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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的明朗,淡淡的红光已自山后冒了起来,正是明月隐去,夕阳初升之际。
下邳城中,一支三千人的步骑混合军团从偏门出来,悄无声息的离去,说也蹊跷,他们的后军竟不携带辎重车,轻装上阵,护着一辆贵气的马车。
每一名士卒都是自己背着干粮和清水上路。
曹操仅有三万兵力,远远不足以将下邳围成铁桶,所以才有了出行的机会。
魏续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眼神凌厉地四处扫来扫去,经过对那些树林、狭口、弛道等等可能有伏兵的地方,都要派斥候先去踩点。同时,行军的速度也是极快的。按这速度走,一天起码走上两百里,骑兵也就罢了,虽然累了点,但也足矣,可步兵只靠双腿走路,行军了半天,竟掉队百来人左右。
魏续沉了脸,亲自派兵到后面赶,大声道:“都走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的,不要掉队了。要是不小心掉队,那就尽量跟速度差不多的士兵们一块走,落单的家伙,要是碰上了曹兵,那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边催促,边以恶语相向、胁语威迫。
不得不说,那些士卒一听,真的拼命赶路,生怕落单就丧了命,曹操可是屠城的侩子手啊,任你男女老幼都是坑而杀之。这些故事早已被吕布派人大肆宣传,又在以往的事实中添以艺术加工,徐州蔓延着一股恐怖主义,似是只有鼎力支持吕布,才能不被曹操屠城。
魏续知道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不敢怠慢,因此大军出行相当低调。可三千兵马不是小股部队,走动起来天塌地陷,很容易引人注目,所以他不带任何的辎重,只携两天干粮,日夜疾行,快得话第二天晚上就能抵达九江,与袁术进行会师。
马车的车轱辘碾压得一路嘎吱嘎吱响,车帘被一只素白的小手撩了起来,探出一张娇俏的脸庞,少女年纪在十八岁左右,蛾眉皓齿,脸色红润,不少行军的士卒都偷偷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按得低低的。
少女苦着脸,向魏续招了招手。魏续打马上前,笑道:“大小姐,怎得了?”
“魏叔叔行军太快了,车厢颠得厉害,能不能慢点呀?”少女忍不住撒娇道,那一蹙眉、一抿嘴,无不尽显美人胚子。
魏续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眼下曹贼对我们虎视眈眈,说不得从哪儿就会冒出来袭击我们,必须加紧赶路,争取明日抵达九江。”
“去九江做什么?”少女眨了眨眼。
“联姻。”魏续如实答道。
少女脸色顿时惨白了:“什么?我不要!为什么要去九江联姻?难道又跟袁术的儿子联姻,不是已经推辞了吗?”
魏续长叹一声:“大小姐,今日不同往日呀。你要想想,现在你的父亲,正处于四面围击之中,你若是不嫁到九江去,袁术不会出兵的。身为吕家的一份子,你应当为你父亲分忧不是?”
少女眼泪犹如玉珠落盘般跌落,哽咽道:“我不要,我不听,我不听!”车帘狠狠地垂下,在车厢里大发脾气,似是在砸东西,乒乒乓乓地直响。
魏续并不去理会他,只向马车同行的丫鬟道:“照顾好大小姐,知道吗?不许让她做傻事。”在他看来,女儿在世家豪族眼里,都是联姻的棋子,不具备继承家业和守护,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嫁给谁不是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毁于一旦。
疾行至晚,军队已抵达淮阴,九江遥遥在望。
魏续松了口气,明天就能完成任务,只要自己赶到九江,与袁术会师,粮草得到补充,两路兵马重新回归下邳,应付曹操大军的压力。
魏续刚刚躺下,喝了口酒,闭上了眼睛,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疲劳犹如潮水般涌来,睡意朦胧。在睡梦中,他好似听见了万马奔腾的声响,就如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感觉。他嘴角微微翘起,做梦也会梦到打仗,真是稀奇。
过了一会儿,他便感觉到大地上颤动,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的怒斥声、号角声、惨叫声,魏续感到有人推了推自己,睁开眼睛,是自己的偏将,满脸地焦虑:“校尉,校尉!有伏兵杀来了。”
“什么?”
魏续一下子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惊道:“真的有敌军,不是做梦?”他一拍脑袋,只见四下里火光冲天,整片树林都已被点燃,左近的弛道已挤满了黑影,只听得嗖嗖声响,箭羽破空而至,将吕布的军队射倒在血泊里。
反观大军已经到了歇息的时候,都已解鞍卸甲,这一个伏击打得措手不及,众军只得仓促应战,兵败如山倒。
魏续暗自恼恨,眼看敌军射来的箭都带有火光,自是率先用抹布蘸油。他为了潜师数百里抵达九江,一路上驰聘数百里,三千兵马早已是疲军,还未修养过来,而且为了隐蔽性,他更是犯了兵家大忌,将军队驻扎在一片树林里,给敌军一把大火点燃,火势四面八方地涌来,他叫道:“快撤,撤出树林,去外面的弛道再跟他们交战!”
这时吕布大军也反应过来,急忙撤出树林。魏续不敢怠慢,他第一时间冲马车方向喊道:“保护好大小姐!”
十余名骑兵早已第一时间团团护在马车旁,齐声道:“魏校尉尽可放心。”
魏续压着大军出了树林,弛道上已经三步一撮、五步一岗地挤满敌军,曹昂策马在弛道上,大声道:“用箭射,一个也不许让他们上来弛道。”
话音一落,箭如雨下。
魏续举起盾牌挡了几下,手臂都被震麻了,木制的盾牌插满十余枝箭,跟刺猬一般。弃了盾牌,也命人以弓弩反击,只是曹昂早有准备,将辎重车都拖到了弛道上布置阵地,弩手藏在辎重车后面,射一箭缩下头,难缠得紧,伏击不到三十分钟,伤亡总数已不下一千。
“可恶,这些曹军,到底是如何算计的,竟步步算得老子没有办法?”魏续气得牙痒痒的,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出了奸细,曹昂的沉稳表现,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伏击战,只等着自己掉入陷阱。知道这次行军任务的恐怕不到二十个人,他们是如何算计的,竟伏击得精准无误?
弛道已被曹昂抢先占领,弛道是多年修缮的官道,每到军民劳役时都会安排几百民夫铺设青石板和石子,方便通行。曹军得以如履平地的制敌。
弛道不能冲上去,魏续只能沿着弛道旁边的泥路而走,率领残兵飞奔。不是他不敢打,而是伤亡实在太大,已毁了将近三分之一,若是伤亡过半,全军士气就会崩盘,丧尽士气之下尽皆缴械投降也是常有之事,他不敢冒这个险。
笔直的弛道上,曹昂纵马飞驰,张弓就是一箭,射中一名百夫长的眼睛,直贯入脑,嗷的一声翻倒在地。他接二连三地开弓,以一流的骑射功夫,将吕布军射倒。这支骑兵都配备了双边马镫,战士能够在飞奔时解放双手的力气射箭。古代称“骑射”,但在马镫还未问世时,战士都已双腿死死夹住马腹,还要一手控缰,唯有少数部分骑艺精湛的才能做到所谓“骑射”,可马镫却大大地降低了门槛。
泥路遭逢一连几天的阴雨,泥泞不堪,马蹄人足踩下去,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奔得急了,连腿骨都有可能折断。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吕军又不得不加紧速度,结果可想而知,人仰马翻。
曹昂纵声大笑,“火力压制,不许放一个爬上来,谁上来射谁。”
魏续大怒,身为吕布八健将之一,横行沙场,何时打过这么憋屈的战斗?当即虎吼一声,拨转马头,亲率五十名死士杀上弛道。
曹昂眼看魏续肯冒死地挤上来,颇有视死如归的精神,当即一夹马腹,倒拖大刀迎上去。
魏续挺枪刺向曹昂的胸口,曹昂用刀背拍在枪杆之上,用力压偏,同时刀刃顺着枪杆掠上去,这一击兔起鹊落,借力打力,只消一击,就能把魏续握枪的八根手指一并削下来。
魏续吃了一惊,急忙撤枪抛开,伏低身子避开。曹昂大手伸过,揪住他的后领,按在马鞍上,右手倒转刀柄,猛地里一击砸在魏续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他打晕了过去。
“吕布的从军,你们给我听着,吕布已经联合袁术造反,是反贼,而我们都是汉军,只要你们肯缴械投降,我决不伤害你们,现在领头羊已经被我擒了,其余琐事也与你们无关,现在我数三声,投不投降是你们自己的事,三声之后,我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了,能否留全尸也是自个儿的旋择。”
曹昂右手高高地提起魏续,他人骑在马背上,魏续两脚离地,跟摆钟似的左晃右晃,生死不明。吕布军眼看主帅遭擒,兵员战损又已达到三分之一,再打唯有死路一条,众军脸色黯然,垂下了高傲的脑袋,“当当当当”,刀枪剑戟诸般兵器弃之于地,彻底投降。
“把兵器都收拾起来。”
曹昂命令张小五,所有武器一律上缴,把一千九百多名俘虏赶到白地上,圈禁起来。曹昂嘱咐不可虐待俘虏,要好好地安抚,分给他们帐篷和食物,这些人刚刚战败,心灰意懒,要是彻底激怒了,俘虏们也能闹出大动静。
至于那些马匹,曹昂检查了一下,共得一百二十匹战马,都是西凉的马儿,非常矫健,只是老化严重,可能这些战马是由吕布在丁原帐下时带来的了,当成战马野战、长途奔袭是不可能的了,作为斥候营的备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