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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宅子闹脉气需用红事冲喜
刘福禄跟赵英子住着的这个村名叫遥镇。
一大早保长和保甲还有王婆就过来了,保长叫栗永禄,保甲叫黄新。栗永禄是遥镇的大户,祖上辈辈是在西府(汾阳)做生意的,栗永禄的父亲有了钱就在家里置了几十亩上好地,近几年种罂粟又发了,添置了房产,忽然在去年好好的跌倒就再没起来,整个家业就归了唯一的儿子栗永禄。栗永禄年轻气盛又有丰厚的家业,乡里就选他担当村上的差事,算得上有钱有势。
刘福禄和赵英子住着的就是他栗永禄的新宅。说起这新宅还是栗永禄的一件头疼事,父亲去世后栗永禄就带全家搬进新宅,没住几天宅子里就常常闹鬼,早上醒来,在屋子里睡觉的人就好好躺在了院子里。请来邻村法师,法师为了显示他的本领,先让栗永禄找来两个小板凳,然后施法,两个小板凳就噼里啪啦打起架来,还让随栗永禄一起来的保甲黄新跪倒板凳上,法师施法,黄新就在板凳上转起了圈圈,神的邪乎。据法师说新宅闹鬼不是鬼,而是堂神老爷没有按到位置上,冲撞了堂神,然后置香堂舞刀舞枪,画符执香,花了不少钱,后来该闹还闹,有多少睡觉的人到第二天就有多少人睡在了院子里。
法师不灵就找村里师爷,师爷是阴阳五行什么都干,而且他还是个落榜秀才。师爷一执香说这是阴气太盛了,宅里闹“脉气”,意思是龙脉衰败,需要用红事冲喜,增添阳气。师爷说的神神兮兮又使栗永禄花了不少钱,不管信不信,这要找个红事也是不容易,有哪家办好事愿意来你这闹鬼的宅子?
还就是巧了,没几天就遇到了这个外乡来的刘福禄小两口急着坐月子,这却是添人进口的大红事呀,那日不是保甲提醒,他栗永禄还就想不起来。于是就忙忙碌碌开宅门找王婆接生救人,其一了却了他心里的这桩事,行与不行总的听从师爷的话做了再说。其二他作为一庄之主,尽道义做善举是分内事。
昨晚这王婆被刘福禄求她住下,她愣是要走,原来奥妙在这里,害怕半夜她也被小鬼抬出院子里。
大半晌宅子里的小两口还没有开门,听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保甲说:“是不是也抬出来了”。
保长说:“就抬出来也要有动静不是,娃儿不得哭闹啊。”
王婆好像着急了,昨晚可是他接生的,出了差错她能利索了,便上前拍打门环,不一会儿刘福禄开门出来了,见三个人在门口站着,便道:“夜来熬夜了,睡得迟,不好意思啊,还没顾上向你们道声谢谢,这好宅好院,严严实实,安安全全。”
仨人都没有话说,执着地看着这后生,听他说的宅子是:好宅,严严实实,安安全全。到没有一句被抬出来的话。
“夜黑还好吧,娃好没哭吧,你们两口子没事吧?”保长栗永禄说话很温和。
“好啊好好,多亏呀,我们外乡人遇到好人了。”刘福禄喋喋不休。
刘福禄连住了三天,保长栗永禄就来看了三天,还疑怪人家小两口怎就一点事情也没有呢,难道这宅气真被这大喜冲好了?
师爷也是天天在关注这栗宅,虽然没来栗宅门口转悠,可每天要到王婆家串门,目的就是想听听还闹不闹了。这可是给保长测算的,要是能灵验他师爷在这一带就名声大振了。
又过了两天,栗永禄亲自去拜见师爷,激动的把宅子里的实情说了,其实师爷比他还清楚,五天过去了,这师爷也敢显摆显摆了,这足以说明他的测算是有效果了。栗永禄问师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师爷说:“再等些日子吧,最好是让人家出来月子吧,看看还有动静不。”其实师爷也没有个准,这万一不定那日再把人给抬出来,他要把话说早了,自己就被动了。不过师爷也想好了,若是日后有人又被抬出来了,他师爷还能说是“阳气没敌过这阴气”。
听了师爷的话,栗永禄就不再提这宅子的事了,任凭这小两口怎样住吧,住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踏实,只要这宅子不再是闹鬼就行。
在外面坐月子也得办个三日香的,刘福禄问王婆,王婆知道这小两口有钱,再加上保长应许他们安心住着养娃最低也让出来月子,就更是献殷勤,啥也主动,说在前面做在前面,该办啥事就办啥事,让福禄也落得个轻松,外面置办东西赊下的账都记在王婆手上。
三日后,王婆悄悄告诉福禄:“娃儿那胰子最好是埋在后脚地或者放在正梁上,这对娃儿有好处,日后将是栋梁之才,扛得住靠得住啊。那胰也是守宅护家的精灵。别嫌是住着别人家,埋也即是埋了,不说谁也不知道,切切不能给扔外面了。”刘福禄知道这王婆真的没把他们当外人,就神仙也讲究个吉利。
刘福禄还在惦记着那夜英子应允他进她的被窝,血液洪水般涌上头顶,骚动的渴望无法控制。英子才兴奋地走入丹田,他却就像瘪了的皮球:英子问:“怎了?”。
他说:“没怎。”
又问:“完了?”。
他“嗯”一声。
英子用劲拧他一下,头朝里就不吭声了。
刘福禄感觉在英子面前头一次就败了兴,睡也睡不着,忽然想起来王婆交代他埋胰的事,心想这事还是夜里悄悄埋了吧,省的白天有人发现。便起床在炕底摸出那胰包来,点根黄蜡,拿根捅火柱,就在后脚地掘起了方砖。那方砖对缝儿严密,火柱尖怎么也插不进去,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跟英子干不了那事吧还干不了这事,我狗剩也不是废人一个。于是就朝根基处掘起来,终于掘开一块方砖。
方砖下面还是不吃硬,铁尖反而觉得溜滑溜滑的,看来不开大点是办不了这件事了,便接连掘起了三四块方砖,这才朝下挖开了一个小坑,又感觉碰到东西,再往大处挖,发现下面有一个黑瓷坛子,打开盖子,让他猛吃了一惊,坛子里满满的竟然是金元宝。
刘福禄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心里“咚咚”地跳,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心想,要是刚才把那胰包放到屋顶梁头上,我狗剩子还会发现这罐子吗?不会的,不会的!这会是天意吗,自己得到英子家赠与的一锭金子就感觉是有钱了,这一罐子金子呢。
天意,天意啊。要不是遇到英子……他将那坛子盖好,返回炕上,看到英子,那股冲动的气流又上了丹田,在胸腔里蠕动。
“英子?”
“嗯?”
“你是大户人家,怎没裹脚?”
“怎?嫌俺大脚?”
“不,不是,我还反对裹脚呢,啥也不能做,也不好看。”
“俺大脚好看?”
“嗯。”
“俺裹了,是俺偷偷地放开了,俺嫌疼。”
自那夜发现了那个秘密,刘福禄是白天不出门晚上不睡觉,生怕这个秘密被什么人发现。现在就是他一个人知道,就连英子他都没有告诉。
这是保长家的宅子,保长知道吗?若知道,他还会答应他们在这里坐月子?还安慰他们不要着急,至低也住到出来月子?难道保长不怕他们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谁见了那财宝不动心,我狗剩子也是个凡人啊。
他要先守住这个秘密,也希望这个秘密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秘密让他突然升腾起了对未来的生活无限的希望。
他开始对王婆的话多了起来,喜欢向他问长问短,特别是栗永禄家的底细。王婆跟这小两口也有了感情,刘福禄还让王婆做了娃儿的干娘。
做了干娘就显现出一家人的亲密了,王婆无意中将这宅子闹脉气的事也说了,刘福禄联系到宅子前后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是理清了这个脉络。
刘福禄从小浪荡惯了,对那些神神鬼鬼阴阴阳阳的事情从不在意,也没那个概念,听王婆说的什么宅里闹鬼半夜抬出人的事就疑疑惑惑不大相信,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在宅子里的风楼一角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从西楼角爬上来,弓着身慢慢踩着瓦楞似是往院子里来。忽然这时从堂屋里传出叫声,那黑影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叭吱”一声踩碎了房顶上的瓦。
跟英子正在屋里戏闹的福禄本来就对王婆说宅子里闹鬼的事多了一份警惕,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就开门出来,见那黑影一纵身就消失了。
刘福禄警觉起来,这里有金子,这是不是跟他发现的那个秘密有关。
那个黑影是保长栗永禄的堂叔栗四。栗四跟堂哥(永禄的父亲)早年一同在西府做生意,都知道各自的底细,永禄的父亲挣了钱晚年回来家就置办了不少土地,又随大流在一些上好地上栽种罂粟,眼看着就大发了。
栗四却不比堂哥,他染上了吸大烟的恶习,把做生意挣的钱都买了烟土,最终是吸的场光地净一贫如洗。
堂哥闹急病突然去世,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后事,他了解堂哥是个很仔细的人,财白不外露,低落的很,他挣的那么多银子能去哪里?最终栗四就猜测是堂哥一定把钱银藏在了新宅里,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发迹后急于置盖新宅。
堂哥去世后,栗永禄就搬进了新宅,本来想潜入新宅查探堂哥是否藏在新宅里钱银的栗四没有机会了。
想要查探新宅的秘密就得让栗永禄搬出新宅,否则他栗四是不会有机会的。
栗四是个老江湖,这个办法他是有的,那就是让新宅闹“脉气”闹“鬼”,这新宅闹脉气的事也是有的,好好地睡着半夜就会把你抬到院子里,阴阳先生就把这个现象说成是“脉紧”。也没有谁能把这个脉紧的事说明白,时间长了就说成是“闹鬼”。
栗永禄住上新宅并不是父亲生前有过什么叮嘱,盖成的新宅父亲没有机会住,父亲的去世来的太突然了,这新宅的“土神”也谢过了,宅里的“神位”都敬起了,就只等主人入宅了,父亲去世了,他栗永禄就是主人。
安葬了父亲,栗永禄就找师爷卜算,问是不是新宅那点不利了,要不这新宅成了怎么父亲就突然去世了。
师爷置起香案,摆上贡品,双手合十,默念几声,然后用朱砂跟水合成赤墨,再用赤笔蘸搅,在已经叠好的黄纸上一笔一笔画下来几道符帖交于永禄:“遇到这事情,也许就是天命注定,你只要将此符帖寄放到各个门里,该住即住吧。”父亲的去世原由师爷是一字未提。
择吉日入新宅这天,栗永禄想图个吉利,就请来本地秧歌班,连唱三天堂会,每日安锅开灶,请四邻乡老入席,新宅挂红添绿,贴对联,挂灯笼,院中央置一炭火盆,连着三日,红红火火。
第二日突然堂叔栗四就过来挑理了,骂永禄不孝,说父亲刚刚过世还不过百天,就贴红挂绿,张灯结彩,还设什么堂会,又伤风俗又败脉气。其实四叔是故意给永禄制造恐慌,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入住新宅。
栗永禄听了堂叔的话,疑疑惑惑,又找师爷,师爷说:“这风俗各兴地片,咱这里没这一说,就拿你四叔说吧,他跟你父亲同是出外做生意,你父亲做成这样而他却是那样,他又伤哪家风败哪家俗了?”师爷的几句话又说的永禄安心了。
栗永禄进新宅没几天,正临乡里选举,他被当选遥镇里长(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