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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乡间夜晚幽静迷人,天空布满了熠熠生辉的星斗,几颗大星星格外耀眼。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像轻纱,笼罩了整个庄园。
轻风徐徐吹过,让人心旷神怡,各种昆虫的声音此起彼伏,王泰沉醉其中。
或许是这几日折腾太厉害的缘故,王泰很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好似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乡亲们熟悉的面孔,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活着,他开心的说不出话来。忽然,他又进入了警校,风华正茂,英武不凡,学校图书馆旁的竹林中,郁郁葱葱,曲径通幽,她的笑脸宛如红霞。
红霞消失不见,爷爷奶奶也都变成了野草杂生的坟冢,破败不堪,孤零零横垣在山坡之上。他回到了豪华的别墅里边,意大利真皮沙发,精致的楠木家具,轻轻摇晃杯中猩红的法国名酒,志得意满,不可一世。
一转眼,下属拿着签字的文件上来办公室,他傲慢地写好自己的名字,神态不屑,顾盼自雄。下属那点头哈腰的笑容里面,是那么的勉强,眼神中甚至有些自己从未觉察的恨意……
忽然,几名警察出现,他们用手枪指在自己,大声说道:“王泰,你以权谋私,侵吞国家资产,你被捕了!”
“我只是贪污了二十来万,已经都被撤职了,不要开枪!”
他惊慌逃窜,警察消逝不见,家人担忧的目光不见,他一路狂奔,沿途好像看见战友的那家玻璃工厂,好像还有笑靥如花的宇文慧。他无暇顾及,慌不择路,脚下好像是腥臭难闻、漫过脚踝的烂泥路,寸步难行。
大大的太阳悬挂在空中,渭水岸边,无数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跪了下来,他们脏兮兮的手伸向天空,满脸的渴望和虔诚。
“老天爷,下些雨啊!”
“菩萨啊,给口吃的吧!”
尘土飞扬,无数头戴毡帽的骑士纵马而来,大大小小的“闯”字旌旗迎风招展,后面无数乞丐般的流民徒步跟随,身上衣物破烂不堪,手里除了刀枪棍棒,还有锄头铁锹等农具,不少人跑着跑着就栽倒在地上,其他人如狂热的信徒朝圣一样,他们眼神炽热,从痛哭嚎叫的人身上踩过,毫不停留。
流民们热情奔放,他们赤脚乌黑,蓬头垢面,跟在骑士们的身后,手举各色兵器,大声疾呼,声震云霄。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祈求苍天的流民们,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携老扶幼,跟在带着毡帽的骑士们身后,跟在无穷无尽的流民之后,向着北方一座蜿蜒高耸的城池而去,城门上“京师”两字清晰可见。
晦暗不明的屋子里,一个身穿黄袍,头戴方巾的瘦削男子看不清面目,手提寒光闪闪的三尺长剑,晃晃悠悠,喃喃自语,犹如孤魂野鬼,摄人心魄。
“汝何故生我家?汝何故生我家?”
黄袍男子手起剑落,眼前两个惊恐的宫装女子,年幼的一个被刺倒在地,年长的少女被砍断了胳膊,满面痛苦,独自在血泊之中哭泣。
“不要!不要!”
王泰想要去劝阻男子,却是说不出话来,也使不起力气。
男子缓步而行,身后一名老宦官满脸凄苦,跟在后面。二人云里雾里,很快走到一处山上,在一棵歪脖子树前停下。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黄袍男子喃喃自语,然后仰天长啸,泪流满面,手中三尺白绫挂于歪脖子树上,打成死结。
“群臣误我!群臣误我!”
黄袍男子喊完,悬首于白绫之上,一只脚有鞋,另外一只则无,悬挂的身子微微摇晃,一旁的老宦官老泪纵横,手里托着白绫,向着自尽之人而去……
“不要!不要!”
王泰焦急万分,想要劝阻,但却迈不动脚步。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楚黄袍男子的模样。
巍峨高耸的长城忽然四处破裂,砖石纷飞,铁骑滚滚,无数秃发结辫的清军破墙而入,他们凶神恶煞,手中的刀枪泛着寒光,清军骑士长大无比,个个犹如巨灵神一般,凶神恶煞,腾云驾雾,他们俯瞰大地上丢盔弃甲、潮水一般惊慌溃去的明军,哈哈狂笑,肆意的杀戮。
“留发不留头!”
巨大的剃刀震人心魄,无数被剃发结辫的百姓跪地痛哭流涕,那些不愿剃头的人们,手持刀枪反抗,迎来的却是对方狂风暴雨般的刀砍枪刺,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禽兽不如!快起来杀敌!”
王泰怒火攻心,泪流满面,他举起长枪直刺,却绵软无力。清军无边无际,身旁的众人只知道磕头求饶,痛哭流涕,王泰茫然,不知该如何下手。
“尼堪,去死吧!”
迎面一名披甲清将满脸横肉,长刀当头砍下,数颗人头飞了出去。清将长刀寒光霍霍,势不可当,直奔王泰。
王泰挥枪而上,却手腕无力,枪被对方打飞,清将的长刀狠狠砍下……
“啊……”
王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刀正放在他的脖子上,短刀锋利,浓烈的膻腥味传来,王泰脖子上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
“听着,不要喊,否则老子的刀不认人!”
月光朦胧,晦暗不明,王泰看不清楚屋里人的样子。只是他们身上浓烈的男人味,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狗日的睡觉还哭!奶没吃够吗”
一个汉子过来,用刀背在王泰的头上轻轻敲了几下,低声喝道:“听清楚了,要是敢乱喊,老子就砍了你的狗头!”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屋里站了十几条人影,个个手持利刃,占据了屋内各处,尤其是窗门边,各有几条汉子虎视眈眈。
“各位好汉,想要什么东西,尽管拿去就是。屋里还有些钱粮,只要不伤人,全都拿走就是!”
王泰满头大汗,随即稍稍平静了下来。院外的家丁没有声息,肯定是糟了毒手。
直觉上,这是一群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闭上你的狗嘴!”
刚才用刀背敲王泰头顶的汉子转过身来,他把刀架在了王泰的脖子上,恶狠狠低声骂道:
“你个狗日的,高屋大房,锦衣玉食,老子却吃不饱穿不暖。你要再说话,老子马上要了你的狗命!”
王泰马立刻闭上了嘴。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最好不要触其霉头。
“刘宗敏,不要莽撞,把刀收起来!”
持刀汉子还想发作,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跟着一个戴毡帽的汉子走了过来。
“狗日的老实些!”
持刀汉子抽回刀,悻悻退了下去。
王泰脖子上依然架着短刀,他被逼着在椅子上坐下,跟着桌上的油灯亮了起来。
借着灯光,王泰看清楚了屋里的情形。
屋中人数大约十二三个,人人持刀执枪,彪悍异常,其中两个看样子受了伤,却满不在乎,伤势虽不严重,二人身上的戾气却是满满。
王泰暗暗心惊。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听好了,夜深前来打扰,兄弟们也是迫不得已。借宿一晚,休整一下,别无他意,还请见谅。”
说话的汉子年纪轻轻,二十岁出头,黑红脸蛋,浓眉大眼,一件羊皮袄,一顶破毡帽,精悍异常。他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是漫不经心。尤其是目光中的狠厉,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让王泰惴惴不安。
“举手之劳!各位请随便,还请高抬贵手,不要伤了在下的家人。”
王泰赶紧谦让。这些人凶神恶煞,杀气腾腾,人人剽悍勇猛,绝不是无胆匪类。
看到王泰脸色苍白,刚才说话的年轻汉子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
“王公子,我们兄弟本想趁夜离开,但是我们不想惹麻烦。看你在河堤上和官府的爪牙动手,兄弟们觉得你这汉子有些意思。我们想跟你借些钱粮,离开此地。”
王泰暗暗摇头。果然是树大招风,惹上了这些个不速之客。
“四海之内皆兄弟,借什么,算我送给各位兄弟的。”
王泰强颜欢笑道:“我让人马上准备200两银子,再备些吃的东西,送各位兄弟离开,你们看如何?”
年轻汉子抱了抱拳,懒洋洋谢道:“麻烦了!”
“油嘴滑舌的马屁精!”
三十岁左右、手拿长刀的的精壮汉子看着王泰,愤愤地骂了一句,往地上唾了一口。
王泰也不说话。这汉子拿刀背在自己头上敲了几下,现在还隐隐作痛。他虽然心头有火,却不敢发作出来。
这个时候,还是保命要紧。和这些人逞口舌之快,就是和自己较劲,百害而无一利。
对方,可不是怜花惜玉之辈。
“狗日的,开口就是200两银子!百姓饭都吃不起,老子宰了你!”
看王泰满脸陪笑,精壮汉子又发起怒来,他提刀上前就要动手,旁边的汉子们赶紧拦住。
“公子,睡了吗”
敲门声响起,王二的喊声,适时在外面喊了起来。
屋里的众人,坐着的都站了起来,人人握紧了利刃,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王二,我还没睡,有事吗”
见这些人举手投足井然有序,配合默契,仿佛军中之人,王二额头汗水密布,瞬间汗流浃背。
“公子,文典吏带了许多公人在庄外,说是要见你。”
书房外,王二提着长枪,周围几十个家丁持枪执刀,个个都是全神贯注,准备随时冲进屋里。
院外的两个家丁被杀,显然出了变故,循着迹象到了书房这里,王泰不出门,不用问是被劫持了。
“你去应付一下!千万别耍什么花样,否则,不要怪我等大开杀戒!”
年轻汉子摆了摆手,王泰脖子上的短刀移开。
“明白明白!各位,你们快躲起来,我出去一下,免得官府的公人起疑。”
王泰低声说道,站了起来。
精壮汉子狠声道:“你狗日的最好小心点,不然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王泰强忍怒气,连连点头,赔笑道:“各位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兄弟,我要叮嘱你一下,我们是闯王的人,我是他的侄子李过,这里还有他的一杆心腹兄弟。我劝你不要耍花样,要是我等出了事情,闯王绝放不过你!”
年轻汉子的话,让王泰大吃一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名年轻汉子,居然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过。
“不错,老子一杆人等都是闯王的兄弟,老子是刘宗敏,你要敢卖了兄弟几个,老子就大开杀戒,把你王家庄弄个血流成河!”
精壮汉子眼露凶光,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
李过、刘宗敏,李自成的左膀右臂,想不到历史阴差阳错,他们竟然躲进了王家庄。
想想也是,闯军被洪承畴和孙传庭两面夹击,只能在塞外,或是地处关中汉中之间的秦岭山中躲避。看来,这些人时时刻刻还不忘来陕西的心脏、富裕中心西安城来一下,震慑一下官军。
原来还想伺机干掉这些人的想法,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以二三十家丁,对抗李自成的千军万马,实在是太有些自不量力。
“各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想惹麻烦。等我出去,打发了衙役,就送你们离开。”
尽管心里面恼怒之极,王泰并没有表露出来。跟这些个杀人魔王相比,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也没有什么江湖道义。
这一刻,他从发现自己步步惊心,在这个时代寸步难行。他已经得罪了豪强、官员、皇亲国戚,难道说,今天他不得不再去得罪这些闯军的骄兵悍将?
这一次,他并没有怒发冲冠!在这种干系重大的抉择面前,他决定暂时忍耐。
二杆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耍,不是对谁都可以耍!不然,自己真的会把自己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