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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朝霞满天,艳艳打开门,远远便见大伯家的地坝里站着一个小孩。
一个穿花格子衣裳,齐耳短发的小女孩,昂着脖子正在全神贯注看漫天的朝霞。
艳艳抬手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霞光万道,映红竹林,映红地坝边的洗衣台,也映红了那个小女孩,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梦里。
艳艳问妈妈:“大伯母家有个小孩儿?”
小黑撒丫子跑过来,挨着艳艳一快儿挤在不大的门边,冲小女孩“汪汪”叫了两声。
妈妈用脚扒开小黑,小黑个子大了,妈妈没有扒开它,但它识趣退到了后面,给妈妈让开了位置。
妈妈一手端着淘菜的瓷盆,一手搭在门框上,支棱着脖子向大伯家的地坝上望了一眼,说:“那个小娃子是你大伯娘的外甥女,和你一年的。她的爸爸是电工,在高压线上工作时被电死了,妈妈改嫁了,奶奶又病了,以后她就住在你大伯家,和你一起去上学。”
妈妈说完,转身去灶台上做饭,让艳艳赶紧洗了脸吃饭。
兴许是小黑的声音太吵,小女孩扭过头,胖胖的圆脸上全是兴奋,看到艳艳时,大声说:“你们好呀,我是隔壁春桃。”
“隔壁春桃?”艳艳歪着脖子想了一想,问:“你说的隔壁是指我大伯家吗?”
小女孩揺摇头,短发左右飞舞,说:“我叫隔壁春桃”,她边说,双手托在下巴上,做了一个托捧花朵的样子。
她圆圆的小脸比艳艳的鹅蛋脸更有肉,还有大大的双眼皮,肉嘟嘟的鼻子,这样一个动作反而显得憨态可掬。
艳艳睁着一双疑惑大眼睛,笑问她:“有姓隔壁的吗?”她记得的儿园老师教小朋友们唱《百家姓》,里面并没有“隔壁”这一姓啊?
小女孩蹦跳跑过来,到艳艳跟前停下,抓起她的手说:“我的名字叫春桃,我姓冯。奶奶说,和别人说我是隔壁的,会更显得亲切,所以我叫隔壁春桃。”
艳艳嘻嘻笑,见春桃和自己亲近,心里十分高兴,握着她的手,才发现春桃除了脸,全身都瘦骨嶙峋的,手背上的皮下青筋明显。
小黑摇头摆尾挨过来,挤在艳艳和春桃中间,冲春桃吐舌头。
艳艳蹲下身子摸摸它的狗头,给它交代:“春桃是我的好朋友,小黑不能咬她哟。”
小黑听懂了,“汪汪”两声,追咬自己尾巴,在原地打圈。
大伯带春桃到学校报名,和艳艳一道上了一年级,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春桃爱笑,说话的时候总是嘴角弯弯的,学校里的淘气孩子爱学她说话,装着傻里傻气的样子说:我是隔壁春桃,你们知道隔壁是谁吗?
几个同学说完冲春桃做鬼脸,春桃笑呵呵说:“我是隔壁春桃,我要和你们做朋友。”
淘气孩子们哄笑跑开,大喊:“我们不和傻子做朋友!你是姓隔壁的傻子。”
艳艳生气,对那几个淘气的孩子喊:“春桃不是傻子,你们不要欺负她。”
几个淘气孩子嘲笑艳艳,和傻子做朋友,艳艳终于生气了,和他们扭打成一团,春桃帮艳艳的忙,几个孩子在草地上你按着我,我扭着你,滚成一团,直到别的同学叫来老师,才将几个孩子分开。
妈妈赶到学校时,艳艳和春桃正在办公室里罚站,一头的草屑和泥巴,却犟着性子不肯认错。
老师很生气,说几个孩子在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必须好好教育。
“啪”一声脆响,艳艳的脑袋一偏,眼里直冒星星。第一次,妈妈打了艳艳一耳光,让她给老师道歉,艳艳紧紧咬着下嘴唇,低着脑袋不说话。
妈妈又气又急,又要打艳艳,被老师劝住了,说孩子要慢慢教,不能操之过急。
春桃被大伯领走了,他给老师说春桃是个孤儿,希望老师原谅她的过错,老师没有追究春桃,说是艳艳先动的手,春桃只是帮忙。
回家的路上,妈妈黑着脸,一声不吭独自在前面疾走,艳艳在后面小跑才追得上她的脚步。
妈妈一边走,一边摸眼睛,艳艳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回到家里,她立马抱着妈妈的脚脖子,低声说:“妈妈,别生气了,我错了。”
妈妈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诉:“我借钱供你去上学,你倒好,长本事了,去和同学打架,还不认错,你是想让我和你那差点病死的爸爸都气死吗?”
“我知道错了,妈妈。。。。。。”艳艳抱着妈妈的大腿,用手背给妈妈擦眼泪。
妈妈终于不哭了,她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他们骂春桃是傻子,春桃不是傻子。”艳艳很生气,春桃只是爱说:我是隔壁春桃!
妈妈望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摸摸艳艳的小脑袋,望着大伯家的房子说:“春桃要走了,听说她改嫁的妈妈来接她回去了?”
“春桃走了吗?”艳艳从地上蹦起来,转身就往大伯家跑去,妈妈在身后叫也叫不住她。
跑到大伯家的堂屋里,大伯和伯母坐在椅子上不说话,桌子上放着一沓钱,只见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拉着春桃的手,一手提了一个包,正往外走。
“春桃,你不要走!”艳艳冲过去,抱着春桃不让走。
春桃抽开女人的手,怯生生说:“妈,我不走行不行?”
“不行,不走,你在这当要饭的叫花子吗?”女人嫌弃看了艳艳一眼,重新抓起春桃的手,把她往屋外面拖走。
春桃边哭边喊艳艳,艳艳在后面追着她们母子,直到看见那女人拖着春桃上了公路上的面包车,车门“砰”一声关上,面包车拖着长长的尾烟扬长而去。
艳艳大哭,喊:“春桃,不要走!。。。。。。”
春桃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