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

弓庆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无错小说网 www.wucuoxsw.com,最快更新游风约最新章节!

    第六十四章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

    庄社外面的广场上那几根直立的柱子就像是斩杀犯人的刑场,潇潇的秋风吹来,显得格外凄然。

    两位保甲架着犯了烟瘾的刘二旦径直往广场上走,一路上招出来许多乡民看,刘二旦拖拉着腿,满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大烟瘾犯了。

    刘福禄在后面跟着,脸上的表情就像庙里的塑像,在街上的人谁都不敢跟他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后面跟着几个露屁股娃儿。

    刘二旦看来是一路上已经折腾的有气无力了,两位保甲跟刘福禄那样都是树高马壮的大后生,夹着的刘二旦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有气无力的。

    这是刘福禄给他们下了死令的,从烟馆把他拖出来那一刻起,就是他戒烟的开始,他的生死就跟戒烟挂上钩了。在刘福禄眼里,那些染上烟瘾的穷人,如果戒不掉烟瘾就不如死了的好,不然他会害得妻儿老小都不得安身。

    刘二旦是他二哥,他更不会容纳他吸食这个害人的东西,他倒要看看给他戒掉戒不掉这个烟瘾,即使戒不掉也得强戒,否则他在庄里的那些戒烟的举止就白干了,那些还没有戒掉烟瘾的烟民就会跟他跃跃欲试。

    还和当初一样,刘福禄把老里长王存云请来,在庄社门前摆设了会场,刘二旦就绑在广场的柱子上,怕他喊叫就用布絮堵住嘴,任凭他在那里挣扎。

    老里长还是讲了那几句老话:“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鸦片的庆亲王,召林则徐入京商谈禁烟诸事,指出鸦片的危害,发令全国禁止吸烟,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大长了国人的志气……”

    而后刘福禄道:“各位乡老,绑在柱子上的那个烟鬼是我的二哥刘二旦,他在大灾荒年逃荒出去杳无音信,数年后回来了,却染上了烟瘾。人家富人吸烟是讲究排场,而穷人吸烟则是倾家荡产。既是要倾家荡产你还吸啥,吸不起又戒不掉你还活啥,还不如死了的好。”

    刘福禄越讲越来气越有劲儿,在场围过来的乡民越来越多,听他讲到此,下面传出一阵鼓掌,这话是说到乡民心坎上了。

    十日后,刘福新的烟瘾总算是戒了,每天是鬼哭狼嚎的,由于挣扎被绳子拉了一道道血口子。戒掉烟瘾后大病了一场,现在总算从鬼门关逃出来了。

    刘福禄借此就开始在庄里大动干戈了,他要先从戒烟开始,把庄里那些吸不起大烟又不想戒烟的乡民好好惩治一下,然后就像游风约那里的乡民一样,办个文社,让先生们给乡民也教化教化礼仪道德,让他们走出门来都是有礼有节懂得规矩的。

    入了冬季,乡学能正常开课了,刘福禄就征求师先生的意见在文庙后院择一陪房办起了文社,免费给乡民教化礼仪道德,聘请老秀才老里长王存云讲课。除了上年纪的,从少年至青壮年所有男女都能参加听学。

    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男女老少出门相见都是彬彬有礼之乎者也的,就连在家里也是相互谦让互尊互敬的,平常浪荡惯了的乡民开始穿起了长袍,显得文质彬彬的,还不太习惯的乡民忽然感到一味的酸气。

    刘福禄也习惯了这个文化现象,觉得有了这个文化办一件事就能很省心,不用费多少口舌,比如像张贴告示那种,挺有用处的,虽然一些人感觉他们是不闻不问的,其实心里早已领会了他这个里保管理执政的意思。

    就像近期张贴出去的一纸告示,这次不是师先生写的,而是老里长写的,内容是:

    “凡垂暮老人有具状告及贪食鸦片之子或妇家子女告及贪食鸦片之夫,庄社帮其戒之瘾毒也”。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告示,庄里的老人妇女就纷纷前来告状,没想到除戒掉的还有不少偷偷吸食的,有的是才染上的,第一次见刘福禄那个戒烟场所就偷偷给自己戒掉了,有的是根深蒂固了,见了告示怕刘福禄再找到他就偷偷溜出庄了。

    经查实,针对那些偷偷溜出庄了的烟民,街上又贴出:

    “凡躲避戒烟逃出庄的此生就不要回来了,若来到庄上一经发现按庄规加倍论处。”

    保甲秦六顺的兄弟秦小顺看到告示,知道这刘保长是不会罢休的,连他的二哥都亲自绑在了柱子上,硬是给戒了。

    第一次他跑了主要是那些大户护着他,说是戒那东西要人命,生不如死,并供备给他烟抽,想是刘福禄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后也不会再强管了,看来是躲不过了,就连几个大户也不再吭声了,开始给他断货了。

    庄里还有一条规矩,凡染上烟瘾的一律不准参加庄上的文社。秦小顺最想上文社学学武艺,现在家里人不理他了,庄社人也不理他了,他还不想出庄。

    秦小顺硬着头皮到庄社报了名要戒烟,还签了生死状。

    冬季地里的农活少了,山来也报名到文社听课,其它的之乎者也他虽然没领会多少,却记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从小家里就没有父母了,是隔壁邻居刘巴图的父亲收留他给他家放牛,长大后成了他家的长工。

    他在尽孝这方面是没有切身地体会,父母亲早死了,没有轮到他尽孝的份儿,可是他每到祠堂给父母上香和上坟烧纸他可是风雨无阻的,他想他做到了尽孝的责任。

    没想到在文社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原来自己还有没有尽到的孝心,还是最大的孝心“无后为大”。

    他想跟东家刘福禄提起这个事,也是想让他帮忙给他张罗个女人,成个家留个后,他不想当不孝子孙。原来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是习惯了长工没这个讨女人的资格。现在听了文社的课了,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见到刘福禄就故意问他:“东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怎说。”

    刘福禄没加思索:“怎说,就是让你娶媳妇生娃吧。”他没想到这个山来是在故意套他。

    “那就是说要不这样做就为大不孝?”

    “那是,祖宗的话,错不了。”

    “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大不孝了?”

    “你?对呀,你也得说房女人留个根尽尽孝心了。”刘福禄一下明白了:“奥,原来你也是听了课才看明白了这个理儿了?”

    “还是东家催我去听的哩。”

    “那就对哩,说明这文社办的还是对的哩。”

    “你说我娶房媳妇好?咱这下人可从来不敢有这个心念啊,原来不娶媳妇还是违背祖宗规矩的。”山来这个劲儿真的是上来了,在文社自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心里的那个想女人的感觉躁动的把脸都逼红了,撩烧撩烧的。

    “哦,这我才明白了,原来你是说话给我听哩。”刘福禄笑道。

    山来也笑道:“是哩,我没爹没娘的,要是这样的话,不是得你给我做主哩,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讲究那个球规矩干啥,找个媒婆让给介绍个女人行个礼过了门就完事了。”刘福禄说道。忽然想起来在安口教堂就养育着那些孤儿孤女的事,出钱一登记领回来做媳妇就行。

    “要不去安口洋人教堂花钱认领个女人过来吧,也省事也省心。”刘福禄道。

    “那洋媳妇怎领?”山来也听说过,只是不碍自己的事情也没挂念过这些。

    “什么洋媳妇,都是中国人,是那些没爹没娘被教堂收养在那里的闺女。”刘福禄道。

    山来听后一阵兴奋,要这样怎不比找媒婆强,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妥的,于是说道:“就让东家给做个主吧。”

    刘福禄道:“那就改日到安口去看看,合适的话就领个过来,趁冬季清闲,再给你办办。”

    山来提起这论婚论嫁的事,刘福禄就想起儿子提的那个岳琅逢来,还没走几天儿子就认了个岳父大人。这岳父大人还是当初陷害冯光道的那个下台县令大人,虽然他们是恩恩怨怨你争我斗的,其结果是一个丢了官一个升了职,他还玄乎被卷进去,却意外碰到了赵英子,完全改变了他日后的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福禄虽然不相信什么卜相鬼神,却越来越对人的命运感到了兴趣,儿子刘保金又是这么一个命运,神追鬼撵的又到了岳琅逢那里,好像是绕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

    人家既然对他有恩,就得知恩必报,何况还是人家要执意跟他们成亲家,这在礼数上是多么大的恩惠啊。

    到了乡学,刘福禄便把刘保金跟岳琅逢的女儿这件事给师先生他们说了,赤岗说,他已到过了岳府,也见过在绣楼上的岳小姐了。

    “那日岳小姐还把我当做是去提亲的刘保金呢。”赤岗道。

    刘福禄道:“那就请个媒婆到岳府下些聘礼,给保金提及婚事,先做个小定。”问师先生还有那些规矩。

    师先生道:“各地是各地的风俗,大同小异,一般都要给测字合婚的,也即是个过场,只要是花了银子,你说是就是。”

    提起媒婆,赤岗忽然想起祁氏来,就从她给他跟施芝罘促和的那赃事就知道祁氏做这媒事的老道来,便推荐,赤岗的目的也是想找借口多见见施芝罘。

    刘福禄不讲究谁做媒婆,只要能办了事就行,便同意赤岗去找来祁氏当媒婆。

    赤岗盼之不得做这个差事,他已经多日没去见施芝罘了。自那个晚上祁氏故意留他跟施芝罘在一起,至今离开她那个念想每日折磨着他神魂颠倒的。

    祁氏说找个吉日给他们办了他跟施芝罘的这赃婚事,赤岗却推脱等他跟家里商议商议,其实他该跟谁商议都决定不了,父母已经离世,有哥哥嫂嫂也不待管他,任凭他干什么。

    家里的童养媳焦翠花,他愿意当他做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称呼她姐姐,焦翠花也从小就习惯当姐姐了,就像母亲那样伺候赤岗,他离家出走后,焦翠花就一个人生活,赤岗过段时间就给她送些钱来,家人和外人都当做他们是两口子,只差个圆房的仪式。

    对于他跟施芝罘的婚事只要是施芝罘同意就成了。

    赤岗没敢告诉祁氏他还养着个童养媳,祁氏开初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只说有哥哥姐姐,父母双亡。祁氏说就让他拜她做干娘,赤岗就拜了,连施芝罘也拜了。

    拜了干娘,祁氏就敢光明正大地给他们办理他跟施芝罘的婚事了,他们就是她的儿子儿媳了,她的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赤岗到了庄上见到祁氏却没见施芝罘,祁氏连说带哭地告诉他,在他走后没几天,施芝罘就被施家宴的张家带走了,他们来的人多,说是施芝罘被那个典当她做媳妇的张消气在当期未到就转手卖了,典妾文书自然作废了,虽然她的丈夫张邱文去世了,施芝罘作为她的妻子理当守孝守节。

    出卖她的那些铜钱也如数给她了。祁氏还拿出钱来给赤岗看:“他们给我的,我又不敢不接。”说着把钱还给赤岗。

    赤岗就像突然遇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感觉是天旋地转头昏目眩的,抬手将祁氏手里的铜钱击落满地,吓得祁氏倒退了三步,也不敢去捡散落了一地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