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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过后,绿色更浓。林间的习风吐着清新漫上那团白云,溪水照的见天空,打开了那绸布一般光滑的空白。
老者坐在那块石头上,闭目养神。岁月终究停在他那份苍老上,一动不动。这个滴雨的日子,时间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这些你可知晓?”老者又是向一旁的皇子旭一行人问道。
“却是相生相克,伏惟世间,君子小人只在一念之间。”皇子旭似有领悟,轻轻回道。
“无量天尊,大善。是故,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老者又是微微说道,眉目里依旧映着清风,飘然若世。
“是以天下之至柔,亦为至坚。悠远长流,还复东来。”皇子旭又是认真回复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有云,受国之垢,是谓天下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老者却是笑捋长须,看着皇子旭不由点头说道。
“实非本愿,奈何身在此中,不得不为矣。”皇子旭叹了口气,缓了一下才是悠悠说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老者站了起来,一时风儿也似栖在他那袖上,翩翩传动。
“天人之间,有舍有得,方能取道以奉天下。”皇子旭见得老者起身,忙是躬身说道。
“大善,听得殿下此言,老朽也可安心了。”只见老者浅浅渡了几步,身子已是移到皇子旭身边,尽管那张脸上满是笑颜,仍是惹得一旁的凯风慌张不已。
“这位仙长,您就不要打机语了。我们到这慈云观寻的是那陈道陵,只等着雨停了,又是候了您老人家一个下午,您倒是说说,那陈道陵现在何处呢?”却是明智微微半张着嘴,那双桃花眼里已满是耐烦之色。
“明智,不得无礼,此是上师。”皇子旭听得明智话语,又是侧首轻轻说道。
“无妨,无妨。这位小哥却是一脸福相,只是与这大道无缘,倒是便宜了那诸多红尘了。小哥可是叫什么名字?”老者脸上尽是笑意,看着明智说道。
“我叫明智,明白的明,智慧的智。”明智又是没好气的说道。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哈哈,这位小哥却是不知人者,不为自知。既不明也不智呢。”老者又是笑着说道,末了又是看向一旁静候的博兰纳,如烟两人,又是说道,“也罢,我便说个故事与你们听罢。”
“是一个下雪天,有户人家降生了两个男孩,自古双生之子多为喜庆,一为人丁兴旺,一为子嗣繁多。两子便在家中的呵护下成长起来,时至少年,两子已是被旁人多称赞为天资聪颖,家主也颇为高兴,问其二人爱好,或文或武,一男喜武,一男却是习文。春去秋来,两子已是而立之年,稚气已脱,更是豪情万丈。”
“只是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可喜的是两子的前程都颇为广大,可悲却是两子的去路背对而驰。只因那命运多舛,两子的所谋的宿主矛盾越加冲突,终至再无回合之地刀剑相向之时,老家主临终前却是召回了两人,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结果立判之时,彼此要留意兄弟之情,万万不可相生相杀。”
“那夜,起着血风。牡丹花开,牡丹花落,初夏的季节,却有着凉透人心的冰寒。只待那月色褪下了浓云,才现出那惨烈的结果。那双生之子已是双双立在那片血污上,只是一胜一败。许是血浓于水,许是老家主前的嘱托,那胜的一子却是像谋主求情,只是断了那另一子的筋脉,那谋主见得他再也不能提剑劈杀,这才批了戴罪之身,发配边疆。”
“从此,两子相隔甚远,一者高居庙堂,封爵拜相。一者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时光便是如此,匆匆一过已是多年。那谋主待剪除了平生最大的障碍后,更是雄姿勃发,一时时间多少豪杰竟是不能相提。短短几年间,那谋主已是携绝世之姿扫清四宇,成就一代帝王的神话。”
“渐渐地,那谋主处事繁多,日理万机。记不得那戴罪发配的一子时,那高居庙堂的另一子才使得小心偷偷将其安定了下来。只是岁月多无情,蹉跎生白发。浮云去流水,万般苦落下。流逝的时间不仅仅只是那健壮的体魄,还有那孱弱的灵魂。那戴罪之子已是一身残疾,心志再也没了从前。跟着他还有他的两个苦命的孩子,又是两个孩子,只是活在了惨淡的坚强里。”
“那戴罪男子,生活本就紧迫,又值体弱之际,不得已,却是把其长子放在了这慈云观内,幺子放在了身边,这才艰难度日。那两子虽是生不逢时,倒也是努力上进,尽管没有达到当年乃父的巅峰,一身本领也是不凡。兄弟之间没了家族之事,亲近更胜旁人,却是相依为命。”
“只是天下之事,离别苦多,欢聚才贵。终是有一天,那长子听得其乃父性命垂危。临终之际说起往事,受其父亲之托,回到故地,寻其家中祠堂,好来陈放其父灵柩之用。那幺子只得收起那颗不安的心,望着那支撑着身体的另一半渐行渐远,直到再望不到,他才知道一个人的悲哀,无助的悲哀。”
“此时,那庙堂之上的另一子听闻了此事,大惊大喜之下不禁嘘长问短了起来。待听得那苦命的戴罪之子的消息,也是泪从悲来。可叹时光匆匆,所有的珍贵多为短暂之物,尤其是那血肉相关的亲情。只是这长子带得故地家中之人回来,却只收的一个破棺材,那人已是早已不在了。”
“原来,那长子离去不久,其父亲身子已是不行了,待那双无力的手落下时,手中只剩那一把长命锁,这把长命锁本来是有一对,只是缺了一半,再也不能长寿了。那幺子无奈之下,只能将那锁卖掉,苦苦坚持在葬父之后,一双眼睛再是没了朝气。”
“两兄弟再见之时,已是黄花落日。长子本想带着那幺子行走江湖之远,远离这尘世喧嚣,却不料那幺子已是投身于当地官家。是以,两者又步了其父的后路,兄弟之间又是起了隔阂。终是长子不忍幺子难堪,只身远走他乡,这才勉强维持着兄弟表面上的和气。”
“时过多年,那长子却是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停留并不长久。观其心志,竟是难言苦衷。几日后,再去问他时,只说是离别之日,再无他言。那个夜晚,阴着天,他却是看着那夜空笑了起来,那个方向却是东方。”
老者说道这里,又是停了下来,一双眼却是看向了皇子旭,静静的没了声息。
“那长子就是陈道陵。”皇子旭听完后,才是沉吟说道。
“大善,无量天尊。你可过来。”老者又是唱了个喏,示意皇子旭说道。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老者却是指着一旁的潭水问道。
“没有,只是我自己。只有我自己。”皇子旭看了许久,才是良久答道。
“是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罢只是,时候未到。”说完却是自走一旁,一时风声更紧,顺着那声儿越加深邃。待看不得人影时,只听得那曲儿传来。
“岁月何寂寥,俗世作尘嚣。我有清风一袖,哪管天地昭昭。”
“春花多娇,秋月妖娆,可怜名利催人老,死难生离不得抛。”
“一树一春一回笑,无为清净成大道。”
一时之间,却是夜莺声起,夜幕已是满满爬上了天空,眼下的荫蔽又似着了层薄纱,透在初生的月光里朦胧起来。
“那老仙长可是已经走了?”却是明智一头雾水的问道。
“可不是呢?你看人影都没了?”凯风也是没好脾气的说道。
“只听得那陈道陵的故事,其他却是不知,这下可又如何是好?”却是一只未曾说话的博兰纳微微黔首,一双眸子已满是疲累。
“也不然,起码我们知晓了些往事,说不定这里面能有些帮助。”如烟歪头思量过后,才是说道。
“那我们可真是不幸,平白奔波了那么长时间,又是扑空了一场呢。”明智又是没好气的说道,径直朝着殿内一旁的蒲团上坐去,竟是作势不起来。
“可不呢?某人凭空有多了位小情人儿,可不是让人羡慕呢?”却是如烟打趣说道。
“你,你,你,好和尚不撞钟,额,不是,好男不和女斗。”明智脸又是一红,辗转之间却是不能反驳,脸色气的又是一阵沉闷。
正待歪头苦闷时,却得见一旁的皇子旭好好的站在一旁,明智不由心中念头一动,又是张嘴说道,“小娘皮,不和你计较,让你那小情人儿李旭和你分说去。”
“你这没羞没躁的小和尚,当心我说给喜儿听。”如烟又是气恼,又是羞怒道。
“你说呀,你说呀。你便是扯破天,此间也只有我们这几人,看你能拿我怎样?”明智说完,竟是乐的躺在蒲团上笑开了花。
“说什么?说什么呢?什么扯破天?”遥遥只听得一人儿声音传来,隔着老远便闻得见那分稚气,待走了近来,才看得到那来的人儿,生的明眸皓齿,柳眉鹅脸,正是小双。
那明智见得来人,一张脸又是愁了起来。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怜自己倒霉,哪知不走河边也老是逢着雨天,不是湿鞋就是湿衣。谁料想没了那喜儿,现在又沾了这双儿。待看到那小双走到眼前,忙是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刚刚看到那老仙长走远,还有些事未曾知晓,所以喊了起来,指望他能回来呢?”
“那老仙长,我来的时候就碰到了。问话后,他就去歇息啦。是不是你又作恶了?”小双一双眼却是怒目而视,直盯得明智头皮发毛。
“可不呢?刚才还念叨着什么喜儿,不怕某人呢?”如烟紧跟其后,又是打趣说道。
“好啊,你个小坏蛋,看我不掐死你?”小双听完又是怒道,一只手已是抓向明智。
“哎哟,疼疼疼,你们女子为什么都……,喜欢掐人呀?李旭,你个坏小子,那天你也在场呢,还不快搭救我一下?”明智疼的着了急,不由一边朝着皇子旭说道,一边跑向后面。
“啐啐啐,人家殿下是深夜探视我家小姐,你才是行为不轨。”小双又是追着明智说道。
“同样是人,怎就差别这么大?我还是在门外,那坏小子都溜到室内了。长得好看就有理,长的丑就是错呀?哎呦,疼疼疼……”明智却是勉强说完,又是被小双抓到,一时疼的又是说不上话来。
“我家小姐,就在后面,我让你说,还说……。”小双又是掐紧了明智的耳朵,羞着说道。
皇子旭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来到的人儿,也是好一阵羞答。也怪那天糊涂,硬是被明智拉到了那门前,只说是弄清楚那望江女鬼怪缠身的缘由。正当两人于门外侧耳倾听之际,却是那陈清扬送来药膳,不得已自己才是随手弹出玉带,打去了烛火,溜了进去。
待起身后,却不见了明智,只听得一声娇喘。自己心想到是那蜀国公女公子王馨儿,忙是将手捂向她那微张的小嘴,只得小声递话,“是我”。不料又是糊涂了,触手处只觉一阵温润,这才知晓错事了。
不多时那闻声而来的小双重新点燃了烛火,那王馨儿也是起了身佯装无事,正待藏在暗处的自己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却不料那明智却是藏在门外支着声喊道自己。于是两人便被逮了个正着。
“殿下,我父亲见得天晚,特遣小女过来,迎你回府呢。”王馨儿看着眼前的皇子旭,也是一阵脸红,好一会才扭扭捏捏说道。
“奥,好。我们这边回府。”皇子旭正觉尴尬,听得眼前人儿的话语,忙是顺着话儿回道。
“还有……,还有……。”王馨儿却又是话缀在了喉口,一时又是红着脸说道。
“还有……,还有什么?”皇子旭也是倍感头疼,心里念头浮生万千,话到嘴边只觉口干舌燥,再是讲不出话来。
“还有那玉带,让我来织吧,可以吗?赶在秋叶红了的时候。”王馨儿终是说完了话,一张脸又是像鹌鹑一样埋了下去。
“好,你喜欢就好。”皇子旭又是擦了擦脸边的虚汗说道,再抬头,却只见得一旁的凯风戏虐,博兰纳沉默,如烟撇嘴。再看时,只能望向明智去了,“明智兄,今儿天干燥的很呢,不如我们等下先去喝茶罢。”
“也好,我知道一家茶馆,那里的茶最为正宗。”王馨儿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看着那人儿说完,脸上又是红彤彤一片。少女的心,最是娇艳。
“你个坏小子,终于记起我来了,现在不要说是喝茶,就是喝空气我都饱了。哎呦,疼疼疼。喝,喝,喝,姑奶奶,我喝。”明智说完,又是招了小双一阵掐,忙又是说道。
一时,月光明朗,小径清幽。那一行年少的心,已是听不到那山风。