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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长春见此,方才接着道:“当代至尊性情恬淡随和,对于权柄其实并不看重。
其之所以能为本教至尊,亦是因为与其相交甚笃的应真一更加不喜庶务,不愿做了教主以后,反而荒废自身修行,因此主动把圣子之位推诿给了他。
圣子之位传到他这里,他却是再也推脱不得。
自他之后,无人有才能占据此位。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晋位圣子,此后一路顺风顺水,晋位未来至尊,在前代至尊体悟天道,于宇宙遨游闭死关,以期突破天相以后,就晋位掌教至尊。”
祁长春看了祁仙一眼,接着道:“石青山承位掌教至尊以后,也自然从前代掌教那里得到了那一面可以与本教教祖传讯的回天之镜。
他心情随和,又因与应真一相交甚笃,知道这一面宝镜内蕴教祖神通法门,却不愿自己独享。
因此与应真一共同参修回天之镜隐秘。
正是这一参修,应真一就修炼出了问题。
其从镜中领悟了何种神通,如今已然难以得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正因为其此次参修回天之镜,却在镜中照见了一些莫可言说的形影,他的真元气息,因此被那镜中虚影的气息给染污寄托了。
从此以后,应真一的情况渐渐恶化,至于今日,已经非人,难以挽回。
这便是为何本教要联动两位太上长老,格杀应真一的真正缘由。”
祁仙听得师尊所言,顿时心惊肉跳。
那应真一先前亦与他说过,‘先天虚神功’乃是自回天之镜中领悟,他自行修炼过,亦发现这是一门无上绝学,能让自身归返先天,与先天同炼,甚至可以感应到天道运转,承天体道!
但如今师尊却说,应真一是观照到了回天之镜中,一些言语难以描述的虚影,领悟了邪功,所以才招致当下的祸患?
两种说辞,自己该信哪一个?
先天虚神功明明可以感应先天气息,体察天道,若如此都算是邪门功法,会令自身产生异变了,那世间焉还有能修炼的法门,有上乘的功法?
——须知元真之境,就是归化先天之境。
世间修行者,要迈入元真的门槛,就必须将真元转化先天!
那么越是能体察先天,越能承天体道的法门,自然就越是上乘,越是神妙无双!
世间九成九的修行者,甚至哪怕先天教这一代高层已知先天极可能充斥着恶意,但内心多还是不自觉地认为,归化先天的法门才是神妙无双的法门!
他们的立道之基在此,道心亦在求索先天之上。
如若真正戳破这一点,确实世间不知多少未受过磨炼的修行者,都将道心崩毁!
祁仙一时无言。
也怪祁长春顾念着祁仙的情绪,没有真正把话点破,没有告诉对方——所谓先天法门,就是邪派法门,若是归化先天,就有很大概率会受到先天染污!
他若点破这一点,祁仙畏惮之下,说不得真地会丢下先天虚神功这门邪功,从此以后不再凝练,也就暂时没有了先天寄生的困扰。
然而其说给祁仙的东西实在朦胧,且对祁仙没有多少说服力,祁仙心中挣扎了一阵,也就越发坚定地认为,应真一被围攻之事还有其他隐情,事实真相极可能是石青山忌惮应真一的先天虚神功,不欲令其修至大成,反过来抢夺自己权柄,因而先联动高层,下手将应太上这个不稳定因素磨灭去!
先天虚神功,对于修行者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连石青山这样先天教掌教至尊,都忍不住要出手来抢,即便抢不到,也决然不会叫他人得到!
然而其却没有想到,这门神功妙法,如今已为自己所有。
‘想通’了这一节,祁仙内心也就安定下来,坚持要修炼先天虚神功,并且对自己拿到先天虚神功的传承而暗暗得意。
师徒俩人又闲聊了一阵。
祁长春总免不了规劝祁仙,令之放下与圣女象征的心思,以他自己揣测来看,圣女是那等已然走出前无古人的那关键一步的修行者,而祁仙比圣女还稍差一些,若能放下象征之心,虚心向圣女讨教,以后亦可因此获益。
祁仙哪里听得了这个,当即断言自己与李清儿必有一战。
七日之后的未来至尊竞逐之战,他必然全力以赴,以将圣女斩落马下,来证明自身积累雄厚,天资高绝!
话语说完之后,祁仙也就不再与师尊多言,转而回归自己住所。
屏退侍女仆人,布设好重重遮蔽气息之法阵,祁仙心中微带警醒,开始了今日先天虚神功的修行。
他运转先天虚神功,自身气息愈发精纯,与先天合一。
天地间诸气和谐运转,在这诸气之后,祁仙隐隐看到了神秘莫测的‘大道’本身。
那一层层的光轮互相嵌合,前后推动,随着轮盘转动,天地诸气就转动开来,万物万灵就生长起来,生死轮回由此开启。
“这便是‘元之道’罢?
一切法门的终极……
本门先天归元功,乃是教祖体察先天大道,窥得大道本身,继而领悟出来。
修炼此功,能成就先天归元大圣法相。
然而如今再观先天归元功,却觉得它与元之道本身,依旧相去甚远,即便归元,亦不能归入大道本元之中。
我之先天大圣印,本拟以五色虹光演化元圣,覆压敌人,即能封锁敌人周遭元气运转,甚至影响其体内真元的流动。
如今看来,却更是鄙陋得可笑。
远远不及先天归元功,更不提能拟化‘大道本元’了。
还是先天虚神功,唯有先天虚神功,能令我归入大道本元之内,五行真元最终归于‘元’,这才是无上大道,才是煌煌正道……”
祁仙的念头流转着,体内先天五行真元滚滚运转,隐隐与天地气脉完成了嵌合,莫可名状的气息就顺着这勾连而起的气脉,输送入祁仙的体内,令他的先天五行真元转变加快,愈发纯化,愈发不具备他个人的气息,愈发归返‘本元’。
佛门证‘无我’,使‘法性住空’,如此成佛,可以永恒不灭。
道家证‘有无’,使识神死,而元神生,太上忘情,进而脱去皮囊,羽化登仙,亦是不朽不坏。
然而不论是无我,还是脱去凡俗。
如若修炼得一点自性也无,纵然永恒不灭,哪怕不朽不坏,又有什么意趣?
更何况,那样的不朽不坏,实则是统统归返了先天。
人死以后,肉身腐烂归于尘泥,神魂崩解归于诸气,如此也是归于天地,返化先天之中。
既然修行如此,不修行亦如此,又何必修行?
更何况,今之大道,本身恶意昭然,归返了先天,岂不是又变作了大道的恶之身?
修行者对此无知无觉,依旧前赴后继。
祁仙气息逐渐转化,越发纯粹,有些与天意化身的气息相类的样子。
忽然,他神魂中灵光震荡。
便觉自己观想窥到的‘大道本元’诸轮盘忽忽叠合,属于五行的那五大轮盘相互推运,化作五色神光,冲入祁仙眉心,而五色神光之后,一道虚影乍然浮现!
那虚影浑身精赤,却没有一丝一毫或男或女的特征,只是不论男女望之,都必然对之心生亲近好感,甚至祁仙忍不住牵动一缕真元,与那虚影勾连,开始了‘双修’!
虚影是何,自然不需多言。
这就是‘先天虚神’本身!
应真一苦修这门邪功不知多长时间,终于将自身的气息都修炼抹灭,纯化如一,自身的意识归于虚空,而虚神的意志彻底降临,主宰了他的法身,加速其法身转化,成为了‘虚神元圣’!
而今,法相凝聚的虚神元圣,终于被郑知秋、张修联手镇灭。
但虚神元圣的先天寄托真髓,却已经随着应真一传法给祁仙,而承继到了祁仙体内。
随着虚神元圣法相刹那破灭,这点先天寄托真髓就彻底在祁仙体内复苏了!
随着祁仙继续修炼下去,体察天心,修行必然一日千里,再度成就虚神元圣法身。
而虚神元圣法相重现之时,祁仙的本我就将彻底湮灭,先天之意再度‘复活’!
杀之不尽,诛之不绝!
不论是祁仙,还是应真一,抑或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们修炼了先天虚神功,他们就不再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始至终都将只会是‘虚神元圣’!
而虚神元圣,则会归于大道本元!
任此发展下去,整片天地,独有大道本元一个,万事万物,皆是大道本元的分身化身!
……
祁仙体内虚神元圣真髓复苏。
而太元宫中,郑知秋联合张修,对先天归元大圣法相的搏杀业已完成。
先天归元大圣法相崩毁,无尽先天气息漫淹于此间。
幸而有郑知秋的寒玄劫冰封禁此间,这些充满恶意却偏偏极其容易被修行者吸纳的先天气息才不至于流淌出太元宫,在先天教内弥散。
但郑知秋的寒玄劫冰亦不能永久封禁住这些恶意先天气息。
郑知秋的历劫大圣法相虽自后天演化而来,但如今亦已近乎先天,既然与先天相接,那么随着时间颓势,寒玄劫冰也就免不了被恶意先天气息侵染同化,最终导致恶意先天气息的外泄。
两大法身高人封禁了太元宫,阻住先天气息外泄之后,便各自离开了太元宫。
恶意先天气息迟早会冲垮寒玄劫冰的消息已经传入先天道宫,此时不论是郑知秋还是张修,都需要时间来调养生息,恢复元气——两人联手镇杀应真一的先天归元大圣法相,原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两人也未料到,对方手段又有变化,直接将归元大圣演变出六道神通,一度打得二人只能被动防御。
好在先天化身的底力不足,支撑不了太久,如此二人才联手将之镇杀,但各自也受伤不轻,需要时间来调养,且此次留下的创伤,不一定就能完全调整得好。
先天气息,犹如跗骨之跙,二人与应真一鏖战数日,难免被那恶意先天气息侵染,一旦遭受此种气息侵染,却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够彻底将之化解的。
就连掌教石青山都不能!
更遑论是二位修为比之石青山还要差上一截的太上长老。
……
郑知秋即便身上有伤,但回归无崖山后,亦并未立刻闭关潜修,而是先去了李清儿的清灵院,看看自己新收的这个弟子安置在此间是否妥当,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个师尊去办?
他看中李清儿,固然是因李清儿天资卓绝,是选定的未来至尊人选,但更因为对方脾气秉性很对郑知秋的胃口,两种原因相加之下,也就令得郑知秋对李清儿格外重视。
“清灵院虽小,但五脏俱全,且幽静雅致,为师自觉你会喜欢此地,便将你安顿在这里。”郑知秋与李清儿坐在正堂之中,他举目打量着这座被对方布置一新的厅堂,笑着问道,“你自己觉得如何?也在这里住了几日,可有什么觉得不舒服、不妥当的地方?
你我师徒一场,师尊会尽力为你办妥当。”
李清儿在应真一处,却是从未感觉到一丝照顾,郑知秋这般表现,让她心中微暖,却是摇了摇头,道:“弟子这里一切都好,也没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
弟子确实很喜欢这个地方。
师父刚刚自太元宫那畔回转过来,先……应真一的情形如何了?”
她关切地看向郑知秋,感应到郑知秋的气息有些先天侵染的痕迹。
但对方不曾主动开口,她也不能多问。
她未曾称应真一为先师尊,实是因为这几日掌教至尊亲自下了法旨,已将应真一革除先天教门墙。
如此一来,她自不能再称呼一个被革除门墙的人为先师尊。
郑知秋叹了一口气,道:“应太上已然陨灭了……自他修行邪功之时开始,他便已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了。
先天寄生,如此恐怖。
却又防不胜防,真叫人不知未来该往何处去,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