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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亥年,四月,春暖花开,淮安府,清江浦,清江督造船厂。
运河、黄河南北交汇,水流平缓,向东便是苍茫大海,富庶鱼米之乡,地势得天独厚。
不过,今日是个大日子,五省总理衙门下的“探险”船队出发远征的日子。
岸边,巨大的祭坛之上,供着三牲等祭品,主祭官员的大明山东水师、山东副总兵董士元神态肃穆,大声读着祭文,慷慨激昂。王泰和一众麾下将领,人人肃穆。
董士元读完,王泰带领众人,上前一起焚香致祭,叩拜天神、江神、土神和船神。众人面色虔诚,心潮起伏。
三牲礼,华夏传统的下水仪式,祈求诸神保佑。王泰虽然来自后世,信仰科学,不信牛鬼蛇神,但对天地之敬畏,对中华传统文化之尊崇,对于祭祀之礼,他从来都不反对。
我们追求的,是星辰大海!
凡日光所照,江海所至,皆为汉土。但若没有坚船利炮,又如何漂洋过海,开疆拓土?
“开船!”
祭祀结束,董士元大声喊了起来。
一艘艘战船慢慢划入水中,劈波斩浪,缓缓向东,直奔浩瀚的大海。
鞭炮声噼里啪啦,岸边观看的百姓兴高采烈,小孩子又蹦又跳,拍手呐喊叫好。
“大船冒烟了!”
“火船开船了!”
不错,驶入水中的船只尽管也备有船桨,但不用人划,只有高高的烟筒,听说只要烧烧煤,只要船上的炉子里有水,船就会自动航行。
蒸汽机,在王泰入主河南数年,五年不懈努力后,蒸汽机终于研制成功了。
往复式蒸汽机、锅炉、安全阀、铜活塞环密封,王泰只是提供了想法和极简的草图,兵工厂经过四五年的努力,才研制成功。
当然,这都有赖于大明精湛的炼钢技术,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蒸汽机广泛应用,这也使得其成功应用于船舶上以后,王泰兴起了修建火车,并将蒸汽机广泛应用于其它行业。
“大人,小人等一定找到美州大陆!”
船队的指挥,王泰曾经的家丁,河南水师的指挥使张仁义,满脸的严肃,信誓旦旦。
“张仁义,恩里克,船队就交给你们了。记住,最重要的是信念!”
王泰郑重叮嘱,看着张仁义、恩里克等人一个个登上了船只。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这一次,这些水师的将士,将要去探索和占领遥远的澳洲大陆和美州大陆。而在他们出发后,一批批的船只会接连派出,作为后援部队。
澳洲大陆、北美大陆,王泰是要定了!
据葡萄牙人讲,澳洲大陆只有少数土著,殖民者寥寥无几。英国人在北美已经有了好几个殖民地,那个历史上的什么“五月花”号,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的了吧。
英国人不过区区数百人、上千人,其他西方国家更少,大明一次派几千人,源源不断,还怕占据不了美洲大陆?
马六甲一战,荷兰水师大败而归,柔佛军也是死伤惨重,这似乎不出王泰的意外。
荷兰全世界也不过两万多军队,分布于欧洲、南美、印度、东南亚数个地方和港口,对于马六甲和吕宋、婆罗洲等地就有数万军队的大明水师来说,移民数百万,实力上的巨大差异,取胜显而易见。
不过,在董士元就要攻打荷兰人在瓜哇的巴达维亚时,他却接到了王泰的军令,让他和荷兰人谈和,回师大明。
而王泰之所以这么做,也和大明国内的形势相干。
内忧外患,李自成风生水起,继攻占陇右,又挥军西上,占领了河西走廊,其得到甘凉养马之地,实力大增,与孙传庭以扶风为界,大战一触即发。
以王泰看来,李自成今非昔比,而诛杀了贺人龙的孙传庭部,由于秦兵精锐在历次大战中丧失殆尽,大多都是新兵,恐怕不是李自成的对手。
而那个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千古第一汉奸吴三桂,生死关头,果然是屈膝投贼,开门揖盗,山海关为满清所据。
多尔衮们得了山海关,进可攻,退可守,对中原的威胁大大增加。不管满清有什么打算,都到了决战的
时候。
山海关,不过一座城墙而已,陆路不行,海路亦可。
况且,陆路也不见得不行。
北京的消息传来,满清要和大明朝廷谈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历史上崇祯曾欲和满清谈和,功败垂成,不知道现实中,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虽然是春日,却要未雨绸缪,清军控制了山海关,随时会南下,河南也等不起。
如果孙传庭对付不了李自成,河南卫军就得腹背受敌,两线作战,到时候的压力,非同一般。
尤其是王泰现在还背着乱臣贼子的骂名,谁知道到时候北上西进,会不会有大明的官军与之作对。
不过,事关民族存亡,他可不会袖手旁观。
“大人,蒸汽机成功应用,实在是军国利器!”
董士元满脸笑容,有了蒸汽机,大明水师的战力,可就上了一个大台阶。
“蒸汽机可以用在马车上,矿山上,各个工厂,将来的大明,不可限量!”
陈子龙跟在王泰身边,耳濡目染,对蒸汽机的应用,也是浮想联翩。
王泰点了点头,心头振奋。
工业革命开始的标志为发明的珍妮纺纱机,而工业革命的标志是瓦特改良的蒸汽机。一系列技术革命引起了从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转变的重大飞跃。随后工业革命传播到整个欧洲大陆,19世纪传播到北美地区,后来传播到世界各国。
哨声尖锐,铃声响起,军士列阵,战船纷纷驶出了渡口,整个渡口都忙了起来。
王泰不由得一愣。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有外敌入侵吗?
清河船厂现在是河南卫军控制,由最近的徐州水师派兵驻守,虽然船厂的官员不愿意,却也是无可奈何。王泰从来不缺他们饷银,他们也乐得清静。
“大人,来的是扬州水师,带头的官员叫史可法,说是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密政务官。他说让河南卫军退出清河船厂,否则他就要带兵破了船厂!”
军士上前禀报,王泰不由得一愣。
史可法?
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
明清易代之际,激于义而死焉者多如牛毛,把史可法捧为巨星,无非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孰不知官高任重,身系社稷安危,史可法在军国重务上决策几乎全部错误,对于南明弘光朝廷的土崩瓦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作为政治家,史可法在策立新君上犯了致命的错误,导致武将窃取“定策”之功,大权旁落;作为军事家,他以堂堂督师阁部的身份经营江北近一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却一筹莫展,毫无作为。直到清军主力南下,他所节制的将领绝大多数倒戈投降,变成清朝征服南明的劲旅,史可法驭将无能由此可见。即以扬州十日而言,史可法也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某些史籍说其坚守扬州达十天之久,给清军重大杀伤,纯属一派胡言。实际上,清军攻城,不到一天扬州即告失守。史可法作为南明江淮重兵的统帅,其见识和才具平庸至极。比起江阴县区区典史阎应元、陈明遇率领城中百姓奋勇抗清八十三天,相去何止千丈。
如今,这个庸臣,又来履行他的忠孝节义来了。
难道他是来响应朝廷的旨意,前来勤王、诛杀叛贼王泰的?
还是来砸场子的?
历史上,连虏平寇,史可法与马士英主张联合清朝力量来消灭中原地区的李自成和张献忠部,不顾民族大义,顿兵不进,坐看国土沦丧,实乃大明灭亡的千古罪人。
不知道清军屡次入塞,被他们荼毒、杀戮的千千万万的汉人亡灵,知道史可法这些士大夫连虏平寇对付汉人,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痛骂这些蠢货。
可惜,这些无辜的亡灵,他们连坟都没有。
“史可法,那里来的鸟人!给老子打回去!”
董士元怒不可遏。
“大人,还是要小心一些。”
陈子龙额头冒汗,赶紧出言规劝。
“出去看看。”
王泰不置可否,拔腿就走。董士元、陈子龙等人紧紧跟上。
“清河船厂是大明朝廷的船厂,不是他王泰的。赶快退出船厂,
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运河上布满了战船,临岸靠近船厂的一艘战船上,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脸官员气势汹汹,正在指着岸边的淮安府同知南子才,大声训斥。
“大人,小人位卑权轻,无可奈何,还请大人明察。”
南子才满脸赔笑,唯唯诺诺,拼命解释,不敢高声大言。
“谬言!大不了一死了之,也落个忠君爱国。你这不清不楚,算什么?你是大明臣子,还是王泰的部下?”
史可法慷慨激昂,训斥着南子才,毫不留情。
“大人,此人正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此人清明廉信,与下均劳苦。军行,士不饱不先食,未授衣不先御,以故得士死力,乃是江南的名士。”
陈子龙小心翼翼,上前解释。
王泰轻轻点了点头,冷冷一笑。
这些个大明的臣子,要么是大地主、大富豪,要么就是这些不通实物的一根筋。国家,就是被他们给玩死了!
就像那个黄道周,一张利口,落了个个人清誉,国家休养生息的大计却被他毁于一旦。江山社稷,又岂有他的个人名声重要!
沽名钓誉之下,留给国家的只是一个烂摊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满朝都是不省心,真是难为了崇祯。
“船厂交给他们,连饷银都发不出来,还有脸在这叫嚣!朝廷说大人是乱臣贼子,召天下兵马勤王,他倒是第一个来了。他难道不知道,大人要真是乱臣贼子,断了运河,大明朝廷,早就没了!”
董士元怒火中烧,大声怒喝了出来。
“杨震,你去,让他们赶紧离开。你问问金声桓,他是真的要和我河南卫军作对吗?”
王泰说完,轻轻摆了摆手,杨震登上战船离开。
“请你们马上离开,不要在这里生事,否则枪炮无眼!”
杨震大声喊道,目光炯炯。
“金声桓,王大人请你速速离去。他让我问你,你真的要和河南卫军为敌吗?”
杨震中气十足,史可法身旁的金声桓,立刻变了颜色。
“大人,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金声桓暗暗叫苦,赶紧劝起史可法来。
“金军门,你是扬州总兵,理应精忠报国,怎能怕了乱臣贼子!”
史可法眼睛一瞪,面向了杨震。
“你这狗贼,竟敢恐吓国家重臣。赶快让王泰来见我,否则后悔莫及!”
“闭上你的狗嘴!就凭你,也想见我家大人!”
杨震白了一眼史可法,冷冷一笑。
“赶紧滚,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一张利嘴!”
史可法脸色通红,气的浑身发抖。
自己堂堂朝廷大员,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武夫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右,给本官开炮,轰死这狗贼!”
“史大人,万万不可!”
金声桓心惊肉跳,赶紧拦住了史可法。
“史大人,对方一艘战船有四五十门火炮,咱们只有几门。你再看看对方的战船,数量比咱们多,还都是铁甲船。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金声桓使了个眼色,扬州水师的将士们心知肚明,赶紧划起桨橹,不顾史可法的怒声叫喊,向东划去。
金声桓、史可法等人的战船离开,董士元冷冷哼了一声,陈子龙则是暗暗吐了口气。
这个史可法,他来凑什么热闹,当真是愚笨的可以!
“陈子龙,董士元,编练新军,训练水师,刻不容缓。”
陈子龙和董士元一起听令,都是心头沉重,心潮起伏。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年结束吗?
王泰看着滚滚而去的运河,目光幽幽。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距离他来到大明,刚好第十个年头。就让这世间的不平,在这一年有个了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