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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太极殿,玉楼扫了一眼,门口的守卫不是平坚还是谁?玉楼命杨文扇将他带进殿,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肯跪拜,玉楼本对平南之有愧,可如今他儿子被人当了枪使,杀了陈昌,玉楼恨之入骨,偏他又不肯供出主使,自己也实在对一个孩子下不去手,可这并不意味着躲在暗处的敌人会心慈手软,杀掉这个背负仇恨一心求死的孩子灭口,嫁祸给皇室,对敌人来说轻而易举。
玉楼端起茶抿了一口:“你若决意要背着这仇恨过一辈子,那必然也没有放下仇恨之日,除非我死了,你杀了先帝,我饶你一命,实在因为我不屑对一个孩子动手,不过你这样不长进,只怕守一辈子太极殿也杀不了我。”
平坚咬牙切齿:“我杀不了你,也会诅咒你,睁眼看着这江山易主、大厦将倾。”
玉楼笑道:“诅咒?难道你诅咒我还少吗?有用吗?我不杀你,自有人想杀你灭口。自己好好活着就是对敌人最大的报复,本宫准你去书塾读书,去密阁阅览群书,去靶场练习骑射,你长大后准你入朝为官、上阵杀敌,你父亲的功勋保你一命,你不知道珍惜,这是大不孝!以后有事找杨公公,他自会帮你。”
平坚不可置信,这个女人会对自己这么好,她于自己是杀父仇人,自己于她是杀夫仇人,她这样对自己,无非就是想让天下人称颂她的仁义,沽名钓誉之徒而已。可眼下自己如若要活下去,确实不能不读书不习武,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长成那一日,他会向她讨回一切!
玉楼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夜里祭拜陈昌、平南之心中生出无限感概:“这世间的恩怨情仇,孰是孰非,又如何说得清?心中若是坦然,便知道凡事随着自己的心总是没错的。”未儿扶起玉楼,心疼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先帝若是在天有灵保佑小皇子平平安安降生,娘娘少受点罪。”
玉楼抚着自己肚子:“他在肚子里活蹦乱跳的,开心极了!这个孩儿力气大极了,时常蹬得我肋条都疼,定是个孔武有力的小伙子。他身上留着陈昌的血,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孩童,一出生就要被戴上皇室的枷锁,稚子无辜,这个被大人主宰的世界太复杂,他们常常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而我不也正是在这么做?真是枉为人母!”
“都怪奴婢不好,惹出娘娘这许多伤感。”未儿自责道,“也不早了,娘娘洗洗睡下吧。汤池今日已完工,奴婢看着真是不错呢,娘娘可要去试试。”
“不必了。”玉楼想起陈粟白天的那番话,倘若自己还理所当然享受他给自己的一切,那就是在纵容他的感情。“将汤池的门锁起来吧。本宫不想看见它。”
“摄政王忙活了那么久,娘娘连看也不看一眼么?”未儿道,“岂不是辜负了摄政王的一片心?”
“你既知道是他的一片心,我若接受了,他会作何猜想?只怕会以为我默许了。既如此,不如趁早划清界限。”
未儿轻叹一声。
话说玉楼见过常太妃之子,机灵聪颖,眉眼间颇有陈昌的影子,玉楼十分喜欢,便赏赐了许多东西,准他时时来璇玑殿玩耍,又着人好好送了去书塾那里读书,常太妃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学什么呢?娘娘不必费心了。”
玉楼道:“太妃断不可妇人之见,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读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太妃若信得过我,只管送去书塾,不出一年半载,太妃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差别。”
常太妃道:“臣妾没有什么信不过娘娘的,娘娘放心调教就是。”
“王太妃执意不肯将陈禹送往书塾,还要等个三五年,本宫也不勉强。当日让这些皇子公主从永福省回到各宫中,正是要全了你们的亲情,如今我也不好出尔反尔强求你们。”玉楼说起王太妃,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太后娘娘莫见怪,王太妃这个人虽是有点小心眼,人却是不坏的,日久见人心,往后她自然知道娘娘的苦心。”常太妃替王太妃解释。
“放心,本宫不和她计较。”
杨文扇进来见得常太妃也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玉楼道:“杨公公有话只管回。”
常太妃见杨文扇看了自己一眼,知趣道:“娘娘,臣妾还是先告退了。”
“无妨,后宫之事,也叫你知道知道。”
“回娘娘,钱太妃在文德殿烧炭自尽了。”杨文扇尽量说得不那么吓人。
“啊?”玉楼和常太妃皆震惊。
“一个奴婢在外间闻到异味,忙进入查探,开窗通风,只是已经晚了,人已经走了。”杨文扇说道。
“本宫去看看。”玉楼深感此事蹊跷。
“娘娘不可!娘娘怀着身孕呢,也不怕冲撞了。”常太妃忙出言劝到。
“本宫不信这些,常太妃带孩子回去吧。杨公公去传大理寺。”玉楼执意要前去。
文德殿地处建康宫西北角,走过去也要费些脚程。玉楼生怕去晚了,有人破坏现场,脚步急匆匆的,未儿跟着玉楼,心惊肉跳的,这个孕妇全然没有孕妇的样子,倒像个身手矫健的小伙子。
文德殿门窗大开,三五个宫女太监守在殿外,个个如惊弓之鸟。见玉楼来忙行礼参拜。玉楼见其中一个小宫女眼神飘忽、神色有异,叫到跟前回话。
玉楼进得殿内,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常太妃两目爆出、面目狰狞!玉楼到底还是吓到了。
大理寺仵作验过尸回:“钱太妃乃是被人捂死的。作恶的手法相当隐蔽,此人十倍蛮力于钱太妃,身上毫无伤痕,更是没有挣扎的痕迹,被制得死死的。事后炭火上泼了水,做成烧炭中毒的假象。他不知道烧炭致死的人肺泡里有大量血泡,钱太妃的肺里干干净净。”
慕容蛮真道:“是何人敢在宫中行刺,文德殿戒备森严,钱太妃代罪之身,发落的奏章已经递上去,左右她都没有好结果,为何有人等不及这一两日了?”
“想来是有人怕她说漏嘴,抑或是生了什么变故。这宫里竟然如此不干净了,给我仔细搜查,不要破坏痕迹,也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玉楼吩咐道,“这宫里发生这样的血案,实在骇人听闻。传宫女太监来问。本宫身边这个,慕容大人要细细盘问,她必知道点什么。总要有人吐口才行。”
“娘娘只管放心。微臣自然给娘娘满意的答复。”慕容蛮真信誓旦旦。
摄政王匆匆赶到:“这宫里竟一日不得安生。娘娘何以在这凶险之地?”
玉楼不以为意:“本宫来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三番几次在宫里行凶。本宫建议,拿了钱师顺,分两头问,如今他女儿已经被人加害,他还要以为就是为了妇人间的琐碎事情吗?定要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粟扶着她道:“我送你回宫,你宫里也该加派些人手了。”
“不止我宫里,各宫都要加强守卫。”玉楼婉言谢绝了,“王爷只管忙你的,本宫步伐矫健,片刻即到。”
陈粟只不作声,一路默默守着她回了璇玑殿,看见被锁住的汤池,凝住片刻:“娘娘何以对本王讳莫如深?”
玉楼笑笑:“王爷想多了。本宫只是不喜汤泉。”
“不喜汤泉何以当日要去华林苑的汤泉?娘娘只是不喜本王的汤泉。”陈粟逼问。
“正是有汤泉被伤一事,本宫一生都不会踏进汤泉半步。”
“娘娘何以拒本王于千里之外?”陈粟直直看着她。
“并没有。我一心只想着你哥哥的骨肉,也顾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