止住。

    “小姐,不要冲动!你下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劫亲吗?劫了之后呢?怎么办?不能下去!”青梅连忙呵司机,“开快些,离开这。”

    旧清菡眼睛一瞪:“你如今都敢做我的主了?”

    司机也察觉到不妥,猛轰油门,扬长而去。

    因为惯性,后座的主仆俩的身子向后倒去,稍会才稳住。

    已经驶入了另外一条街了。

    “你们是越发有主见!”旧清菡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小姐!”青梅吼她一声,“这个世道,你下去了能怎么样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您要想改变,那就好好地办好学堂,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能做什么呢,不彻底地从根本上改变思想,做什么都是徒劳。扬汤止沸无用,唯有釜底抽薪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

    旧清菡沉默着。

    到女中。

    让青梅和司机先回去,中午不必来接送了。

    拿曼怡当借口,说中午去她那。

    一个上午的课,旧清菡上得无精打采,心思全然不在黑板上,脑子时时浮现出那个被逼上花轿的新娘子。

    希望自己不会有这一天。

    下学。

    女中前面全是前来接人的汽车司机和黄包车。

    一出门,大老远就看见新写怀。他醒目地在人群当中站着,西装革履,傲然挺立,比过往的人的身上都多几分精气神,是军人的那种铮铮的铁骨之感。

    旧清菡小跑过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新写怀笑:“没有,我刚到你就出来了。”他将身子微侧,“车子在这边,谦临和小若已经在公馆了。”

    旧清菡轻点头:“嗯,那我们走吧。”

    难得,车上没有行慎之,往常他俩形影不离,就像是影子一般,走哪到哪。

    “你的朋友?”

    没说名字,新写怀亦可懂得她问的:“行慎之去上海了,周日回来。”他调侃,“想他了?”

    旧清菡忙着辩解:“这哪有的事!”有些恼了,只是问一句而已,就被这样说。

    新写怀意识到不对,赶紧致歉:“是我说错话了,无意冒犯小姐,有罪有罪,请小姐原谅。”

    旧清菡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小姐,可也不是接受了西洋开放式的教育,其受教于瓜尔佳氏,家教传统,到底是个闺秀,说这种话,与轻薄无异。

    她显然不愿原谅,只是平淡说:“公子以后要注意,不可再说这样不得体的话了。”

    “小姐教育的是,必然不会再说了。”

    旧清菡将头转向车窗,眼睛瞧着窗外的风景,不再搭理新写怀。

    气氛一度尴尬。

    新写怀打破沉默:“昨夜我回去想了好久,教育乃是国之根本,犹如大厦之基,我也想参与到学堂的建设,为教育出一份力。”

    旧清菡狐疑地将头挪回:“那你的想法是?”

    说到正经事,她再认真不过。

    新写怀笑:“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商人,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能出钱。”

    旧清菡噗呲笑:“商人重利。”

    “嗯?我突然记起一句诗,商人重利轻别离,好像是……杜甫的《琵琶行》?”

    旧清菡又笑了:“是白居易写的,他们都是唐朝人。新公子,你的国学不太行哦,要不来学堂,我教你?”

    他挑眉:“拜你为师?旧老师。”他咳一声,清了嗓子,“上课了,同学们,安静,看黑板。今天,我们来讲白居易的《琵琶行》。”他微转脖子,“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念叨着,新写怀自己都笑了。

    “你记得蛮多的。”

    新写怀摇头:“就这三句,儿时学的,忘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去学堂?下次去时带上我?让我瞧瞧出来银元之外我还能出什么力。”

    “好,下次去一定叫上你。”

    就这么说定。

    车开到公馆。

    熄火,新写怀快步下车,替旧清菡拉开车门。

    她有些发怔,手还放在固定带的扣子上,愣了愣,才摁下扣子的开关:“谢谢。”下了车。

    敲开公馆的门,是旧谦临开的。

    一进屋就看到一桌子的菜,冒着白气,有一碟西瓜,看着败热,能解火。

    梅小若围着粉蓝相间的围裙,端着汤出来:“你们回来得巧,正好做完了,洗手用饭吧。”

    “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