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折枝

路九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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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比第三回?

    瀛烟听她这般说着,不禁愣了下神,双眸有些迷茫地看着陆子虞。

    第三回,没有规矩。

    谁作的诗最多,谁便可赢。

    瞧着坞间那抹海棠娇,瀛烟心里微微打鼓,她不知自己可否赢了这一局。饶是才情甚佳,可这一时半会儿,她又能作几首诗呢?

    若是不敢应,那她刚才诬蔑陆家小贱人抄自己诗这一事,不就恰如荒诞流言,不攻自破了?

    瀛烟陷入两难之境,朦胧雾霭将她团团困住。摆在她面前的,也许是平坦悠悠的青石板路,亦或是崎岖山峦的狭窄栈道。她瞧不见,也瞧不清。

    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

    唯独不可退。

    众人那审视目光徘徊在瀛烟与陆家四娘的身上,不是瞧热闹那般嬉皮笑脸,反倒各个眉头紧锁,像是正艰难做着什么抉择。

    瀛烟此时犹如弓弦上绷紧的利箭。箭在弦不得不发,事在前不得不做。

    况且,她那负才傲物的虚荣,也会死死撑着让其不退!

    “好,我同你比。”瀛烟目色狠戾,冷笑一声漫道,“但是,却有条件!”

    “郡主但说无妨。”

    “你..你先来作。”

    瀛烟站在上首席位间,身子明明比陆子虞高了半截,可气势显得谨慎小心。

    陆子虞勾唇,笑得活色生香,像是正遂了她的意,“好。”

    话音轻轻袅袅,如春风缠绵落在众人耳畔。

    瀛烟见她答应的爽快,心中渐生疑虑。莫不成,这陆家四娘还有后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第三轮比的是随心抒怀,瞧谁作的诗多才能算赢!

    瀛烟沉下心,开始默默盘算。

    她让这陆家娘子先作诗,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能多腾些时间!

    只要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作个四五首诗绝不成问题。她还不信了,那陆家小贱人当真天赋秉异,作诗能超了七八首去?

    细细想着,瀛烟那阴郁的眉结稍稍展开。

    下颚一扬,满面清高道,“既然如此,还请陆家娘子别白废了这大好光景,赶紧赋诗作词吧。”

    眼瞧着瀛烟性子扭转如此之快,陆子虞轻挑眉峰,唇梢挂上了一丝寒意。

    她云袖一震,声慵气荡,“取酒来。”

    小厮怔怔,瞧了眼那绝色佳人,不知这令该听还是不该听。皱眉匆匆,赶紧去瞧自家主子的神色。

    瀛栖眉宇带着戏侃,微不可见的颔首,算是默允了陆家娘子的要求。

    桃花宴上,本就是有酒助兴。只不过这酒是要在三轮比试之后才能拆坛,可美人有所求,他怎能不答应?

    想来海棠醉酒也是娇艳迷人的。

    瀛夙听着自家娇娘要酒喝,便是想赶紧拦住。那醉酒娇憨的模样,他怎愿与人分享?

    还未来得及出声制止,又听娇娘软糯着道,“酒可助兴,四娘平日作诗时都需饮酒才可。”

    这话像是对着一众人解释,可惟有瀛夙才知,那番痴言娇语是对着自己说的。

    罢了,依着她。

    不一会儿,小厮们便把三大坛桃花酿给搬来了。泥封被凿开,浓郁幽幽的酒香,混着桃嫩芬芳扑在众人鼻息前。

    小厮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个小巧的红釉小酒坛。

    酒提子把那红釉的小酒坛给灌满了后,才交给了陆家娘子。

    陆子虞轻嗅,随口便朗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众人惊诧连连,情不自禁地想抚手称赞。

    手还未来得及从袖子口伸出来,又见海棠衣决翩翩,朝着不远处的一颗桃花树走去。

    “陆家娘子莫不成闻酒闻醉了?还未比试便想逃不成?”这声音不是瀛烟的,是王若茀的。

    她今日不知为何,话少极了。

    可不说则罢,一说便是惊人不休。

    莫不成,陆家娘子真是作不出来,假意借了酒疯推辞这场比试?

    陆子虞停在一颗桃树前,玉指轻轻折了根桃枝,捻去上头的花瓣。

    她慢悠悠又折了回来,笑道,“急什么,四娘不过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儿。”

    瀛烟盯着她手里的花枝,讽笑开口,“四娘子您拎拎清楚,咱们比的是作诗,不是作画!”

    她心里刚才那股子怯意已经渐渐散去。

    正当想继续张口羞辱那小贱人,却见她缓抬云袖,将那桃花木枝给放在唇边。

    枝梢上,还残留着一抹绯色。

    朱唇轻启,将那含羞待放的花苞给卷入檀口中。

    轻挑,香艳。

    看客们痴了,傻了。

    陆家娘子,竟然...竟然把那桃花瓣给吃了?

    难不成,她真醉了?

    心颤颤,神荡荡。

    再看,美人玉臂如藕高举过头,指尖掐着红釉酒坛的瓶口朝着自己唇间灌去。

    云日风暖。

    整个桃花坞,因她一人变得半明、半媚,半妖、半仙。

    那浪彻不羁的风流,使得一众郎君们深羡,那懒倦妖娆的媚骨,又令一众娘子们黯然。

    桃花坞,因为有她陆四娘,便活了、便醉了,便生动缠绵宛如一场春梦。

    酒水溅在她唇边,玉颈,衣襟,裙摆。丝丝缕缕泛滥着醉人的桃花香。

    陆子虞轻轻落袖,望着眼前一幅幅瞠目结舌的面孔,心头不禁笑了。

    这就愣住了?

    不过装疯卖傻也都扮上了,那接下来这一出戏,倒是要好好唱与众人听。

    媚眼半眯痴醉,幽幽望向上首的那张煞白小脸。

    郡主?呵!

    就算是公主,要辱她欺她,那可就别怪人辣手摧花。

    腰肢袅娜,掌中桃枝在空中挽了个花,凌厉而出,欲成剑。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诗起,步子紧随而动。

    桃枝破空,婉若游龙。

    这...这是,剑舞成诗!

    剑不停,诗不止。

    不过多时,诗已吟半。众人未敢回味细品,纷纷挽袖蘸墨想瞧瞧这位陆家娘子究竟能作多少首。

    有的公子哥儿们砚台已经干涸,来不及打水磨墨,便偷偷吐了几口唾沫,赶紧蘸笔落了字。

    坞间女子音调愈发壮烈,“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哀怨顿挫,让人听之揪心。

    桃枝一劈,当真是冷如剑。劈开了一折乱世金戈,劈出一世仕途潦倒。

    声歇,悲语凄凄,一首诗落。

    可剑未止,海棠娇仍是步步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