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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家祖祠。
就在千绥门后院,是个三进三出的墨色宅院。
宅院厚重庄严,色调沉闷,是个一看就不想进去的地方。
平日里,也只有晋家子孙出入。
谁曾想,今日倒是进去了不相干的人。
一个黑衣女子,全身湿透,却难掩一身英气。她手握长剑,面色冷峻,缓步走进祠堂。
她的脚步很轻,但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晋长青的心上。
任由外人践踏祖祠,真真是奇耻大辱!
自己不但成为了晋家的不肖子孙,还会落个天下人耻笑的下场。
晋长青铁青了脸,阴沉沉地跟在黑衣女子身后。
随着黑衣女子走进祠堂,祠堂瞬时灯火通明。
千绥门下弟子,手持火把,戒备地围在女子周围。
但是见识了女子的手段,数百弟子此时万万不敢造次,只能对着女子各种怒目而视。
只是这些怒目,黑衣女子完全视之为无物。她翩然地走进供奉祖先牌位的祠堂,施施然地流连起来。
两米高的神龛上,摆放着数十个牌位,周围烛光影影绰绰,萧杀之意浓重。
女子面若寒霜,冷眼扫过,很快从这些牌位中取出一个,擎在手中。
正是晋长青之父晋南的牌位。
晋长青一见父亲牌位被夺,心中大悲,厉声道:“凌若渊,你拿走家父牌位,意欲何为?”
凌若渊面无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你父手染血腥。今日我不过是,助你父洗脱罪孽。”
说完,凌若渊就要转身离去。
晋长青大急,上前一步挡住凌若渊,高声道:“你如何助家父,洗脱罪孽?”
凌若渊面无表情,只冷声道:“在故人坟前焚毁,以谢天下。”
晋长青只觉得胸中愤懑难平,他悲声道:“凌若渊,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身为人子,我也断不能眼睁睁看你辱没家父。今日,我就与家父牌位共存亡吧。”
说罢,晋长青将手中浑天刀一横,竟向自己脖子抹去。
但是,晋长青很快发现,浑天刀竟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进退不能。
他定睛一看,竟是凌若渊,一只纤纤玉手,将浑天刀刀背擎住。
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局面,让晋长青愤怒。
他大喝一声,双手暗用内力,强行催动浑天刀。
一时间,重逾百斤的浑天刀,在二人之间游移不定。
只听砰一声,晋长青踉踉跄跄,后退数步。
浑天刀竟断成两截!
凌若渊将手中断刀一扔,一脸鄙夷:“迂腐!”
话音未落,凌若渊突然听到暗暗呼啸之声袭来。
凌若渊心念一动,已腾身跃起。
数道冷风,擦着她的发梢而过。
待凌若渊落地站稳,才发现,这冷风,竟然是一尺来长的利箭。
祠堂四周的墙壁,出现密密麻麻的小洞口,源源不断射出利箭。这祠堂之中,居然布满了机关之术。
而更多的利箭,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呼啸而来。
凌若渊毫不迟疑,长剑一挥,就冲入箭雨之中。
箭雨带着毁灭之力,追魂之势,将凌若渊淹没。
但凌若渊面沉如水,身如惊鸿。她在箭雨之中翻飞,如同翩然起舞。
箭雨之后,她竟毫发无伤!
凌若渊一声冷笑:“原来晋掌门,早有准备。”
晋长青面色一白,欲言又止。
不容晋长青犹疑,异象陡生。
两米高的神龛,突然一分为二,一个黑影竟从神龛之中飞身而出,向凌若渊后背数掌连击。
凌若渊猝不及防,只能向前腾身数步,一个翻滚,站起身来。
待她稳住身形,却发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地疼痛。
凌若渊用手一探,自己的后背,竟有数十把一寸来长的飞刀,深入皮肉。
除了钻心的疼痛,就是昏天黑地的眩晕汹涌而来。
凌若渊心中一凛,飞刀上有毒!
但凌若渊来不及惊讶,她心中澄明,劲敌到来。
果然,劲敌发出放肆的狂笑。
这个劲敌,赫然就是神龛中飞身而出的黑影。
黑影身形干瘦佝偻,满头白发,脸上满布可怕的沟壑。实在苍老得可怕。
但更令人可怕的,是这老朽之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摄魂夺魄的眼睛,虽浑浊,却透着精光,闪着狡黠,满是谋略。
凌若渊暗暗稳住心神,冷笑道:“晋南,你老了。”
此话一出,千绥门下弟子无不大惊。这死去多年的前掌门,竟又在此处冒了出来。
被称为晋南的老头,嘿嘿一笑:“凌若渊,你倒是美貌如初啊。”
被赞叹美貌的凌若渊,竟露出了难得的莞尔一笑:“晋南,你装死,是因为怕我吗?”
晋南脸上笑容一滞,仿佛颇为委屈:“你可知,这三年,我躲在这个小小的祠堂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有多辛苦吗?”
说着,他又挤出了核桃一般的笑容,阴森森地道:“除了怕你,也是为了算计你。”
“算计我?”凌若渊用手拔出肩上一枚飞刀,擎在手中。虽疼得冷汗淋漓,但她依然气定神闲:“就是用这些小刀算计我?我怎么记得当年,你是用大刀的?”
晋南却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道:“你莫要小看这些飞刀。这些刀上,可是喂足了尖吻蝮的蛇毒。不出半盏茶,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惊呼之声。
惊呼之人,却不是凌若渊,而是晋长青。
晋长青快步奔到晋南跟前,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父亲,我们名门正派,怎么,怎么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正派?”站在一旁的凌若渊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名门正派,可没少用卑劣手段。四十年前如此,今天也如此。”
“卑劣?”晋南也不甘示弱:“自古成王败寇!手段没有什么高尚卑劣。只要能置你于死地,我不怕留下骂名!”
“不!”晋长青却打断了他的父亲:“父亲,我们不能杀她。”
“逆子!”晋南大怒,瞪着晋长青。
晋长青的神色蓦然变得有些悲伤。他竟然跪在晋南身前,哀声道:“父亲,这几十年来,儿子夜不能寐。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四十年前,那场血案。儿子一直想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正是邪?”
晋南甩手一巴掌打在晋长青脸上,咆哮道:“当然我们是正,这个妖女是邪!”
晋长青却痛苦地道:“如果我们是正,为何当年手染鲜血?如果凌若渊是邪,她为何方才对我们处处留情,没有痛下杀手?”
晋南仿佛看到了扶不起的阿斗,咬着牙道:“难道要看到这个妖女,向为父复仇,你才称心如意?”
晋长青却仿佛没有听见父亲的责问。他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父亲,这些年来,儿子做了许多善事,就是想,减轻我们当年的罪孽。不如我们今日,就化解了这段恩怨,放她离开吧。”
晋南还没有答话,凌若渊突然冷冷道:“你们不用放我离开。这段恩怨,也无法化解。”
说罢,凌若渊突然一声尖啸,腾空而起。她的周身,出现诡异的威压,掀起的巨大气浪,让周围的人,站立不稳。
数十把扎在她血肉之中的飞刀,瞬间飞将出去,在祠堂四壁上,砸出一个个乌黑深坑。
随即,凌若渊在空中一挥长剑,飞身向前,向晋南刺去。
她的身形之快,如同鬼魅。
剑还未到,威压已及。
晋南只觉得无形的压力,让自己动弹不得,完全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恐惧,绝望,汹涌涌上心头。
浑浑噩噩之间,晋南仿佛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晋长青突然站起来,要替自己挡住这一剑。
可惜,凌若渊的剑,仿佛长了眼睛。
就在剑尖刺向晋长青的一刹那,凌若渊突然剑尖一斜,诡异地绕到二人身后。
晋南和晋长青,还愣在原地,只听到身后传来凌若渊冰冷的声音:“晋南,你已将死,不如就用余下的时间,追悔当年之事可好?”
晋南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身,望着凌若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之上,出现了细细的血线。
凌若渊的剑法之快,根本不知道这些血线,如何而来。
很快,剧烈的疼痛,从他的手脚上传来。大量鲜血,从这些血线中冒出来。
晋南根本无法站立,瘫倒在地。但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妖女!你是九剑门弟子。但你刚才所用的,根本不是九剑门剑法。你可是在冰洞中,学了妖法?”
凌若渊还是一副雪山般的表情,没有回答。
晋长青悲痛地抱住晋南,泣不成声地道:“凌若渊,你可是断了家父手脚经脉?”
凌若渊望了晋长青一眼,幽幽道:“活着,不一定比死,更好。”
说罢,她一挥衣袖,转身向祠堂大门走去。
周围的千绥门弟子,面露惊恐,纷纷让开出路。人人觉得这凌若渊,果然是个妖女。
而这妖女,施施然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