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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斥一下水盗是小事,主要还是军械、粮草均不是小数目,不可轻易失却。毕竟前线紧张,军费甚重,而且要保证水路畅通,就必须让荆州水盗见识一番曹军的雄武,令日后遥望曹军船只便闻风而逃。
许都由自己的叔父曹仁把守军权,荀把持政权,根本毋须担心,曹昂自认军政两不通,接手了也未必能搞好,倒不如出去打击一下水盗。
当下手书一篇,由曹昂、程昱二人联名,呈交给曹仁。
曹仁两撇八字胡,甚有风度,读了书信后,露出笑容,说道:“你有心杀贼,很好。这些水盗猖獗,没有根据地,经常是顺水而来,顺水而去,踪迹不定,如何擒贼,子可想通了没有?”
曹昂上前道:“禀叔父,我不自己去找水盗,由他自己找我便是,刚尝了一点甜头,难道他们不愿尝第二口吗?”
曹仁眼前一亮,拍手道:“不错,再押上几船粮草渡过水路,那水盗必然闻食而来,到时顺手可擒。”
“正是。”
曹昂心想聪明人面前说话就是简单,自己这位叔父也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董卓作乱时,他暗中招募上千青年组成军队,游于淮河、泗水之间,后又带队追随曹操。守樊城时汗水暴涨,于禁等七路军队都遭到淹没,在威震华夏的关云长面前,于禁更是投降关羽,曹仁缺粮断水,尚且坚守樊城,鼓励士气,示以必死之志,诸将无不感动,最终挨到了徐晃的救援。
“几百盗寇而已,不知子要用多少兵马?”曹仁饶有兴趣地问。
“三百足矣。”曹昂暗自估算了一下。
曹仁颇有异色:“这么少?”
“足够了。”曹昂信誓旦旦地道。
曹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由你率五百精兵前去,虽是剿除一些小小的匪患,却也需立军令状。”
“好!”
一个字地自信回答,铿锵有力,少年人的豪言壮志流于言表。
曹仁看着眼前比自己还高上半个头的青年,恍惚之间,似是瞧见了当年曹操会合十几路诸侯攻打董卓的模样,虽然各路诸侯止而不前,曹操愤然丢下一句竖子不足与谋,带着手下的一点兵马与董卓交战,虽败而犹荣。
“年轻真好。”曹仁欣慰地一笑,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勉励。
曹昂手底下没有什么杰出帅才,只有一个鞍前马后的张小五,这小子胜在机灵,没什么天赋,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只有忠心,心里将其当作自己身边的周仓式的人物,帮忙提刀就行。
这一次带上了张小五,并率五百精兵,以及二十车的粮草,重走老路,南下荆州。
荆州在刘表的治理下倒也十分富足,外界群雄逐鹿,唯有刘表这只老狐狸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没有遭受到强敌的入侵,又有江夏、江陵、襄阳三大重镇,均通来往,十分地稳固,荆州水军更是闻名于世。
曹昂率军入荆州,是借道而进,刘表知道曹操要消灭袁术,固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
荆州,襄阳。
头发花白的刘表坐在上首,忽道:“曹操之子率军入荆,到底是何居心?”
刘表此时是非常郁闷的,当初张济因缺粮进攻穰城时中流矢而死,他顺势招纳了张济的侄子张绣,由张绣屯军宛城,作为北方的蕃属势力,同时宛城也可以作为阻隔刘表与曹操之间的缓冲地带。不料曹操的大军一到,张绣二话不说就投降了,连带着南阳郡的宛城,还有十七县也没了,那可是南阳郡的战略重镇。这无疑在预示着,荆州已直接暴露在曹操的爪牙之下。
即便如此,曹操运粮路过,他还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袁术当年命孙坚讨伐荆州,素有间隙,趁着袁术受群起而攻之,他借道让曹操通过,无疑是向袁术背后捅刀子。
坐在左侧的是一个体态健硕的中年人,当即道:“听说是为了寻找被盗寇劫走的粮草。”
这人是荆州豪族之一的蔡瑁,也是刘表的大舅子,位高权重。
“恐怕借道是假,实则有所图谋。”蒯氏豪族的代表人士蒯越出声,神色阴晴不定,说道:“万一曹操使得是假道伐虢之计,从经过汉水之时肆机进攻,江夏若失,局势必然动荡。”
蔡瑁冷笑一声,说道:“江夏有黄祖三万精练水军坐镇,曹操之子纵有天大的本领,区区五百人也想打下来这儿,蒯别驾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吧?”
蒯越脸色涨红,难以争辩。
刘表打断了二人的争论,忽问:“曹操之子,哪一个?”
“似乎是叫作曹昂,二十岁举孝廉,没什么名气。”蔡氏是荆州第一豪族,耳目众多,想打探到一点消息轻而易举。
刘表一听没有什么名气,心里顿时安心了,他好于坐谈,专收名士,当下起了轻视之意,笑道:“谅一个黄口孺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曹操的兵马,都是北方之士,不习水战,荆州水路纵横,占据长江之险,何惧五百骑兵?这样吧,德,你遣一小将,紧盯着曹昂就是。”
“是。”蔡瑁点了点头。
……
曹昂率领五百精兵抵达汉水渡口,看着漫漫江河,不禁心生欢喜,大声吟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首《观沧海》行云流水,他朗朗读来,丝毫不以剽窃了曹操的作品而感到羞愧,反正这诗是后来征乌桓才写的。
张小五在旁大力地鼓掌,说道:“公子好文采,这首诗太妙了。”
曹昂伸指在他的胳肢窝戳了几下,笑骂道:“别乱拍马屁,妙在哪呀,你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不会。”他十分坦诚地认了,笑嘻嘻地一点也不害臊,读书识字的都是将军和皇亲国戚,自己一个小军官要读什么诗经子集。
曹昂遥望渡口,沉思片刻,向张小五吩咐道:“不要穿军装,一律换作便装。”
“这是为何?”
曹昂笑道:“上次被劫的辎重里,除却军械与粮草之外,还有三千套军服。贼寇夺得军服,极有可能自己换上,然后伪装靠近。要是双方衣饰都一样,混战之时难免伤到自己人。”
张小五暗赞曹昂心细如发,当即命人解去军服,只换上便衣。当下花重金租借了二十余条小船,外边挂上渔网,作为掩饰。
曹昂心生一计,向张小五低声吩咐道:“来个调虎离山之计,且听我吩咐,你尽管照做,不许声张……”
张小五听罢,目瞪口呆,赶紧去暗中筹备。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二十余条船这才缓缓驶出江面,船只两侧吃水甚重,荡出一团一团的白浪泡沫。
……
二十余条小船行至江中之时,远处的芦苇丛中,一个叼着根杂草的男子猛地里站了起来,冷笑道:“大肥鱼又来了。”
身边一名小头目道:“甘老大,那应该只是打渔船而已吧,外边还挂着渔网呢。”
那男子将草吐掉,双手叉腰,淡淡地道:“你见过哪条渔船吃水这么沉的?想必是上次咱们劫的军粮,对方怕了,所以乔装打扮,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小头目谄媚地道:“甘老大的眼力不得了呀,这些当兵的玩意儿真孬种,居然怕了咱们。”
“天底下就没有我锦帆贼不敢劫的东西,不过那曹操威名甚重,也不能太过嚣张,不须硬拼,智取为上。将上次盗来的军装换上,咱们船一律插上曹操的军旗,装作是接应他们的,将辎重兵不血刃地接过来,再几句话将他们打发回去了,不费吹灰之力。”那男子颇有自信地说道。
他对于打家劫舍,获取来的钱粮倒是不怎么看重,顺手就分给了自己的弟兄,干没本钱的买卖,纯属就是为了好玩。
在听从甘老大的话,八百水盗一律都换上了军装,将军旗插在船头,总共七十二条快船自芦苇从中鱼贯而出。
曹昂的二十余条船本就不快,再加上船仓堆满了货物,更加沉重,眼见七十二条快船排成一列,横拦江面,尚未靠近弓箭的射程范围时,又迅速围成圈,将曹昂紧紧地围住。
“哎呦,这位老大,咱家都是附近打渔的,平时也交点儿孝敬钱,怎得今儿把我们几个给围了呢?”张小五头戴斗笠,满脸地谄媚。
甘老大哼了一声,双手抱刀道:“不必惊慌,我是曹司空派来的,专门接应水路运粮的,你没看见我身上的军服吗?”
曹昂眼见这名首领顾盼之间胆识过人,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当即偷偷的捏了张小五一把,说道:“原来如此,大家都是自己人,可把人吓坏了。这汉水之畔贼寇甚多,我们也怕遇上,只好乔装打扮。现在各位兄弟来了,进来坐坐吧?”
甘老大摆了摆手,笑道:“不了,前线紧急,军备更是刻不容缓,哪有时间耽搁,赶紧将你们船仓的粮草放到我们这,我们的船快。”
曹昂心下暗自偷笑,当即点头道:“好说,好说,赶紧开过来一些,咱们的船挤在一块,架设木板作为通道,就在江上交接便是。”
“好。”甘老大心里是乐开了花,七十二艘船慢慢靠近,与曹昂的二十条小船相互靠在一块。
曹昂眼见时机成熟,猛地里将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一个响哨。
小船上的士兵听到号令,立即将船舱里的干草点燃了,提起船锚就往对方的船上扔,咔的一声,锋利的船锚深深插在甲板上,两只船便绑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一个溜烟跳入水中。
一时间落水之声大起,曹昂纵声大笑,捏着鼻子也跳入江中。
每条船中藏满了干草与火油,一经点燃,风助火势,更具威力,甘老大的七十二艘快船来不及逃跑,便被燃烧的小船撞上,跟着一块冒火。江上大乱,船只互相冲撞,落水者不计其数。
甘老大纵横江水,如鱼得水,何时有过今日之惨败,不禁悲愤欲绝,大声道:“所有人都弃船,快点儿,一起游到岸边,一靠岸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