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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曹府,一切还是如旧,从简的从简,节约的节约。
曹昂刚一进大厅,正在恭候的侍女道:“大公子,夫人正在后花园等你。”
“好的。”曹昂心想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出了一趟远门归来,总该见上一见。
曹昂急急赶至后花园,正值牡丹花开放,落英缤纷,绿荫成行,将炙热的阳光挡在外面,叶缝与叶缝之间渗透着阳光,洒在地上斑斑点点。
丁夫人坐于池边,看得十分入神。
曹昂走上前,有些拘谨地道:“娘……”
丁夫人回头一看,露出欣慰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温声道:“出征数月,可吃足了苦头?”
“没有,父亲待孩儿很好,吃好穿好,怎会吃苦头呢?”曹昂说起这句话,想起上一世的时候远赴外地工作,逢年过节回家跟父母唠嗑也总爱这么说,只怕父母担忧。
丁夫人为他正了正衣领,有些幽怨道:“你父亲最是严厉,娘岂有不知之理?他脾气又臭,性子有时候又古怪,别的不说,就他一人都够你吃苦的了。”
曹昂差点笑出声来,曹操的政敌不计其数,骂他的人估计能排一个加强连,但自个儿阵营里的,也只有丁夫人才敢这么说了,曹操可能还不敢回嘴。
“娘,孩儿已经被封寿春侯了,食邑五百户。”曹昂举起了五根手指。
丁夫人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嗔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好几个月不回家,当娘的整天担惊受怕,生恐战场上刀剑无眼让你有什么闪失。”说到这儿,眼眶微红。
曹昂感动不已,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自幼带大,自有一股血浓于水的感情,劝慰道:“娘,以后我就是寿春侯啦,打仗的时候又不是每次都削尖了脑袋往前冲,没人伤得到我,打不过最不济我就跑,父亲总不会怪我吧?”
丁夫人破涕为笑,没好气地道:“你是够机灵了,但这话可别教你父亲听得了,否则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
母子坐于后花园闲话家常,所聊均是鸡毛蒜皮、一针一线的小事,但曹昂经历战场的生死存亡后,反而更加珍惜安宁的时间。
丁夫人双手刺起了绣,顺口问曹昂道:“听说你已娶了张绣的女儿?”
“是,是——”
曹昂一想到这个,顿时支支吾吾。
丁夫人抬头瞟了他一眼,笑道:“怎得,还害臊了,人家的女孩长得如何、品相如何、性子如何,你可都知道了?”
曹昂道:“知道了,只是订了名分,还未正式过门。”
丁夫人道:“那也该娶过门了,娘早点能够抱孙子。”
曹昂闹了个大红脸,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但在父母跟前提及,总会感到难为情,挠了挠后脑勺:“娘,我还小呢,不急。”
“你都是二十一岁的人了,也有了表字。”丁夫人拍拍他的手背道。
曹昂这才想起古人婚嫁是很早的,十三四岁也就已经娶妻生子,稀松平常,不由得苦笑,放在现代最多上大三的年纪,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而在汉末之际,自己竟成了一个“大龄剩男”。
他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娘,孩儿决定再纳一妾。”
“谁家的女儿?”
丁夫人听后眉头微微一舒,欢喜地道。
“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不是名门望族,而是徐州麋芳送我的一个侍女,孩儿见她可怜,无依无靠的,也只能这么做了。”曹昂苦笑道。
丁夫人长叹一声:“子,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见她可怜,才有此心的?”
“各自参半吧。”曹昂对这位体贴的母亲,不自觉的敞开心扉,有什么说什么。
“你若是真的喜欢,纳为妾也不是问题。”丁夫人道,“但世道孤苦,天下饱受苦难的女子不知几许,你若是如此一片赤诚的帮助,岂非为其所累?这一次暂且姑且,以后可不许再纳。”
曹昂也陷入了沉默,知道丁夫人所说实乃最现实、最露骨、也最能表现当时动荡社会下的直白,慈悲心肠在这个时代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他握紧了拳头,正色道:“孩儿明白了。”
丁夫人侧头望着他好半响,笑道:“二十年前,娘出嫁与你父亲时,就认为当世奇男子非他莫属。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你,青出于蓝胜于蓝,倒颇有父风,真不敢相信这数月间你是如何脱胎换骨的,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曹昂一听就苦笑,不敢在这个话题深究,毕竟确实是“换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换了灵魂,但说出来就天马行空了。赶紧转移话题,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许都是曹氏的大本营,即便是北方霸主的袁绍也不敢轻窥,曹昂左右无事,在这儿过得是十分地自在逍遥。然而他却不敢怠慢,拼命磨练自己的武艺,并且手书十余封信,送到曹操帐下的各大将领手里,诸如曹仁、夏侯、夏侯渊、徐晃、乐进、于禁等人,先是表达了仰慕之意,然后就约定时间比武,点到为止。
这可苦了这些武将们,他们哪一个不是有杂事缠身走不开的,闲时操练兵马,战时指挥大局,哪有时间陪练?但邀请者是曹昂,这可难以推辞,也只好每天抽空跟曹昂陪练一到两个时辰。曹昂在不断的实战之中,也感觉到了正在不断地迈向武道的瓶颈,他的战力跟曹仁持平,略胜夏侯,在徐晃手里能坚持到四十回合以后占据上风,但这远远不够,他知道也许再过不久,就要对付吕布和刘备,不趁机磨练武艺,到时候决战时可就麻烦了,即使打不赢,也可以跑路嘛。
“哥哥,哥哥,快起床了!”
曹昂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所惊醒,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喊道:“自己推门进来,有事说事。”
咿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曹丕满脸兴奋地走上来,说道:“哥哥,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曹昂没好气道:“什么事能惹得我们曹丕大少爷这么慌张?”
“你的那个婢女,偷了家里的东西,跟外面一个贼眉鼠眼的商人出去了。”曹丕语出惊人道。
曹昂顿时吃了一惊,知道曹丕口中的侍女便是珠儿,珠儿虽然即将被纳为妾,但仍紧随左右服侍,曹丕年纪幼小不知其中关节,只以婢女称呼。
听得珠儿偷了东西跟一个不正当的男人跑了,曹昂不由得脑子里激起了强大的联想能力,一时间恼怒、羞惭、憎恨、悲伤之意交织于一起,暗想,“难不成她竟跟人跑了?”
曹昂纳她为妾,虽觉珠儿可怜,但也有大半建立在好感的基础上,此时乍闻红杏出墙,男人的自尊和自信都受到了冲击,脸色阴晴不定。
曹丕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不敢吭声,拉了拉他的衣角:“不就是偷了点东西嘛,哥哥不要生气,我告诉家丁,让人把她抓回来。”
“不行,这事得由我亲自出马。”曹昂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定下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若真发生了丑闻,颜面扫地了。
详细追问曹丕所见所闻。
曹丕记性甚好,说:“当时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我跟彰儿在府里玩捉迷藏,藏在草丛里一声不吭。忽然听得乌鸦声,叫声响一阵、停一阵,心觉有趣,就钻出来看看,墙角有个矮胖的家伙蹲在那假装乌鸦声,过不多时,那婢女神色慌张地出来,说‘你怎么来了,教人察觉该怎么办?’那男人道:‘我可是等足了十天,还没有一个答复,怎么搞的?’婢女回答他:‘再给我一点时间,你先去原来的馆驿住下,我回去拿点东西。’”
曹昂一听,更是震怒,原来暗中私会的次数显然不少,追问道:“然后呢?有没有说是哪个馆驿?”
“城西最大的一间。”曹丕想了想,说道:“那男的听说后,便道:‘手脚麻利些,能拿尽量拿多一些,我好应付一阵子。’那婢女紧张地说:‘你快走,别让人瞧见了,府里那么多的东西,当然要仔仔细细的筛选清楚,否则怎知道拿哪一样?’”
曹昂哼了一声,暗想:“这男的说到好应付一阵子,莫非她偷我府中贵重之物,去换来银子送人挥霍?这小白脸居然是吃软饭的!”
顺手一提墙壁上的长剑别在腰间,曹昂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说道:“小丕,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等哥哥有空带你去骑马打猎。”
曹丕听到骑马打猎,高兴地直跳起来,欢喜地道:“我不说,谁也不会说的,但是哥哥你要信守承诺哦。”
“没问题。”曹昂话声未绝,人已纵身而出。
曹昂赶往城西,远远眺望到一座三层高的馆驿,奔到近前,下马步行,左右回顾,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馆驿之左是一排排矮矮的马厮,都是传递信息、运输物资的官马,打杂的小厮提着水喂马,拿起毛巾给马儿搓背。
曹昂上前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模样秀丽,体型瘦削,大概这么高的一个女子来这里?”他用手大概地比划了一下,有意无意地露出自己腰间的一块令牌。
那小厮见到令牌,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道:“上官——上官有何吩咐,小的照说不误。”
曹昂又问了一遍。
小厮听后,偷偷地指了指二楼,低声道:“上官口中形容的那姑娘,多半就在那,今天一早到这儿来得女子也没几个,房里的客商是个绿豆眼睛、蒜头鼻、蛤蟆嘴的老家伙,太磕碜人了。”
脸上露出怜惜之色,啧啧称奇,显然觉得好白菜都叫猪给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