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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甜甜虽然毒舌,但是一个真正护短的人,可小相公也没有恶意。
这次的事情,他甚少说话,已经很违反他闹喳喳的个性了,因而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我就拉住暴跳如雷的甜甜,告诉她我没事,小相公说得对,我应该马上走才对。
下了楼,阿青果然已经备好车等我了。
阿青的神色是晦暗的,他看着我的眼神之中,有无奈,也有怜悯。他说:“对不起,姐姐,真的对不起……等我哥醒了,我会告知你的……”
我只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
我上了车,阿青又拉住车门:“对了姐,那个集团那边……”
我忙说:“放心,我明天就会辞职的。”
阿青略有尴尬:“不是的,姐姐,我是说,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再上班的……”
我回他一个笑:“没事的,我会很快办理好离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不会再和你哥哥有……”
说到“有”字的时候,我还好好的,然而刚想要说下剩下的两个字,“交集”,我却突然间如鲠在喉。
阿青忙轻轻拍着我的手臂:“没事的姐姐,没事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个最后和燕少一起生活的一居室。
屋子里空荡荡的,往常都会扑上来迎接我的杂种也没有了,生死不明。
我突然有种我什么都失去了的感觉。
不,我不算什么都失去了。
我有房产,我有金钱,我还有集团的股份,有豪车有直升机……可是,为什么我依然觉得,我变得一无所有了呢?
我筋疲力尽的躺到了沙发上。
小甜甜问我饿不饿了,我摇头。小相公被她打发走了,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甜甜就静静地陪了我半晌。
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
小甜甜不明所以。
我却翻出了曾经我和燕少签订的协议,那份不许乱发脾气的协议。
我找出一个废弃的花盆,然后点上了火。
我把这张代表着我们过去的协议,还有滴着我鲜血的被单,全都扔到了花盆之中,看着火舌一点点把我和燕少的过去舔舐。
这之后我把所有的灰烬,全都冲下了下水道。
这个过程,小甜甜没有阻止过我……
后半夜的时候,她和我躺在一起,小甜甜变成了一个正常女孩的身形,她陪着我。
许是怕我胡思乱想,小甜甜给我讲了很多话。说到磅空的时候,她满声都是叹息。
她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多年轻啊,又年轻又非凡。从来没有修行之人,能在他那个年纪,就取得他那般的法力。哎,我活了那么久,从没见过他那样的和尚,那么俊美,又那么强大,小师妹,你眉眼和骨骼,都长得极像他啊……”
我问小甜甜:“我和师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小甜甜苦笑:“这个中关系,我也说不清。我想你是他的后人,但又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后人。没有传统血缘关系的后裔,你懂么?”
我摇头,说我不懂。
小甜甜咬手指:“我也不太懂。磅空曾经说过,他祖上都是修行之人,有天命在身。所以男不能娶妻生子,女不能嫁人育人。不过他们自有秘法,传承血脉。我想,你就是他的传承吧。”
我又问小甜甜,为什么磅空要帮助燕少。
小甜甜极认真地看着我:“因为老板是身怀龙脉之人。磅空的天定使命之一,就是维护这世间的龙脉不失。”
小甜甜这般说,我心中虽然有淡淡的踌躇,然却也觉得释然了许多。
原来,我的使命,也是维护龙脉么?
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燕少么……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的话。
那就让我这一生都默默的守护他,我也甘愿。
天亮之后,我还是去了集团,我迅速地写好了一份辞职报告,交给了集团总人事陆妍。
陆妍收到我的辞职报告大吃一惊。她说:“林总,你像我辞职是没有用的。像你这个级别的,你只能向董事会递交辞呈,然后需要董事会所有人投票同意。”
我真没想到辞个职这么麻烦,陆妍看我去意已决,就告诉我,她可以帮我通知董事会,但由于今天已经是周五,最迟下周一才能召开会议,这还是得在所有大股东都有空的情况下。
我只能拜托拜托她,尽快帮我做这件事。
陆妍表示尽量。
回到家,我就接到了阿青的电话。
电话里阿青的声音压得很低:“姐,我哥醒了。”
我心脏漏跳一拍,语气却也尽量平静:“恭喜。我那边已经递交了辞呈,但大概周一才能通过董事会的决议批准。”
阿青嗯了一声:“我哥还要进行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我也要给他编编这一年来他的事情,我会尽量拖着他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上发呆。
燕少这是彻底还阳了么?
为什么,我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我逼迫自己不去想有关他的事,然而他的音容笑貌却始终在我眼前晃着,挥之不去。我最多能做到的是,不要去悲伤和流泪。
然而间或之间,“燕少已经不记得我了”,“已经不需要我了”,“已经不会再和我在一起了”……这样的念头还是会冒出来。
如同挥着匕首的小魔鬼,冷不丁地刺我一下,让我尽力缝合的伤口再度鲜血淋漓。
我不知道离开集团之后,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事。
磅空说他的族人都不可嫁人娶妻,这么说,我也应该遁入空门,削发出家么?
或许吧,或许离开这纷扰的尘世,我的心就不会再迷茫和痛苦,也不会再有欣喜和期盼,大悲大喜之后,才能大彻大悟。
磅空曾经也有过我这样的经历么?
爱过、痛过,最终失去,然后出家为僧,云游四海。
那身大红的喜服,是他曾经为新人准备的嫁衣么?然而最终的结局呢?伊人嫁做人妇,空闺添了新燕巢。如同他所言,红尘中往事尽如丝,皆被年轮碾断。
我这般胡思乱想着,头疼欲裂,小甜甜却和小相公一同来告别了。
小相公告诉我,牙牙的状况不太好。似乎是在万魂坑中受伤太重,现如今还奄奄一息,无法复原。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他会彻底魂飞魂灭了的。
所以如今,只有尽快回泰国去,让符大师兄帮着养养,看能不能恢复如初。
小甜甜拉着我的手:“小师妹,我真担心你,可是我必须跟着这个姓肖的残废走。我不在,你要好好的啊?”
我让小甜甜放心,我说:“甜师姐不用担心,小莹知道照顾好自己的。”
小甜甜又说,只要把牙牙养好了,就会尽快带着他回来的。
阴槐木的坠子,也暂时给我带走了。
这样一来,我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不吃不喝不睡,偶尔迷迷糊糊,只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心脏时而猛跳,时而沉缓。
到了第三天早上,我起来对镜子一看,几乎吓了一大跳。
镜子里那个女人,好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自己。
我不但脸色灰白,整个人也似乎瘦了一圈。
我洗了个澡,发现自己瘦的可见肋骨,曾经暴增的上围,短短两天已经缩水不少。
我翻出曾经的旧T恤和牛仔裤,重新扎起了马尾,踏上我的板鞋。
认识燕少的半年后,林小莹又回到了那个简简单单的女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经不是女孩子了。
我听闻养鬼的人,小鬼一旦离开,所有赋予你的东西都将被收回去。
我还会失去什么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燕少,失去了阴沉木,失去了杂种,失去了牙牙……
哪怕万贯家财,我也一贫如洗。
我给陆妍打了电话,她告诉我下午董事会的人都会来。
我又给阿青打电话,问燕少今天会不会到集团。
阿青说:“我哥躺了一年,所以还在医生的建议下做复健,医生建议他复健一个疗程再来集团。所以他应该不会过来的。”
我说这就好,虽然知道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他了,心里未免还是空落的。
但理智告诉我,这样就最好。
我趁着还早,匆匆去了建筑公司。
小齐和柳细细都知道了我要辞职的消息,她们两人都震惊不已,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身体不太好,医生建议我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建筑公司的事情,我可能就承担不下来了。”
小齐吓得捏住我的手,哆哆嗦嗦地问我:“小莹,你……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什么不治之症了吧?”
我一愣:“有这么像?”
小齐跟着柳细细一起猛点头。
我汗……暴瘦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绝症的信号吧。
不过这种低劣的谎言我还是不会撒的,我就好声安慰她们俩,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内分泌失调,肠胃失调,神经失调……总而言之哪儿都失调,所以才要静养调理。
我吩咐她们俩出去,然后就开始整理我的办公室,也曾经是阿冰的办公室。
我要尽量把我和燕少当初写写画画的东西全都销毁,不能留一点曾经的记忆点。
还好碎纸机质量不错,我看着哗啦啦碎成渣渣的文件纸,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正把这些东西全都塞到垃圾袋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随口答道:“进来。”
门立即就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戾气传来:“汪涟冰你干什么不接电话!”
这声音如雷轰顶,瞬间就把我劈在了当场。
我有些僵硬地,有些机械的回头,看着贸然进入这间办公室的男人……
阿青说他在复健,他不会来的。
阿青还说过会尽量拖着他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来了,为什么他这么毫无预料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没有丝毫的防备的,见到了他。
燕少也看着我。
我看到他是一副完全震惊的样子,他起码有两秒钟,呆站在原地,和我对视着。期间他的唇嚅动了好几次,最终才张开,问我道:“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这是多么好的开场白啊。
我手里还捏着一团废纸,我也开口,声音飘忽得自己都听不清,我说:“我是林小莹……”
燕少一怔,然后他居然很顺溜地回答:“我知道。我是问,汪涟冰呢?”
这完全没有上下连贯性的对话,简直让我风中凌乱。
如果不算上上周四晚上的对话,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话?
你是谁?
我是林小莹。
我知道。汪涟冰呢?
这都是些什么话?
我简直不知道我要怎么接下去才是正确答案!
我和燕少就这么样,像两个傻逼似的呆呆站在原地,简直堪称两个话题杀手的巅峰对决。
又过儿好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了,燕少才接着问我:“汪涟冰呢?他在哪儿?他人呢?他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心中有羊驼在疯跑。
燕少你除了这句话,没别的话可以问了么?你连我为什么在这儿都不问么?
你不要用一种“你个小婊砸把我的小*藏哪儿去了”的表情看着我啊!阿冰在哪儿,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你么?当初你是把他抱到哪里去了啊!
我出于体贴的心情从没问过你。
早知道你还阳之后,第一次遇到我就逼问我这么高难度的问题,我就不会那么圣母情怀的放过你。当初哪怕遭遇你一百个白眼球也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
在我又呆站了起码五秒钟之后,燕少这才迈开步子,快速走了过来。
我的心又狂跳起来,跳得羊驼们全都四散逃窜。
结果燕少直接越过了我,走进了休息室,我听他推开门,径直喊道:“汪涟冰,你给我滚出来!”
休息室里当然没有汪总。
燕少在静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问我:“他供奉的大梵天去了哪儿?”
我还没回过神来,燕少突然一声怒喝:“说话!”
我吓得一抖。
我回过头去,我想我的眼神是茫然的。
燕少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怎么用一种我们很熟悉的姿态面对我呢。
你这样,让我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和你相处。
小甜甜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你记住,哪怕以后会遇到,也要尽量少和他说话,更要少肢体接触。任何一个行为,都是有可能触发曾经的记忆的。毕竟你们魂魄融合过。”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燕少的眉头皱了起来,是我很熟悉的神态,他有些不耐烦地问我:“你是哑巴了吗?你……你是叫林小莹对吧?你刚刚说你叫林小莹的。”
我口唇发干,嗯了一声,声音都是哑的。
我想阿青为什么没有告诉燕少阿冰的事情,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给他描述么?还是怕万一对不上我这边的口供?
可是,我是绝对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话的啊。
就如同现在,我真是什么也不敢说。
燕少用一种挫败的眼神白了我一眼,他大概是终于放弃了要询问我什么,然后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刚开门,柳细细都走了进来。
她看到燕少,居然吓得身板儿一抽,全身的肉都颤了一下。
燕少立刻又皱眉:“你见鬼了吗?汪涟冰呢?”
柳细细结巴得要发癫了:“是、是的燕、燕少,为什么你、你会在……你什么时候……”
我想柳细细简直比我还要沉不住事儿啊。
不过话说出来,燕少你一年没来集团(中途来过一次冒牌货),突然土地公公一样冒出来,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个魂飞魄散吧。
柳细细嗯嗯啊啊了半天,突然瞥到了后面的我。她顿时像抓住救星似的:“林、林总你没、没告诉燕、燕少,关关关于汪、汪总的事儿么?”
我扶额。
柳细细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助理啊……这么快就卖主求荣了。
然而燕少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眼角飞过一丝惊异:“林总?”
我突然间又神镇定了下来,事情已经说到边上了,我再装闷葫芦也不是个事儿了,我就挺了挺腰板:“是的我就是汪涟冰的未婚妻兼他所有财产的继承人,林小莹,拥有他所有的股份,现在是董事会集体通过的建筑公司副总裁。”
我如此一板一眼的报出了我的山头。
结果燕少呢?
燕少居然笑了。
他笑了一下,语气里完全是不相信的嘲讽:“什么鬼?汪涟冰又在玩什么花样?他人呢?让他马上来见我。”
我只有继续扶额。
柳细细结结巴巴:“是、是的燕少,那个、那个您弟弟没有告诉您么?您、您可以问董事会的,当初是您父亲和您弟弟一起通过林总的这件事。”
我怕柳细细多说多错,忙出生阻止:“不过我现在已经要辞职了,董事会已经受理了我的辞呈,下午就会开会表决。燕少您回来了正好,这事情希望您理解,我最近身体不太……”
好字还没出口,燕少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我听到他边走边说:“发的什么神经!你,马上把秦月天叫到我办公室来!”
被他点名的小齐仓皇的啊啊个不停,又是答应又是茫然的样子。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就被叫到了燕少的办公室。
我看到秦总和柳细细都在,大概已经谈过很多话了。我想这样就好,阿冰的事情,秦月天告诉他是最好的。
秦月天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他的眼神分明在询问我,你怎么了?
我想我的模样可能确实有点骇人,任何老熟人见到了都会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我的精神还是很好的。
相比之下,燕少的脸色才叫一个黑。
他目光阴沉地看了我一眼,语气却是很正常而平缓的,他说:“林小莹,坐吧。”
我于是坐下,在离秦总,也离他很远的一个单人沙发上。
燕少坐在我对面,他的目光,似乎要牢牢捕捉住我一般,他说:“是这样的。我这一年出了点事故,所以没有回集团,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刚刚月天已经把一些事情简短的告知了我。可是,我还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有点神游,听到这句话显然没反应过来,用一种“啊”的眼神看着燕少。
燕少一愣,转而就笑了。
他笑着看向秦月天。
这笑我见识过……不是好事。
因为这种笑有个不太动听的名字,叫做“怒极反笑”。
秦总忙解释道:“小莹就是这个风格,但她做事,真是极其认真负责,有悟性。”
我不得不为秦总的口才点赞,我就是这个“风格”……迟钝换个说法,顿时感觉高大上了起来啊。
我当然知道,燕少是要对口供了。
阿冰当初离世的时候,他的眼泪让我知道,汪涟冰在他心中的份量。
现在他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但谁知道他完美的外表下,是什么样愤怒和不甘的潮水在涌动。
毕竟,燕少有多沉得住气,我是从灵魂的角度见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