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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桌的边上坐着那一对男女，三正贺在另一边泡着茶，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这一年里都是她在安慰连香，结果现在李长安一来，连香茶都不泡了，就知道趴在桌边看着李长安的脸。
但一想到刚在院里又哭又笑的连香，三正贺又是忍不住暗笑，些许的不忿也消散到了九霄之外。
李长安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连香炽热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看我啊？”连香撑着脑袋，并不掩饰自己打心底里流露出的欣喜。
“我...”李长安不知怎么回答。
面对过冷漠，面对过折磨，也经历了各种阴谋诡计，偏偏从没遇到过炙热的爱火。
“喝茶吧。”三正贺放下茶杯，在连香的边上坐下。
李长安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以你的性子可不会专门跑过来做客，况且还带了礼物，是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吗？”三正贺推了推自己的闺中密友，好让李长安能自在一些。
连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倒也暂时不再盯着李长安看。
松了口气，李长安才开口道：“我的道走到了极致，但还差一点，我想你的异能也许对我有点启发。”
“这是小事。”三正贺一口答应了下来，李长安的朋友不多，她的朋友也一样不多，举手之劳而已，断不会拒绝。
连香笑道：“这个不着急，你可以先留下来睡一晚，休息一下嘛。”
李长安慌慌张张的起身：“我去个卫生间...”
正是落荒而逃。
三正贺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看他战斗也没有慌张过，第一次慌张就是因为你多说了两句。
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喜欢你这样热烈，你如果真的想表达你对他的喜欢，不如含蓄一点怎么样？”
看着李长安离去的背影，连香摇摇头：“你知道他的性子，那你觉得就算我含蓄了，他就一定会喜欢我吗？”
犹豫了几秒，三正贺还是摇摇头，她也想象不到李长安喜欢别人时的模样。
“就算他喜欢我，他也不会说出来的，因为他怕殃及到我，我也怕会拖累到他。”连香的笑意温和，似乎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三正贺皱着眉，疑惑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这么奔放对吗？”连香掩着嘴笑了起来：“这样他无论面对什么人，都会记得我。
喜欢他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与其去让他为难怎么拒绝我，不如我直接告诉他我不会因为被拒绝而难过。
将来他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样的姑娘，他都会一直记着我，我和任何人都不同，我对他的爱是最炙热最不可阻挡的！”
三正贺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一杯茶放凉之后，李长安姗姗而来。
“去院子里吧，别砸坏了我屋里的东西。”三正贺走出屋子。
李长安小心的看了眼连香。
“我去给你们煮夜宵。”连香笑嘻嘻，经过李长安边上时还握着小拳头：“加油！”
李长安点点头，快步走向了院中。
三正贺穿着白底和服，和服上绣着狰狞百鬼夜行图，穿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违和。
腰上别着三日月宗近，三正贺闭着眼，一手握在刀柄上：“你要走的道是什么？”
“规则。”李长安在三正贺两步外站定。
“规则？”三正贺秀眉微蹙：“如果是规则的话，我能给你的启发不多，痕迹与拔刀斋走到极致是因果。
万物皆有因果，发生过便会留下痕迹，痕迹的两头则是因与果，我当初没的选择，只能走了守护的道。”
李长安也知晓当初樱城发生的事情，怪兽压境，帝国救援却一时无法到达，为了守护樱城安危，三正贺毅然而然的舍弃了最初的痕迹一道。
这其中得失不是一句魄力就能盖过，恐怕在这座城里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放弃的是什么。
李长安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自然知道因果意味着什么，配合上三正贺的【拔刀斋】，她必然是封双字王。
“你是不是想问我会不会后悔？”三正贺微微一笑：“我刚刚说了，万物都有因果。
出生在这里是我的因，遇到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因，我深深的爱着这里，这就是我最后的果。
尽管我最后走的是【守护】一道，可在这座城里我也称得上是双字王，只能请你替我去看看顶峰的风景。”
“好！”李长安点了点头。
一声落下，三正贺拔刀出鞘，银光自李长安眼前划过。
李长安一眼不眨，目光死死的盯着三正贺的刀刃，在他的眼中银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散。
“还是差一点。”李长安摇摇头：“这样不行，因果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规则决定了因果的开始和结束，往我的眼睛里砍。”
“你确定？”三正贺皱眉：“你会瞎，就算你会自愈，可那种痛苦...”
不等三正贺说完，李长安便笑着点点头：“我无比的确定。”
不再多言，三正贺深吸一口气，三日月宗近第二次出鞘。
刀光直逼双眼，李长安眸光明亮。
规则...
任何生物都在规则的制定之中运动，所谓的细胞、分子等等，都在早已制定好的轨迹内运动。
利刃破开皮肉，划破角膜、晶状体、玻璃体...李长安能感受到自己的细胞向着两侧分开。
何等的美妙！
铛！剑刃破开李长安的右眼，在眉心的位置被李长安双指挡下。
“谢谢。”李长安右眼淌着血，面带笑容微微欠身。
“客气了，你的道补齐了吗？”收刀入鞘，三正贺看着李长安的模样，依旧是忍不住眼角抽搐。
哪里有什么悟性，不过是一次次生死边缘的积累，以无数次的痛楚积累，最后在明悟之后爆发。
李长安摇摇头：“我不想踏入王级之后再去补齐其他，所以还有一些规则需要看看。”
这一刀不够，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王级，规则也不止是生死，更不止是生命的运行。
水会蒸发，人行于陆而不是倒吊在天空，行星运行有引力，这些都是规则的一部分。
人类用了数千年数万年的时间去解释那些道理，甚至推测了宇宙的诞生，可终究无法解释本质。
看似不过两刀的时间，但李长安光是沉浸在领悟之中便花费了半个小时，屋里已经传来了阵阵夜宵的香气。
三正贺转头看了眼屋内，叹气道：“虽然我说的话有些不太适合，但我希望你给她一个机会。
她一直守着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只有听到你身死的时候想要离开，也许对她来说你就是全部。
她没有家人，充其量我算是她的朋友，除此之外，她人生的一切意义都是你。”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答应你。”李长安干脆的坐在了地上恢复着右眼：“我拿什么去承诺呢？
且不论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难道让她等着我停下脚步的那一天？对她不公平，对我也同样不公平。”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样。”三正贺叹了口气转身朝屋里走去：“感情的事，我给不了建议。”
夜宵是用昆布和鲣鱼吊的汤，加了菌子和鸡骨猪骨，最后加入煮好的三十斤乌冬面，还有二十四个溏心蛋。
三正贺分到了一小碗乌冬与半个溏心蛋，拿着筷子犹豫了许久：“给你做饭是一件体力活。”
“才不是，是很开心的事情。”连香笑着为李长安递去筷子。
李长安双手接过，他发现连香的手腕在微微颤抖。
夜宵吃完，三正贺识趣的端着碗去了厨房，餐厅里只留下李长安与连香两人。
“李长安，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李长安无法拒绝。
连香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缓，与李长安并肩走在月光之下。
“我...”李长安生平第一次知道说话也要鼓起勇气。
“你别说话，你走在我前面。”连香笑着将李长安往前一推。
李长安不明所以，挠挠头往前走去，心里七上八下，他在思索怎么说出口。
走出没几步后，身后传来了连香的声音。
“李长安，你回头看我。”
李长安依言转过头，连香就站在十步外，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流落于人间的辉夜姬。
“你永远在往前走。”连香朝着李长安走去，每一步落下都与李长安之前的脚印重合。
“而我会一直追着你的背影往前走，哪怕追不上你，可我也不会停下，只要你还在，我就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是我的光，是我能看到的一切，你知道我不会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死去。
所以...让我做你的光，一束微不足道的光，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回过头，我就会一直在，不管前路有黑暗，光明永远在你的身后。”
几步之后连香站在了李长安的面前。
“你可以不用答应我，但也别拒绝我，我和你之间有着无法迈过的沟壑，也许你将来会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也可能你会为了未来拼上一切，可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始终会在你的身后！
要么我和你一起堕入黑暗，要么让我成为你心里的那束光，永不熄灭的光！”
李长安张了张嘴：“也许没有那一天...”
“但我不在意。”连香闭上了眼：“我不想要你许诺的未来，只要我是你生命里的无可替代，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李长安，我会好好活着，只要你还在，我就可以面对任何痛苦，光始终会存在，我也会一直在。”
晚风轻轻。
良久后，李长安叹了口气：“谢谢。”
“噗嗤。”连香睁开眼露出了笑容，捂着嘴后退几步，嗔怪道：“女孩子闭上眼就是要你亲她啊，你好笨。”
“我我我...”李长安抬头看向了天空，转移话题：“今晚月色真好。”
“在樱城这句话可是情话。”连香促狭一笑，走近李长安拉住了他的衣角。
李长安，今晚月色太好，让我看不到你是否脸红，可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