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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尘藻后,两个人在河边走了一会儿,周围的小船虽然不少,但要么是有人预定了的,要么就是已经有人乘了。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安蓂玖发现前方有个小岸口处停了一艘没有点灯的船。他想着这会儿集市都要结束了,这船这会儿没人驶走,今天应该是没人用了。
安蓂玖利索地一跃上船,对尘藻喊:“砚台糕,你看这里有小船,快来,我们上去玩一下。你们汨渊四处是水,你应该会划船吧?我们去划船。”
尘藻在岸口驻足,有些犹豫不定地样子,他道:“这船……”
“你快上来。”安蓂玖一把就拉他到船上,笑嘻嘻地在船室中乖巧坐好。
待船划出到河中央时,尘藻将楫棹撑在一旁,坐在安蓂玖身边淡淡地说:“这个船好像是迎亲用的。”他指了指船室四周。
安蓂玖方才只顾着看见小船激动了,全然没有顾着这个船的装潢。他细细一看,整个船室都被绣球缠满了。璎珞垂珠,环配叮当,果然是迎亲用的。
“你不早说……”
“……”
安蓂玖想着,反正这个迎亲也不至于大半夜迎,一会儿完好无损地给它还回去就好了,就安慰自己道:“哎呀算了,划都划出来了,我们再玩一会儿吧。”
安蓂玖看尘藻没有反对,从怀中掏出方才买的竹编双蛟龙给他,“喏,这个给你。它和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尘藻看着这竹蛟龙出了神,脸色是少有的和悦。他接过后将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上面来回轻扫,想试图从杂草丛生的记忆里找出一些在他生命里微小但却重要的东西。
“幼时,母亲还在,有带我去过集市。当时缠着母亲想要一个,她没有买给我。”
“一定是因为小砚台糕太顽皮了,你母亲才不给你买的。”安蓂玖幻想了一下小尘藻顽皮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尘藻还是看着竹制双蛟龙,眼底比这水色还暗,他觉得心里皱皱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破开逃出来。他的手心有些湿润,藏到袖中摩挲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道:“不是,当时连吃饭的盘缠都不够了,所以才没有买。”
“怎么会,你们等烟阁可是大家族,你说没钱我是会不信的。”安蓂玖说罢又看了看尘藻这通身的衣裳首饰,怎么看都不像没钱。
其实尘藻的母亲也不是尘家的家主夫人,而是在尘家家主尘染出门执行任务时相识的。那时尘染身受重伤,尘藻的母亲救了他后,两人就互相钟情。待尘染恢复了些就答应等回去后找人来将她接回去,明媒正娶。
可尘染身为一个仙门名首,怎么可能会真的迎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他一回到汨渊就忘了这事。可怜尘藻的母亲日思夜盼,就等着尘染回来找她,并且坚信他一定会回来风光将她迎娶进门。尘藻的母亲从小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只是长大后跟着仙门修习了一段日子,待到再大一点就出了师门独自闯荡去了。
她原在一户大户人家家中做家仆,后来怀了尘藻就被赶出去,她只能独自带着尘藻来到汨渊找尘染,可惜她连尘染的面都没见着,就被等烟阁的人用钱打发走了。母亲带着尘藻在等烟阁边上住下,并叫他好好修炼,若有一天有机会一定要留在等烟阁。
汨渊本身就是吸收了无数怨念之地,所以汨渊城中中日被黑青色雾气宁饶,也鲜有人会住在这里,更别说植被花草,除了那一些特别的、靠着吸收汨渊怨念生长的植物。尘藻的母亲在这日复一日的怨念侵身中病倒了,直到去世都没有再见到尘染一眼。
尘藻从小到大都不理解母亲对父亲极度魔怔的迷恋,他只知母亲这毕生的夙愿就是让他留在父亲身边。在母亲病倒去世后,小尘藻就独自一人跑到等烟阁门前等着,恰好那日尘墨外出归来,看他病重将他接回等烟阁悉心照料。痊愈后尘染又见他伶俐,灵修颇有天赋,就将他留下来了。
对于尘染而言,尘藻只是他可以利用的人,与等烟阁中的任何仙修都无差别;对于尘藻而言,尘墨和尘染都不是他可以信任的人,而是不得不信任的人。从小到大,尘藻受到的教诲都是为自己而活,想要不被杀死的唯一办法就是先杀死对方。杀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永远会与他站在一起,他只能独自为营。
去年修习结束时,尘藻回到等烟阁非常开心地告诉大家他有朋友了,有了好多朋友。但是尘染对他说:“你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一群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用同情对你居高临下而已。你好好看看他们这些人,有你这样的出生吗?他们对你的好都是施舍,你还真当一回事。也不想想自己配吗?你知道什么是朋友吗?你有得选择吗?你天生注定不值得拥有任何感情。”
尘藻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安蓂玖没有想到,传说中尘染大人极其宠爱的尘小公子,出身竟然是这么悲惨,难怪了他和安蓂璃以前一样的性子。
安蓂玖看向他,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不是气定神闲,而是无法感觉到外界一般,像一幅被装池精致的画,被框在容器中不得动弹。
安蓂玖突然紧紧抓住尘藻的手,举起来对他说:“不打紧,以后你想要什么不好意思买的,就告诉我,我全都去给你买回来。”
“……”
尘藻虽然无语,但是他突然笑了起来。安蓂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角末梢还明明晃晃地挂着些许笑意。
安蓂玖问他:“砚台糕,你现在开心吗?”
“嗯。”他应声后,嘴角都咧出了痕,牙齿像是珍珠一样光滑又平整。
“那我送你个东西让你看到就会想起这种开心的感觉,好不好?”安蓂玖的眼神狡黠,好像是哄小孩的恶作剧一样,要骗过所有的不如意。
“什么?”
安蓂玖一边说,一边从大袖子里摸摸搜搜掏出两根红绳子,“摊主跟我说啊,这个叫木梨花结朱砂红绳,戴上可保平顺安康,无灾无虞的。既然你的惯用手是左手,我就把红绳系在你的左手上,这样你看见它的时候就会开心了不是?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尘藻没有应他,乖乖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将袖子往上拉了拉。
安蓂玖给尘藻系完又给自己也系上,“你看,你一条,我一条。我惯用右手,我就系在右手上,这样我看到的时候,就也能想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在这里所有的开心。”他捧着尘藻的手,又对他说:“砚台糕,如果你觉得你在黑暗中走不出来的话,不要怕,我会在黑暗中找到你,我们一起去找光。好不好?”
二人见空中无雾无云遮挡,皓月如珠,就躺在船尾赏月。凉风熨帖,敷在脸上像小时候跑在刚洗完在晾晒的纱缎中穿梭,风一吹,纱缎飘到脸上,似有若无地将脸挠的痒痒的。等人声散去,整条河道岑寂无声,两人就这么躺着,也不聊天,各自心中匿喜。大约是这一天折腾得也都挺累了,竟然什么时候睡过去也不知道。等安蓂玖醒时,天已经亮了。
安蓂玖刚想将身边的尘藻唤醒,却见尘藻早已坐在一旁衣冠平整地静修了。安蓂玖一个打挺起身,见船已靠岸,便问:“怎么不叫醒我?”
尘藻缓缓呼出一口气,做了一个收尾的手势,慢慢睁开眼,他道:“我见你睡得安稳。”
二人正准备离开,就见远处有一行人带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过来了。他们将新娘粗鲁地拉扯着,脸上一脸不耐烦地嫌她走路踉踉跄跄。新娘一双红绣花鞋在她不合身的喜服下东晃西晃,时不时还踩着自己的裙子。安蓂玖见状又把尘藻抓进船室躲起来。
他们才刚躲起来,新娘就被丢了进来,锁在船室里。她摘下盖头,眼眶红了一圈,哭哭啼啼地坐在门口,船头传来一阵骂声:“哭什么哭!这是你的福气!”
这姑娘方才还只是小声地哭,被这穿云裂石的吼声一吓,瞬时就变成嚎啕大哭了。
安蓂玖和尘藻二人面面相觑,尘藻不耐烦地瞥了那姑娘一眼,安蓂玖最见不得别人哭,连忙安慰说:“哎哎哎姑娘,有话好说,你先别哭……”
这姑娘听见有人声,被吓了一跳,含着泪转头一看,竟然有两个陌生的大活人端坐在这里。才止住了哭声,又想开口叫唤,就被尘藻定了身。
安蓂玖解释了一下:“姑娘,我们没有恶意的,也是不小心跑到这船上来。你先答应我们不出声,我们就解开你,行吗?”
他见那姑娘微微眨了两下眼,连眼眶中的泪都不敢掉下来,就给了尘藻一个眼神,让他解开这姑娘的定身术。
“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是不是那王恶霸家里的人?”这姑娘说到这个王恶霸就又开始激动了起来。
安蓂玖连连安抚她的情绪:“不是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你说的王恶霸。我们是在万里堂修习的学生,误入你的婚船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止住了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安蓂玖,问:“你们是仙修?”
“正是。”安蓂玖作了个揖。
姑娘忙问:“那你们可不可以帮帮我?”
这姑娘对他们说,她是双龙城内人,父亲好赌,向风栖城的王家借了好些钱,还不上,便为他家做工抵债。母亲病重,无钱可治,王家不借,没想到父亲竟去偷,当场被抓。王家要求把她嫁过去抵债。
这王家少爷是个好人也就罢了,但是他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点钱就强抢民女,家中娶了五房妻妾还不满足。姑娘不从,王少爷就撂下狠话说要她父亲以命相抵,姑娘无可奈何,只能从了。
说着说着,这姑娘就又哭了起来。
尘藻一开始还在认真听,见她哭起来,本就不耐烦的脸上眉头越皱越紧,安蓂玖觉得要是这姑娘再不停下来,尘藻真有可能把她扔河里去。安蓂玖有些尴尬,连忙说:“姑娘姑娘,有话好说,能说就别哭……”
“二位仙修,你们可否帮我一帮?我不想嫁给那王家恶霸。”
安蓂玖想了想,“好,我有个主意。”
待船到风栖城靠岸时,岸边敲锣打鼓风风火火的迎亲队已经在候着。八匹上好的良品宝马,一台鎏金红帐大轿,后方还跟着数十表演者。按照那阵仗看来,这王家绝对不是小户人家。
王少爷穿着喜服站在岸边,眉目生的倒是清秀,不曾想居然是这样品行恶俗之人。他见了小船靠岸,马上就搓着手,一脸坏笑地走上船室。王少爷才将船室的门开了一小条缝,就被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拉了进去。外面迎亲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也不敢问话,就这么安静如鸡般杵着等。
王少爷进船室马上就被尘藻定了身,他一脸惊恐的被两个男人无情地按在地上给扒光了,连叫都无能为力。方才在路上,姑娘已经将身上的喜服换下给安蓂玖了,虽然短了一截,但安蓂玖想自己要是屈膝走路或许能挡一挡。
尘藻也利索地披上了新郎服。他一转身,这姑娘和安蓂玖就看呆了。
尘藻没见过安蓂玖这副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安蓂玖问:“是有何不妥吗?”
安蓂玖和那姑娘连连摇头,然后姑娘咽了一口口水,轻声说:“王家公子若是长成你这样,娶六房,我也认了。”
安蓂玖附和着点头,但又转头一想,说:“为什么我要扮新娘啊,砚台糕你怎么不扮啊,我若是穿你那身,也是不输的。”
姑娘无奈地说:“你们二人虽说差不多高,但这位公子他的肩比你宽一些。”
安蓂玖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无奈地说:“那我们走吧。”
尘藻一挥袖子,用等烟阁特有的易容术幻化成那王公子的模样。
姑娘一边给安蓂玖盖上盖头,一边对他们说:“多谢二位仙修救命之恩。”
安蓂玖掀开半面盖头,对那姑娘说:“我们待会儿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们离开后你马上去接你父亲,这里有些钱,你们拿上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看这王公子,迎娶第六房小妾都有这个阵仗,想来一定家大业大,绝非善类。你们离开后,永远都不要回来。”
“那你们呢,如何脱身?”
安蓂玖答:“等拜完堂,不是要把我们送回房间嘛,我们就从房间的窗户溜走,你放心吧。”
姑娘点点头,对二人作揖,二人就一同出了船室。
尘藻用红缎绣球牵着安蓂玖,将安蓂玖扶上轿子,自己再骑上马,跟着迎亲队伍打道回府。众人一看这姑娘走起路来奇奇怪怪的,好像有点跛又有点高,都快赶上王少爷了。但是又一想,王少爷娶了这么多老婆,高矮胖瘦都有,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一路上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好不热闹,新郎官一人骑马在最前面没有半点笑容,目光冷淡,一脸肃穆。周边的看客也笑不起来,只窃窃私语地讨论。
到了王府,尘藻一看,果然不简单,光在府中就宴请了二十多张桌子,亲朋好友来访者少说也有两百人,家仆上下也有百来位。随着仪式的进行,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一同顺畅地进行着。
尘藻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主婚人一看,就悄悄对他说:“少爷,今日成亲呢,您得笑。”
尘藻有些尴尬地咧开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主婚人一看,又轻声说:“少爷,今日您是办喜不是办丧,要不还是别笑了吧。”
红盖头里的安蓂玖轻笑出声来,搞得尘藻更加紧张了。
二人在一路敲锣打鼓声中被主婚人引入大堂,安蓂玖牵着绣球一路踏着小碎步,两旁也不知是点了什么花烛火,这些烟竟然能从他的红盖头下直冲上来。冲了鼻腔不说,还直迷他本就看不见路的眼。
安蓂玖暗暗咳了几声,心想:“成亲竟然是这般景象,虽然是代人成亲,但这红盖头一盖,绣球一牵,即便心知肚明这身侧人是谁,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啊。在这盖头里看不清砚台糕的脸,也不知道他慌不慌张。”
二人齐登这灯烟辉煌的花堂,站定。安蓂玖朝盖头下使劲偷瞄,看见尘藻握着绣球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就在心里偷笑。他特别熟悉尘藻这个小动作,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小动作中表示紧张的。
主婚人喊道:“一拜天地!”
安蓂玖转身跪下,却见尘藻好像毫无反应,就顺着绣球的红缎子拉了拉他。他大约是在走神,被拉回来后转了个身,却并没有跪下。
安蓂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轻声说:“砚台糕,跪下拜天地了。”
安蓂玖只听他极轻得“哼”了一声,满是不屑和轻蔑,安蓂玖都不用看他的脸就能想到他是什么表情了。他觉得甚是可爱,就一不小心笑出了声。结果还一不小心笑得有些大声,周围的宾客都愣住了,连敲锣打鼓吹唢呐的都停下了。安蓂玖隔着大红盖头都感觉到四周疑惑的目光,尘藻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只在这刻,安蓂玖觉得十分奇异,他隔着红盖头看不见尘藻的脸,但他却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他只觉得越来越紧张,心脏越跳越快,尘藻的目光好像变得浓烈了,不然这整块红布怎么会变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他的脸和额头都开始发烫。他们二人就这样隔着红布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
一旁的主婚人尴尬地咳了咳,安蓂玖回过神来拉了拉绣球,让尘藻赶紧跪下。
“二拜高堂!”
二人又转身跪下,拜了王家父母。王家父母倒是笑意盈盈,连声叫他们起来。
“夫妻对拜!”
安蓂玖一听,紧张地心都抖了一下,才转身对着尘藻,却发现尘藻早就转过身来等着他了。
安蓂玖心想:“这姑娘真真是千万别给抓回来啊,我们这都帮到这地步了……”安蓂玖用手搓了搓绣球,发现手心都湿了。
二人行礼到一半,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只身穿白色里衣的人冲进来大喊:“他们是假的,给我抓住他们!”
周围一阵骚动,宾客纷纷开始议论。安蓂玖一惊,把盖头掀开,果然是那王少爷冲进来了。身旁的尘藻已经换回自己的脸,开始准备迎架。
“砚台糕,我们只拖延时间,切勿重伤他人。”安蓂玖按住尘藻说了一句,尘藻点头,飞身而起。
尘藻答应安蓂玖不重伤他人,全程都没有用剑,只是点到为止。对着扑上来的人最多就推开或者是踹开,连张桌子椅子都没伤到。不知是众人见安蓂玖穿着新娘服还是他扮相过于娇俏,他这边倒是没什么人缠着。所有人都冲着尘藻去了,让他很是无聊,只能倚着一旁的桌子,吃些上面的干果,顺便看一看这场鸡飞狗跳、四处逃窜。
打了一会儿,见宾客都吓跑了,只剩下王家人了。安蓂玖对着尘藻一喊:“砚台糕,我们走吧!”
他这一喊,原本冲着尘藻去的人就都跑他那里去了。尘藻知他昨日受伤较重,不想他参与,于是抓起一旁的绣球一抛,绣球的另一边红布就卷上安蓂玖的腰。尘藻飞身一跃,将他轻轻一拉便搂搂着他的腰,带着他飞走了。
安蓂玖被尘藻这一搂一飞,底下的人都看呆了,二人好像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再去追,只有王少爷一人在下方跺脚直骂,接连揣着身边的人的屁股叫他们赶紧去追。
待飞了远些,尘藻方才放下安蓂玖。两人还都穿着喜服,安蓂玖看着尘藻大笑不止:“没想到啊,等烟阁的尘小公子头婚竟然是和我,哈哈哈哈哈哈,亏了亏了…….”
“不亏,但也不至于这么好笑。”尘藻理了理一身衣服,回的很认真,语气也平稳淡定,仿佛是刚休息过一阵,并不是从一场打斗中逃出。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安蓂玖平复了一会儿,见尘藻的表情不是很开心,而是冷冷的,便又说道:“对不起啊砚台糕,都是因为我才把你拉扯进来,还做了这么出格的事。”
尘藻转过头去看他,知道他大抵是以为自己生气,就回道:“不是,不是因为你。是我自愿的。”
安蓂玖见尘藻没怪他,就有些窃喜。他欣慰地说道:“砚台糕,我觉得这辈子做的出格的事情都跟你一起做完了。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尘藻认认真真地说:“不是的,是我才对。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安蓂玖见他这么认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二人这样说起来倒有点腻歪……哎,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
“什么味道?”
安蓂玖四处闻了闻,“从刚才起就有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说不清楚,感觉像是冷峻的焚香包裹着馥郁的奶香,又加了点带着铁锈的血腥味。好像就是你身上传出来的嘛。我记得你以前不熏香呀,什么时候开始改习惯了?”
尘藻淡淡笑了起来,问道:“好闻吗?”
安蓂玖倒是觉得这个香味还蛮衬他的,就点了点头,嘿嘿笑道:“好闻,我还挺喜欢的。”
“走吧。”尘藻解开捆在安蓂玖腰间的绣球绳,对他轻轻说道。
安蓂玖想起一事,拉住尘藻,道:“反正我们也在风栖城,要不去琳琅斋看看,我还是有点担心琳琅姑娘。”
尘藻点点头应允,二人双双脱了喜服,走向琳琅斋。
待二人还未到琳琅斋门前时,就闻到一阵浓郁的焚烧味,地上还时不时地飘来金色的冥纸。远远看去只见琳琅斋门口三两个人爬在梯子上,正在摘招牌。
安蓂玖跑上前去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摘招牌?琳琅姑娘呢?”
其中一人见他们脸生,便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人人以为是济弱扶倾的琳琅姑娘,昨日被人告发说是联合贪官一同贪污,她娘知道后气得当场咽气。昨日连夜她就被人赶走了,连母亲的尸体都还未埋,就被乡亲父老打出城了。”
一旁有人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骂道:“呸,我之前受过她的恩惠,真是恶心透了。恨不得马上把受过的恩惠全还给她,那些脏银子老子一点也不稀罕!要不是她昨夜就被赶走了,我今天一定把钱扔她脸上!”那人怒得义愤填膺,仿佛但凡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收她的脏钱。
有人倒是听不下去了,一脸嫌弃地说,“得得得,别说了,人家都被赶走了,还死了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积点德吧。”
那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呛道:“我积德?她自己做出这种无德之事还指望我给她讲好话?不可能!”
他正在这骂着,远处有人跑来,气喘吁吁地对他们说:“赵大人说了,贪污一事他认错,并且愿意把赃款全部拿来做布施,以后让我们监督他,他保证再也不犯。这不,正在那边发钱呢,每人可领三两银子,人人有份,快去拿啊。”
那骂得正痛快的人立刻变了脸,笑着夸道:“赵大人果然还是明事理的,看来这下要多了一个清官咯。”说罢就和这几人一齐跑去。
安蓂玖摇了摇头和尘藻往回走,只见一路上不少跑来的人嘴里都是笑着对赵大人的美赞。叹道:“这才一天,做一辈子好事,但只要一做坏事就是坏人;做一辈子坏人,只要做一件好事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算什么事啊。”
尘藻想起琳琅昨日那视死如归的一跪,也喟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