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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此处却突然住了嘴,面上那浓浓的担忧却是怎么也抹散不去,他看了一眼里间忙碌的明黄色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先皇,若是您知晓圣上比您有过之而不及,您是否会后悔当日所做的决定?”
然而这话却无人能回答他了,一旁的小柱子听的云里雾里,可他瞧见自家师父那悲呛模样,也不敢发问,只得站在御书房外默默看着里间担忧着。
夜已过半,然而御书房的灯盏却依旧亮着。
就在小柱子以为这灯盏会燃到天亮之时,里间坐着的人却突然开了口:“小柱子,备车!”
小柱子急忙看了身旁的崔来福一眼,见到崔来福微微朝他点头,这才低声领旨。他没有问备车要去何处,身为李澈的近臣,这根本是不需要问的,今日一早便是世子与刘姑娘的大婚,刘姑娘昨日已经去了柳府待嫁,该去何处他再清楚不过。
夜半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由皇城出发,渐渐往城南而去。
秋菊与冬梅看着仍在亮着的灯盏面上皆是担忧,冬梅走进屋内伸手关上了窗,看向坐在床边发愣的刘萱道:“小姐,如今已经三更了,你休息会吧,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刘萱嗯了一声表示知晓,可身子却未动上半分,秋菊见状也进屋劝道:“今日小姐与世子大婚,将会忙上一整日,小姐若不休息过会怎么顶的住?世子大婚这礼多的很,虽说无人敢闹洞房,也无人敢故意为难小姐,但仅是那些礼节便能折腾许久,小姐还是休息会。哪怕是睡上半个时辰也是好的。”
刘萱看着挂在衣柜之上的大红嫁衣,低低应了:“我知晓了,再过一会便睡。”
秋菊与冬梅面面相觑,如今已过丑时,这卯时便要起床准备大婚,过一会哪里还有时辰能让刘萱休息。
然而她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两人从亥时已经劝到了丑时末。能劝的也早就劝完。如今的她们已经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正当二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却听得外间有人正朝这边走来,二人急忙出门查探。一看却愣住了。
那由远及近在柳少府与龙统领陪同下缓缓走来的,不是新帝李澈又是何人?
二人愣愣的瞧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走来,连行礼都忘了,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来到了面前。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行礼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秋菊与冬梅有些犹豫。不由朝柳枝青看去。
柳枝青叹了口气,朝二人摇了摇头。
秋菊与冬梅见状这才离开门前,让出门前的路来。
李澈并没有立刻进去,他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屋内正在发愣的刘萱。他看了许久许久,似乎就想这般看到到地老天荒。
一个在屋内呆呆坐着,一个在门外默默看着。两个思绪显然不在一处的人,却让人觉得只有这两人才是一体的。而他们,都是局外之人。
柳枝青并不想打扰这样静谧的美好,然而他看了看时辰却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主子。”
李澈似乎回了神,他低应了一声,而后又驻足片刻,他似乎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抬了脚迈进了放内。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刘萱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头也未曾回,她轻叹了口气:“秋菊冬梅,我过会儿就歇了。”
“如今已经寅时,过会儿?你要过到哪去?”
熟悉的清冽声带着黯哑传来,刘萱忽的一下回神,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去,她震惊的瞧着他许久,而他便这般站在不远处静静让她瞧着。
她终于确定眼前这个消瘦了许多的身影,正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后,她默然了。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你,不该来的。”
李澈闻言忽的一笑,那笑容将屋内映亮了几分,他朝她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朕不该来的。可是朕还是来了。”
刘萱看着他的笑容低了头,她叹了口气,语声怅然:“何必呢?”
这声何必,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有些事情,总希望亲口问上一问,亲耳听上一听才能死心。”他深邃的眼睛瞧着她,那黑眸仿似一个漩涡带着诱惑,正在诱惑着她说出他想听的话,他语声轻喃带着宠溺:“你心中的那个人是否是朕?”
刘萱不敢看他,不敢听这般熟悉的带着宠溺的声音,她低了头垂了眼眸轻声问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的。”他上前两步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的,对朕来说有的。”
听了这话刘萱心中猛的一颤,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方式,让她如何再说出违心的话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是你。”
她说完心中如释重负,是的,她的心中一直是他,可是明日她便该将他从心中抹去,不留一点痕迹。所以今日的她才坐在床前,默默跟过去告别,从今往后她会将心腾空,全心全意的接纳另一个人的到来。
李澈淡淡笑了,他的语声依旧带着宠溺:“你总是这般绝情,该走时决不多留,该忘时便彻底忘了,该不见时哪怕朕就在你的面前,你也决不会打开那扇门,一直以来都是朕在追着你,如此正好,朕也累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原来在他心里是这般看她的,原来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他在单方努力,是了,他说的没错,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如此被动的等着他来宠她来寻她,她从未主动去贴近过他。
这么久,他确实该累了。
她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爱的不够。”
李澈收了笑容,幽黑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眼前的人:“你说的对,你并没有那般心悦于朕。所以你才能如此洒脱。”
李澈说完闭上了眼,他轻声道:“刘氏阿萱,若有来生,朕不想再遇见你了。”
一句不想遇见,道尽了他的痛,也道尽了他的情……
刘萱忍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她的睫毛颤动着。低头轻喃:“若有来生。换我去寻你……”
她本是轻喃,可这话说出之后,她的心却不那么痛了。刹那间她终于看明白了,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唇角扬起一个笑容,语声坚定的对他道:“若有来生。换我去寻你,换我去缠你。换我去逼着你与我在一起,若有来生,换我去累,你只需要站在原地等我。若有来生,这般可好?”
李澈闻言似乎愣住了,他似乎没有想到刘萱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她,仿佛今天才认识她一般。他看着她的笑良久,最后默然点头:“好,若有来生,朕在原处等你。”
刘萱大大松了口气,她笑着笑着,从未有过的舒心,那压抑了许久的情终于不在压抑,她期待来生,然而这一生她只能负他了。
她看着他笑道:“你瞧,我已经将我的来生给卖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先收点利息?”
李澈闻言微微皱眉,或许是因为她来生的许诺,他的神色也不如先前那般,他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不愧是商人,还未卖出便想收利了,说吧,你想收什么利息?”
刘萱歪着脑袋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一道来:“易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不是?宁王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你突然出兵是因为金逸么?”
李澈看着她一一数着的模样,语声宠溺的叹道:“聪慧如你何须问朕,你既已猜到那孩子的身份,定然知晓朕是不会让他死的,至于宁王……”
李澈叹了口气:“他的事情比较难办,只能瞒一时算一时,朕能做的便是尽量让父皇去世的消息迟些传到他的耳中,剩下的事情便要看邓玉的手段了。出兵一事,你猜的不错,正是因为金逸。”
刘萱微微放了心,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明日他的御驾亲征了,既然有易那个孩子在手,既然他与金逸已有共识,那么这次出兵定然不会有什么差池。
她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们能早些这般说开该有多好。”
李澈闻言挑了挑,似乎并不赞同她的话:“早说与迟说有何区别。”
是啊,早说与晚说并没有任何区别,她与他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放下坚持,她与他之间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才能相守。归根结底总归是她不敢信他,可当她敢信的时候,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她嘟了嘟嘴道:“若有来生,我定信你。”
李澈闻言轻哼一声,带着些许一如既往的宠溺:“但愿你来生不会如今生一般蠢顿,不过一个侧妃和孩子,就能将你迷惑了。”
刘萱不服朝他瞪眼:“我后来想明白了呀!”
李澈轻哼:“太晚!”
刘萱闻言顿时被噎住了,她有些不服道:“也不知是谁,如此蠢顿,听闻我**便信了,竟大醉三日未曾上朝。”
她一说完便察觉到李澈的脸上竟泛出一丝红晕来,她轻咳一声掩去尴尬,故意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道:“如今瞧来,你这般轻哼模样倒与邓玉有些相似了。”
李澈听了这话面色有些不好,他轻咳一声:“朕才是他兄长,应该说他与朕相似才是。”
刘萱不曾想李澈竟然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她轻叹着摇了摇头:“你与邓玉竟是双生子,为何我以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莫说是你,便是老奸巨猾如曹太师,也未曾想过半分。”李澈淡淡道:“朕与他虽是双生,但容貌却是大不相同,他像极了母后,而朕像极了父皇,便是性子也是不同,自然难以猜想到一处。”
刘萱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二人如同老友一般说了许多事情,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天色便有些微亮了,外间的柳枝青硬着头皮唤了一声:“主子,已经卯时了。”
一句话将刘萱与李澈二人唤回了现实,二人互看着,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已经不见。
刘萱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轻声道:“你该回去了……”
李澈点了点头,而后毫不迟疑的转身大步离去,只留给刘萱一个渐渐消失的背影。
刘萱那句道别的话,也就这般卡在喉间未曾来得及说出口。
门外一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秋菊与冬梅端着水进了屋,轻声唤回仍在看向门外的刘萱:“小姐,该洗漱上妆了……”
刘萱收回目光,看向秋菊与冬梅二人露了笑,轻轻点头道了一声:“好。”
嫁人是个复杂而繁琐的过程,刘萱洗漱之后没多久,柳母便带着许多丫鬟婆子来了,她瞧着刘萱笑着道:“转眼之间你便要出阁了,义母怎的突然有些舍不得?”
刘萱上前捥了她的胳膊,笑着道:“义母何必如此,对萱儿来说无论是否出嫁,您始终都是萱儿的义母,柳府也失踪是萱儿的家。”
一句话便暖了柳母的心,她笑着拍了拍刘萱的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莫要耽误了吉时。”
柳母牵着刘萱在梳妆台前坐下,亲手为她缴了面,而后亲自为她上了妆,待一切收拾妥当,柳母看着刘萱笑着道:“真真是个如水般的人儿,宁王世子定会好生待你的。”
刘萱闻言笑着点头,她语声坚定似说给柳母也似说给自己听:“是的,他定会好生待我的。”
听她这般说,柳母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外间传来通报声:“开国侯夫人到!”
柳母笑着对刘萱道:“开国侯夫人可是个福禄双全的有福之人,我特意请了她来为你捥发。”
柳母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妇人笑道:“能得柳夫人看重,乃是我的荣幸。”
刘萱顺着声回头望去,只见一贵妇装备的女子,面上带笑的走了进来,刘萱急忙起身向她行礼:“有劳夫人了。”
开国侯夫人急忙道:“不敢不敢,过会刘姑娘便是世子妃了,我怎敢受你的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