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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晴雯,那天在荒山里你叫我小心她?”
“她在这里,就在不久前。你是要小心她,但之前我没跟你说过这话。”
入定的表情很严肃,一改平时玩笑的性格。
“那天你在荒山里明明跟我说的,要小心她。”朱北辰神情凝重,紧盯着入定古波不惊的脸,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情绪起伏。
“开什么玩笑,那天夜里你朝后打了我一肘子,我就感觉到她就在附近,立马就跑了,根本没跟你说话。”入定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
“后来追你的那个女人呢?”
“什么女人?我压根没见过。”
“那你跑什么?”
“我说过了,那晚我感觉到她在附近,我看到她我就怕,忍不住就要跑。”入定脸上的表情还带着深深的恐惧,好像见到了非常可怕的物事,久久不能平静。
那晚真的不是他?朱北辰这时候都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曾经的那个猥琐至极的道士,他的表情从来不会这么严肃。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称呼眼前这道士为入定,他给自己的感觉很陌生,那副略显疲态的面孔不带半点猥琐的气质,也没用一丝生气。
入定伸手搭起朱北辰的手臂,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腿部依旧还有点发麻。一股腐肉的糜烂味随着道士的动作传入鼻中。
他刚平静的心又一阵起疑。他不敢有丝毫的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起,鼻间始终隐隐约约传来那股腐臭的气息,他强忍着没做出欲吐的表情。
“我们去那间图书室坐着说吧,我在里面兼职。”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中待着,那处唯一的光亮才会让自己稍稍感到心安。
走道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幽静阴森,两人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在楼间回荡。
朱北辰一度感觉到黑暗的环境中,一直还有着一双眼睛,躲藏在角落深处观察着自己,而这人不是身后的道士。
“你喝水么?”朱北辰将手中盛满水的玻璃杯放在入定的面前。
所不为二人知的是,一道邪邪的目光一直在这层楼的阴暗角落中盯着图书室的灯光,一道亮丽的身影隐藏在这片黑暗中。
入定接过杯子,嘴唇搭着杯沿,一杯水很快见底。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转头见你跑了,我被人打昏了,我看见晴雯……”他没继续把余下的话说完,当时的场面诡异得自己至今都不敢相信。
“你见到的,也就是我见到的。”入定轻咳了两声,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言语中似乎不太愿意再回忆起那夜的场景。
“你像变了个人。”
入定没有去接话,微微发抖的手从道袍内侧的一个口袋中掏摸出一部皱巴巴的书籍摆放到朱北辰面前。
“这是阴符经,但这是部残经,是不完全的。”
“我见过你手中的那份古拓本,合上我手中这下半卷,才是完整的阴符经。”入定当时在火车上见过朱北辰翻看那卷古拓本,立时便确定了这便是阴符经的上册。
“什么,我手上的那卷拓本叫阴符经?”
这部古卷经流传下来的年代很久远,具体年份已不可考。据道门记载,这部经书是由一部宏篇伟作延伸而著成的道家绝世经典,下半卷为巫蛊咒术阴阳脉络,上卷则为医经星象命理算术。当年写作这部阴符经的是个道人,也是最早的阴阳先生。这位道人识通冠古今,分别用了两种文字分著上下卷,而朱北辰手中的拓本则为用金文写就的印拓。
入定每说一句话都会咳嗽好久,硬生生交代完阴符经的来历,已是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只见他的脸色极度的苍白,这番话好似榨干了他的生气一般。
“那篇巨著叫什么?”
“《皇极天书》,原著早已失传,没人见过。你听过文王演周易么?其实周易当中的64卦演化都是不完全的,周易也是这部古籍的衍生。”
朱北辰极度的震惊,他更多想的是,如果这些古之经典都是由这部《皇极天书》演化而来,那是否就可以说明,上卷中所涵盖的医经也包含治疗他这类血液感染的方法,这部涵盖万有的上古书籍是否就是大西洲古局中记载的那部包罗万象的奇书。
“那晚,其实我们三个都出事了。”入定直接挪开了话题,他将两手间的衣袖拉开,两手平摊在桌子上,枯瘦的手掌上仅剩下薄薄的一层肉皮扒拉在骨头上,场面十分骇人。
“你难道没发现你身上有味道么?”
入定突然间提高着声调,语气异常生冷的说出这句话。
朱北辰心底涌起一片惊悚,半撑着桌面的手臂差点滑落失去重心,赶忙朝身后退了两步,跟入定保持着距离。
“你身上才有味道。”
“那是种糜烂败坏的腐肉味,只有死人身上才有。”入定的表情突然间狰狞起来。
“那是种死气,先前那一夜,我们三个都被感染,也许你现在还闻不到,等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烈的时候,也就说你离死不远的时候。”
“放屁,你才有病,为什么我和晴雯都没事。”朱北辰不愿相信入定的话,将手间十指及整个手背都伸到入定面前,那是一双完整正常人的手掌。
“这种疫病爆发的周期很不稳定,我现在已经开始全身脏器衰竭,我甚至能闻到我内里器官腐烂的味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没有事,但你身上已经开始有那股味道,虽然很淡不容易发现。”患病后的入定嗅觉较正常人更为灵敏,很快的就确定了朱北辰也被感染了。
“那晴雯呢,她一直都没事。”
“你真以为她没事?你没觉得我们三个人的性子都变了么,变得生冷让人害怕。”
恍然间,他才明白,为什么欧阳颖一直以来都是冷冰冰的,为什么她那晚会说,我想确定一件事。
“其实,你的感染不是偶然的,你一直不相信命理术数,你以为那天我是刻意找上你的?一直都不是,你是命里注定的,我没算到的是我也会感染。”入定耷拉着脑袋唏嘘着。
“但,我们三个是不同的,她很奇怪,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她表现出来的生冷,让我感到害怕,我很害怕,我一直在躲着她,一直在躲着她。”
“但,她终究还是来了,她一直没走。”
入定此时的表现很激动,眼珠子瞪得斗大,死死地盯着图书室外漆黑的走道,身体的抖动愈烈,好像他真的从这片黑暗中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声音已然开始断断续续。
幽深的黑夜中依旧是静悄悄的,走道上不时还会传来先前风吹动门板的响声。
入定发狂似的将桌面的玻璃杯扫落在地,万分惊恐的朝着那片黑暗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瘦小得几近没一丝生人气的身体骤然间暴起,疯子一般往外跑去。
“疯子。”朱北辰连忙追赶上去,无奈刚赶到图书室门口,入定已经疾驰到对面楼梯口处,沿着一级级的阶梯连奔带爬的滚落下去,极其狼狈滑稽。
夜正寒,辨不清出处的淡淡雾气缭绕着楼道,猛烈的阶梯撞击声响由远而近传递,最后隐匿不见。
他再不敢追下去,躲在夜色人的女孩从刚才入定藏身的女厕中款款走出,始终用背影朝向朱北辰,那一身的白色长裙在黑暗中尤为刺眼,脚步轻柔地未发出一缕声。直至楼梯转角处,方才改道转过身来。
绝美的容颜定格在这片阶梯转角,生冷的笑意。
她,还在这,一直没走。他在反复咀嚼入定话,望着已经空荡的转角。
他们,都是真实的么?自己该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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