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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曾经也对仙丹怀抱着莫大的期望,而那时,她还依旧光鲜亮丽的生活在张家大宅当中。
不过数年而已,对现在的她而言,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年,她才十八,挺着大肚子,梦想着六年后,女儿能为她换来仙丹驻颜。
这样上仙就会永远喜欢她了。
少不更事,她梦想着美貌永驻,爱怜永垂,当真年少轻狂。
而现在,还未满二十五岁,拖着将死之躯,须得仙丹续命时,她却觉得无所谓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大彻大悟?
刘氏一时愣怔,不防张白菓扯了扯她的衣袖,拉回她的神思。她低下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那眼睛少了些许灵气,仿佛有些呆板。
不知为何,刘氏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菓儿?”
“讲故事。”
每次吃完药,张白菓就要回张府去,刘氏想留她多坐两刻,便想了个说故事的法子,慢慢就养成了习惯。即使她有时候忘记了,张白菓也会提醒她。
刘氏便一时忘了心中那突如其来的奇异之感,怜爱的摸了摸张白菓的小脸,温柔笑道:“好,娘亲给咱们菓儿继续讲故事好不好?”
张白菓轻轻点头。
“上回娘亲讲到玉林仙师拜入昆仑山,遭小人算计入了那图庐峰,结缘千年药精对不对?”
又是轻轻一点。
刘氏不由露了一丝笑意,谁说她的菓儿是傻子?她只是不懂表达罢了:“话说玉林仙师得了千年药精指点,学会了炼丹之道……”
她读书甚少,平日里只爱看些话本游记,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哪些故事适合孩童听,便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仙人传记。这些传记颇为冗长,她记得的也不大真切,便是如此,一个故事也要说上许多回。好在张白菓并不挑剔,也不嫌弃她有时候颠三倒四,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母女二人一说一听,气氛倒也和乐,只是她到底身子虚,没一会便有了困意。
耳畔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看着刘氏睡去,张白菓轻手轻脚的迈下床榻,走出房门。
门外,鲁婆婆烧艾已止,瞧见她出来,不由端正站好。
张家在武陵郡地位超然,便是在齐林国,也是数得上号的大户人家,他们家的孩子,便是个天生的傻子,也容不得外人看不起。
何况张白菓不过是木讷了些,并非痴傻。
鲁婆婆乃是张家雇来侍奉刘氏的,自然不敢对她不恭敬。
“娘睡了,莫扰她。”
“是,老婆子待姨娘醒了,再进屋收拾。”鲁婆婆忙小声应下,刘氏病后觉浅,极易醒来,这话是让她不要进去收拾药碗。
张白菓略一点头,便要抬脚离去,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摸出一个精巧的小银锭子来,似模似样的塞到她手里,一脸郑重:“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鲁婆婆是本地人,并不是张家养的下仆,而是从外头雇来的。家里还有儿子媳妇和几个孙子孙女,因家境实在不好,儿子又不是很能干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这才一大把年纪还要出来接这种钱多却辛苦的伺候病人的活计。
张白菓分明就是在学那些大人做事,给她塞银子。
鲁婆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才多大啊!她口中那些孩子,正是她的孙儿们,最大的那个,可都快十岁了!
从一个小娃娃手里得赏银,她还真怪不好意思的!
银锭子不大,也就一两上下,于张府而言,就是打来哄孩子的玩意。
可是,她却舍不得推回去。
谁让家里穷!
“多谢二十九娘。”她深深的埋下了头,满脸谦卑。鲁婆婆在女人身边伺候了两年了,与这位二十九娘也不是一次两次打交道了,哪有不明白的?当即不用她说便道:“小娘子放心,老婆子会好好照顾刘姨娘的。”
“好,劳烦了。”张白菓满意的道。
她年纪小,说这话本就是装大人的样子,偏她面无表情,叫人莫名心悸。
鲁婆婆连道不敢,又问:“二十九娘,这就回去了吗?”
张白菓点了点头。
她是张家的子嗣,万没有跟个生病挪出来的侍妾住在一处的道理。
张家能允她每一旬过来看刘氏一次给她送药,已经是看在她是她生母的份上了。
鲁婆婆将她送到了门口,巷子外停着一辆硕大的马车,边上还立着数十仆婢,极是显眼。
那马车,足有房子高,朱漆红木,油青布帘,虽算不得华美,但也是极难得的。
见她们出来,便有四个娇美的婢女一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二十九娘可算回来了!”
“怎么去了那样久?那屋子逼仄的紧,怎好久呆?真是委屈您了。”
“好了,都别说了,老爷夫人怕是等得急了,咱们还是先带二十九娘回府吧!”
哪怕不是头一回了,鲁婆婆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紧,低下头,她不敢看这几个貌美的女孩子,紧张的不停搓手。
心里感叹张家的孩子娇贵。
张府离这条巷子并不算很远,她家小孙子还经常往那边晃悠去玩,走个来回也不过是刻把钟——就这么点路,竟还要用这样的马车接送!且回回不落!
看刘氏的处境就知道了,张白菓在家里,哪会受宠?
即使这样,出门的派头还是摆的足足的,便是伺候人的婢女,都比一般富户家的小姐出众。
似鲁婆婆这样的基层百姓,当然是无法理解张家这等修真世家的做派的。
在家里怎样都好,出门在外,便不能堕了张家的名头!
张家,是齐林国的十大世家之一,哪怕是垫底的最后一名,但论起内里底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到的!
鲁婆婆并没有看见,身旁的张白菓眸中,一抹嘲弄一闪而过。
围上来的这四个美貌少女,是她身边的侍女不假。可别看这会对她“嘘寒问暖”,可真若有心,她去刘氏那处宅院时,为何连一个跟上的都没有?就那般放心由着她一个六岁的女童那般独自来去,丝毫不闻不问?
这些婢女,早就学会了眼高手低,惯会弄虚作假,装腔作势。
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